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東風飄兮神靈雨

東風飄兮神靈雨

“小動物？”兩人怔了一下, 池柳關心地走過來：“你什麽時候被咬了？狗還是貓？”

“狗吧。”楚括咬牙切齒地說着，卻遭到朋友懷疑的眼神。“狗……吧？”池柳逼問：“我看看！”

男子之間，換個衣服也沒什麽大不了，楚括沒有推辭, 将上衣解開。其他地方的咬痕都好得差不多了, 只有腰上那個, 在左側腰的部位, 許是當時用力了些，現在還留有一點血痂。

楚括只展示了一瞬, 便低垂着眼睫，耳廓紅紅地又把衣服裹緊：“喏, 就是這個, 能遮嗎？”

這下，吃到大瓜的人換成了樂湛和池柳。

“哎呀, 好高的一只狗啊！”池柳一句話語氣拐了幾道彎，樂湛也捂着嘴巴笑：“公子的生活好像比我們西境男兒的還有趣呢。”

“不管你們信不信，這真是無心之失。”楚括也自知理由蹩腳，便也不再解釋, 只道：“我還是別換衣服了，免得被人說三道四。”

另一邊, 白煙塵和顧懸環就順利得多, 她們換上黑色緞面的掐t絲百褶裙, 配着繁複的銀飾, 白煙塵每只手上要套四對镯子, 一晃起來叮叮當當響。

“還蠻重的。”她瞧着新鮮, 又拿起李家為她們準備好的頭飾，也是銀制的, 做工複雜，端起來像座小山。

“這個怎麽戴？”白煙塵小心翼翼地拿着，顧懸環接過，道：“我來幫你戴，這個叫雀兒巢，是極其尊貴的賓客才有的，李家大小姐對我們還真好。”

“是嗎？”銅鏡前，白煙塵佩上銀冠，更顯得氣質出塵、恍若皎月。她自己左右照了照，聽見簌簌碎響，轉頭道：“師妹，我也來幫你戴。”

“不用了師姐。”顧懸環只素盤着發，拿起桌上另一件配飾：“我戴這個。”

紅月高懸，是時候出發了。

白煙塵在門口等待，不消片刻，樂湛引着兩人徐徐走來。白煙塵本是悠哉地靠在牆上的，視線瞥過去時不由得微微站直了身子。

那是楚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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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量挺拔如月夜雪松，白煙塵原以為最适合他的就是北境那種潇灑端莊的寬袍廣袖，而今晚，他卻穿着暗紫色的異域服飾，長發披散如瀑，發冠上戴着流光一般的綢緞，上綴細碎寶珠，如同将星河夜色披在身上。

這綢緞如同面紗，遮了楚括的半張臉，連同身上窄小精致的對襟上衣也一并掩蓋，而下身，深紫淺紫交映的層疊褲裙就像一條鲛人之尾，随着步伐搖擺尾鳍。

這身裝束倒也合适。

白煙塵看着他唯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笑道：“很好看，我們走吧。”

不帶楚括回答，一旁的池柳忍不住冒出頭，四處張望一番，語氣微微失落道：“顧懸環呢？她怎麽不在？”

池柳穿得與楚括差不多，只不過是明黃嫩綠的顏色，與他名字相稱。

“師妹另有打算，不與我們一道了。”

“什麽？”池柳臉上的失望都遮不住，他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想到他剛剛在裏面興高采烈搭配的樣子，楚括也不免覺得惋惜，池柳那麽愛打扮，應該很想讓大家看到自己好看的樣子吧？他安慰道：“別嘆氣了，我們快點去赴宴，樂湛不是說了，會場上有很多世家小姐公子，你穿得漂亮，大家都會看到的。”

“哦？大家？”白煙塵上前一步，盯着楚括：“你想給誰看？”

“呃……”楚括下意識拉緊面紗綢緞遮掩着身體，皺眉道，“我說的是池柳。”

“……快走吧。”楚括不再看她，徑直先走出去。白煙塵看着他的背影，衣料雖輕薄，遮得卻嚴實，池柳就沒戴那什麽忽扇忽扇的綢緞，還露了一截腰呢。

楚括的腰很細很韌，露出來應該更好看……白煙塵控制不住腦中想法，意識到後又覺實在不該，可是楚括明明不是這個世界的靈魂，怎麽比池柳還保守？他不知道這樣猶抱琵琶半遮面更讓人好奇嗎？

正想着，一陣風吹過，卷起了楚括身上的綢緞，他連忙伸手壓下去。

可就是那轉瞬間，白煙塵微微睜大眼睛，她看到了，對襟衣料之下是一截光滑瑩白的細腰，線條隐沒在淡紫色的鲛人魚尾中，楚括背對着她，腰窩處兩抹陰影被月光映得泛紅……

白煙塵的心髒不争氣地亂蹦了幾下，她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握緊，心說楚括愛穿這忽扇忽扇的綢緞就穿吧，挺好的。

……

幾人步行去紅月夜宴，離得還遠，便見夜宴山頂燈火幢幢，中央更是火光沖天，熱浪即使在寒冬臘月也感覺得到。

“那就是我們在紅月之夜燃起的篝火，篝火越旺越能祛除疾病污穢。”

樂湛在入場處接過侍從遞來的木牌，分發給白煙塵幾人，道：“我們西境人會在這木牌上許願，幾位也把自己的願望寫在上面吧，寫完投入火中，願望會随着袅袅煙氣上升到九天之外，遞到神明面前。”

“什麽願望都可以嗎？”楚括随口說着，擺弄着手中的木牌。樂湛笑着眨了眨眼，道：“是啊，我要許願千語奪得最終祭司之位，然後……早日迎娶我回家。”

他笑得羞澀，指了指圍繞篝火的一群人：“你們看，來這裏許願的多是年輕的小姐公子，我猜大家許的願望，多半都歸月老管呢，每每都有得償所願的公子來此還願，大家都說許願之後紅鸾星動，準得很。”

“真有這麽靈？”池柳聞言下筆如有神，寫完立刻丢進了火堆裏。火光猛烈地燒着，映得他眼珠亮亮的。

楚括想，既然這麽準，那自己應該許個萬事順遂的願，自從來了這裏，幾乎沒過上一天安穩日子。或者，許個身體健康的願，原身這體質體格太弱不禁風……

明滅火光中，他瞥向白煙塵，暖色的光像是把她從雲端拉向人間，似乎更觸手可及了一些似的。顫巍巍的銀飾像碎星反射着光點，又給她平添了一絲柔和。

楚括握筆的手微微收緊，問：“你要許什麽願？”

白煙塵轉頭對上楚括面紗遮擋外的深邃眼眸，略作思考，下筆寫道：“那就，天下太平吧。”

白煙塵的字遒勁有力，楚括垂眸看着，又聽到她問自己：“你呢？有什麽心願？”

沉默片刻，楚括背過身去動起筆來，他悶悶道：“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