39 東風飄兮神靈雨
東風飄兮神靈雨
當然, 池柳這邊的千層套路,白煙塵仍舊毫無所覺,她身上挂着幾個行李,道:“我去收拾一下, 今晚先安頓下來。”
“我去幫你。”楚括閑來無事, 正好看夠了池柳的小花招, 便也起身朝馬車走去。然而剛到門口, 迎面卻撞上一群人。
“讓開!”兜頭一聲厲喝,那些人大步流星地走進彙福樓。
中間的是個馬尾高吊, 紮着紅菱的女子,周圍一圈像是她的近侍, 其後跟着的則是一群身穿紅衣的男人。
別人不認識, 那些紅衣舞男可是眼熟得緊,他們穿的是李千語追随者的裝束!
難道……
“你就是李千語?”楚括看向那紅菱女子。她臉型削尖, 看人用下巴,很有幾分頤指氣使的架勢,這廂高傲得還未開口,身側近侍先将劍一橫, 直沖楚括而去,喝道:“大膽!哪來的刁民, 竟敢直呼祭司大名!”
“小心!”池柳驚叫, 雪亮的劍尖直指楚括脖頸, 再往前一寸便能見血!
說時遲那時快, 只聽一陣咻咻之聲, 長鞭笞撻而來, “啪”地一聲竟将鐵劍折斷!斷劍墜地,當啷作響, 震懾衆人。紅菱一甩,李千語回頭看去,只見門外的馬車旁是個身形卓然的女子,姿态随意,左手還掂着幾個包袱,右手持一最普通不過的馬鞭,怕是随手一揮,內力震斷了鐵劍。
白煙塵腿長,幾步走來站到楚括身前,微微擡眉看向被衆人簇擁的李千語:“什麽好名字別人竟叫不得?祭司大名?現在還不是吧。”
“宵小之徒!”那近侍還待說什麽,卻被李千語擡手制止。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煙塵,其中燃起些許興味:“你說得沒錯,現在還不是,但是祭司之位總會是我的。”
“啊啊!千語大人!”“說得好!”簇擁在後的擁趸們興奮呼喝,看向李千語的目光滿是欽羨仰慕。
李千語享受衆人追捧,驕傲更甚,抱臂看向白煙塵:“至于你,內力不錯,你是我的競争者嗎?敢不敢接受我的約戰?”
“什麽意思?要跟她打架?”楚括有些擔憂,雖然他相信白煙塵的實力,但是那邊人多,誰知道她們講不講武德。
聽到疑問,周圍正在店內用餐的看客解釋道:“遴選期間,競選祭司之位的競争者之間可随時約戰,戰死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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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有這種規則。”楚括聽着,下意識覺得不是什麽好事,西境權貴世家之間的事,他們何必摻和進來,遂悄悄偷拽了下白煙塵的衣袖。
“無聊。”白煙塵當即應道。
池柳點的酒菜已經端上,白煙塵不再看她,徑直坐到桌前,拿起筷子。
李千語臉色一變,她還從沒被人這樣無視過!
自己這般遴選紅人主動跟她約戰,分明是擡舉了她!若不是顧雲霁深居簡出,哪輪得到這些名不見經傳的人與自己練手?
她一步躍出,不顧對方拒絕了約戰,直直糾纏上來,背後抽出雙刀:“把筷子放下!不打也得打!”
偏不。
白煙塵可不想被命令。锵锵兩聲,竟是用筷子抵住雙刀攻擊!
見狀,李千語本是細長的眼睛瞪圓了。一衆食客自發散開,讓出空地,李千語的追随者們在彙福樓的一角排排坐好,搖晃鈴鼓助威,近侍們也頗守規t矩地卸了武器,候在一旁。
在白煙塵出手之前,沒人想到李千語有輸的可能。她不僅在同輩之中實力最強,更有傳聞出生之時風雨大作,雷聲隆隆,自從她進入遴選,便一直有神女降世一說。
然而——
“剛剛那女孩是只用筷子就擋住了李千語的雙刀嗎?”
“內力灌注其中,使朽木削鐵如泥,這該是多強的力量?我們西境有這麽厲害的人?”
周遭碎語閑言進入李千語的耳朵,她眼中浮現隐怒,從小到大,李千語才是最強的!只見她猛然踏出一步,轉瞬間縱身躍起,高舉雙刀劃過銀色弧光,随着她落地的慣性全力劈下——
這一刀足以将彙福樓的石桌整個劈開!
李千語目光如炬,挑釁地看着白煙塵,她在逼對方使出全力,而白煙塵卻依舊端坐,頭頂刀風幾欲刮到臉面之上,她不知想到什麽,忽而露出一抹壞笑。
“看招!”白煙塵一言出,李千語只見迎面飛來一道暗影,心下一驚,慌忙躲閃!
刀鋒随之歪斜,李千語縱地一滾,狼狽翻身躍起,怒罵道:“你用暗器?太卑鄙了!”
“再叫?我還有!”白煙塵說着手腕一翻,又是一枚暗器飛出。
“你!”李千語一時不察,竟讓那暗器飛入口中!她面色大變,忙卡住自己喉嚨:“呸呸呸!這是……”
話音一頓,李千語總算看清掉在地上的暗器,不可思議道:“是花生米?”
什麽?
衆人看去,只見白煙塵單手支頤,筷子上正是捏了一顆花生米,悠然放入口中。她也挑釁看向李千語,笑道:“還要嗎?”
“你拿花生米當暗器?”李千語憤怒不已,只覺自己被耍了。
池柳看熱鬧不嫌事大,舉手道:“對,我買的,你吃的話算你一文錢一顆。”
此言一出,圍觀看客哄堂大笑。
李千語被笑得面上薄紅,咬牙指向白煙塵:“你不是西境人,更不是我的競争者!”
白煙塵聳肩,心說我本來也沒承認。
“這世上強過我的同輩并不多。”李千語即使剛剛被按着打,現下也頗為自負,她看着白煙塵的姿态打扮,雙目微眯,緩緩道:“若我沒猜錯,你就是那位蓬萊高天第一劍的座下首徒,白煙塵!”
“白煙塵?我聽說過……”“在蓬萊修煉,豈不是還會法術?”“我還沒見過人用法術呢,這麽說來,她剛剛完全沒發揮實力啊。”
看客中有人七嘴八舌地讨論起來,她們沒見過白煙塵本人,卻多多少少聽過她的名字。一時間,白煙塵完全成了彙福樓的焦點,就連那些身穿紅衣的男子也蠢蠢欲動起來。
在李千語看來,這簡直是對自己的羞辱。若是今天不能在白煙塵這裏找回面子,她還如何服衆?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信徒?
“正好。”李千語也丢下雙刀,“聽聞你接受過同輩的切磋挑戰,那我可否挑戰你?不用武器,不用法術,就比身法!”
這規矩确實是白煙塵氣盛之時立下的,在蓬萊島上,誰都可以與她切磋,後來卻漸漸發展為她對切磋挑戰來者不拒……
白煙塵看着眼前高傲的少女,無奈道:“你打不過我。”
“不打怎麽知道?”李千語也是個倔脾氣。
衆人起哄,同輩相邀,白煙塵無法,看向楚括:“這可不是我自己找茬,是她非要纏着我切磋。”
說完便起身,兩人來到更加開闊的彙福摟外,面對面行了個标準的切磋禮。
降世神女與劍尊首徒的切磋,比男子跳豔舞還刺激呀!客人們紛紛湧出來圍觀,一傳十、十傳百,片刻功夫,這街上竟被圍得水洩不通。
直到那邊兩人已經交起手來,楚括還怔怔回憶着白煙塵剛剛的話。
她那是在向我解釋嗎?楚括與池柳、顧懸環一起站在圍觀群衆之間,眼中看着身姿靈動白衣黑發的少女,漸漸的,那翩然輕靈的身影在他眼裏模糊為一只翺翔九霄的白鶴,翩若驚鴻,皎若游龍……
她為什麽偏偏向我解釋?楚括心裏癢癢的,視線裏的李千語化作頂着紅頭冠的雉雞,正咯咯叫着被白鶴追着打。
楚括想,一定是因為自己剛剛拽了她的衣袖,不想她打架。他嘴角微勾,眼中流露出暖意,原來自己的意思,她都會記着的嘛。
池柳在一旁觀察到楚括異樣的神态,又跟随他不自知的融融眼神,看向場地中身法絕倫的少女。
唉,池柳搖頭,他的好兄弟明顯已經淪陷了,白煙塵喘口氣他都要嘗嘗鹹淡,偏偏他又嘴硬不肯承認。
楚括啊楚括,你這樣,以後苦日子還多着呢!
池柳可是自诩為楚括的親閨蜜,此時此刻,他帶着壞笑,只想推波助瀾,遂用嬌嬌口吻高喊:“煙塵姐姐!加油!”
話音落,白煙塵正好一掌将李千語擊飛出去。
“噗——”怪李千語逞強硬拼,這一掌竟将她打得吐血!虧得白煙塵及時收勢卻還是讓她受了傷。
白煙塵眉頭微蹙,便要去扶她起來:“你沒事吧?”
李千語捂着胸口說不出話,卻皺眉忙沖白煙塵擺手。
“這是什麽手語?”池柳疑惑,他剛轉頭想問,卻忽然發現其他圍觀者仿佛知道什麽似的,竟一齊散開了。
“什麽意思?”顧懸環不解,楚括皺眉看向白煙塵。白煙塵也是一無所知,還在試圖查看李千語的傷。
“快走!”李千語拼着胸腔震動的痛開口,聲音嘶啞急促地對這幾個外鄉人道。然而,呼吸之間,幾人頭頂忽然陰雲密布,電閃雷鳴起來!
這是怎麽回事?
白煙塵看了看天色,只皺眉:“起來,我帶着你。”
“不用。”李千語道,“你帶他們走,我是神女,打傷我的人會遭天譴,我自己不會有事的!”
天譴?楚括懷疑自己聽錯了,這李千語究竟是什麽神棍?可是,不容他不信,方寸之間,平地忽起大風,豆大雨點兜頭澆下,滾滾悶雷似在醞釀一場暴怒。
“走!”白煙塵當機立斷,拉着他們沖出雨區。
電閃雷鳴落于身後,震耳欲聾,恐怖難言。楚括一邊跟着白煙塵,一邊忍不住回頭去看。她真的是神女嗎?
李千語不知何時換了個位置,原本驕傲自負的少女,如今跪坐在雨幕中,落雷無數,卻統統避開了她。
既然自己能走,幹嘛還坐在那淋雨?楚括如是想着,雙眼卻微微睜大,他看到少女衣袍之下竟瑟縮着一只小貓,在漫天落雷之下,驚恐地依偎在她的身邊。
李千語抱起了它,然後才緩緩走出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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