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呼星召鬼歆杯盤

呼星召鬼歆杯盤

“那裏面……是人是鬼啊？”金靈凝望村莊景象, 喃喃自語。說完似乎想到什麽，又回頭看去。

只見兩個男子靠在一起，池柳肉眼可見的膽子小，一聽見村裏有人影便緊張地睜大眼睛, 緊緊挽住楚括的胳膊, 而楚括注意着白煙塵, 像是在等她下一步的計劃。

“楚公子, 你怕不怕？”金靈走到他身邊，獻寶一般, “若是害怕，我還有一個法寶……”

楚括微微蹙眉, 正想說什麽, 卻被顧懸環打斷。

“先安靜一下。”她擡手向下壓了壓，一副認真分辨着什麽的樣子,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一陣陣地，嗡嗡響着。”

說完衆人不禁屏息凝氣，沉靜下去，仔細聆聽。

确實是有的, 如同浪潮般的規律，一漲一退, 不間斷的聲音。

白煙塵當即道：“我們在這附近安頓一下, 還是由我來畫結界, 楚括池柳就留在這裏。”

“師妹。”她鄭重看向顧懸環：“你留下保護他們。”

“那你呢？”楚括關切地開口, 白煙塵笑笑, 像是安慰：“我得去探探究竟。”

邊保村裏的重重人影究竟是什麽東西？那搏動的聲浪又是什麽？以及……妖丹是否真能影響人的神智？重重謎團仿佛串聯着一個更深的迷霧……

楚括眼中似有擔憂, 不過白煙塵已做出決定，他也無法, 只好上前叮囑：“此去一定要小心。”

夜色下兩人四目相對，情意切切，金靈看着好不舒服，她像個小孩子似的争風吃醋起來：“楚公子，我也要去。”

楚括一怔，金靈竟直接湊過來，隔開了他和白煙塵，她沖楚括道：“你也關心關心我嘛。”

“你這人……”白煙塵終于按捺不住脾氣，楚括卻拽了拽她的袖子，微微搖頭制止，他只道：“金靈姑娘，你跟我來，我有話要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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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括将金靈帶到稍遠無人的地方，金靈巴巴地跟着，有些雀躍，又有些羞澀。這般女兒情态，楚括上輩子見過不少，從前他都冷漠又不留情面地拒絕，可如今在雲姹國生活這許多時日，讓他漸漸懂得了一些從前不屑去了解的東西。

夜風吹着如美人垂發的楊柳樹，金靈眸光閃閃，羞赧地低頭，似乎有些期待地問：“楚公子，你想說什麽？”

“金靈，”楚括垂眸看着她，語氣鄭重，“我很感謝你對我的擡愛，但是我與白煙塵已經互許心意，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你也該去找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男子。”

金靈聞言不由得擡起頭，定定地看着楚括，夜風吹拂，唯一擺動的只有楊柳枝條。

她又開口了，是個微笑的表情。

遠遠的，白煙塵也在看着他們，只不過楚括特意避開了別人，她聽不清楚兩人說了些什麽。

“煙塵姐，”池柳也沾在旁邊看，“你是不是很在意啊？”

他笑道：“連我都很在意，楚括不像尋常男子，有時我也會恍惚覺得我好像不認識他，但是，他有一點是從沒有變的。”

白煙塵看去，池柳伸手感受着夜風，恍若喃喃自語：“他就像這風一樣，他永遠都是自由的。”

……

一切布置完全，白煙塵和金靈一起朝邊保村走去。

金靈不似一開始那般張揚，似乎有些低落，不時觑着白煙塵，她很想知道，這人到底有什麽好？

她等着白煙塵開口詢問自己和楚公子的對話，可是走了一路，她半句也沒等到。難道她不好奇嗎？

如此這般想着，不一會兒已然到了邊保村附近，還是白煙塵看出她一直在走神，搭了她肩膀一下：“要進去了。”

“嗯？”金靈回頭，看到白煙塵已經握緊長劍，渾身散發出肅然銳意，她連忙定了心神，也握緊了手中的弓。

越是臨近，村中那如同潮汐般漲落的聲響便越是清晰，想到村中的重重人影，白煙塵先放出靈蝶去探，然而沒有撞上一個活人。

兩人登時背後一凜，冒出冷汗來。

金靈咽了口唾沫，遲疑開口：“沒有人，難道是鬼？”

“我們直接進去看吧。”白煙塵說着已經先行一步。

邊保村的牌匾上殘留着斑駁血跡，她剛一踏入，迎面便是一個鮮血淋漓的女人慘呼着朝她撲來。

心下一緊，銀劍驟然充盈靈力，卻未能施展，白煙塵持劍直接從女人身體中穿了過去！

“這是！”她立馬回頭，看到一柄刻有軍用編號的箭矢射入女子後心，那女子便直愣愣地朝前撲倒去。

适時金靈也追趕上來，驚叫：“快看，是軍隊！”

銀裝鐵騎的人馬突入村中，橫沖直撞地亂砍一氣，村民毫無還手之力，只能哭叫着落荒而逃，鮮血飛濺，地面的血流如涓涓小河……

片刻後，這些人影逐漸消退。白煙塵和金靈對視一眼，複朝深處走去。

漆黑的夜色裏，兩人深一腳淺一腳，不時碰到村落遺跡，傾倒的石磨、斷牆碎瓦，不一而足，然而一直沒有看到活人。

就在她們已經認為這就是個荒村的時候，忽然！随着一陣漸響的嗡鳴，那已消退的人影又逐漸浮現出來，那些倉皇哭喊的人們重新充斥在兩人身邊，她們不得不從一張張凄慘的面容中穿過、從奔逃的身影中穿過、從鐵騎的馬蹄下穿過……

“是幻象。”白煙塵道，“而且，跟那陣古怪的聲音有關。”

“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一件法寶。”金靈沉吟。白煙塵不覺有些無語：“怎麽又提你那法寶？你的那些玩意兒，騙騙t小孩還差不多。”

“真的是寶貝！我們家世代流傳下來的。”金靈急于證明，“據說那是先皇時期的器物，那時我們金氏在南境也十分鼎盛，又是擅長制作法器的世家，先皇賜予了我祖母一件魂燈！”

魂燈？

像是應和着什麽，嗡鳴聲再一次響起，兩人也循着聲音，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一處腹地，眼前景象令人呼吸一窒。

詭異無形的陣法在地面鋪張開來，陣法中央孤零零地立着一盞八角宮燈。金靈幾乎呆住了，喃喃道：“魂燈……好像就是這個。”

如同漲潮一般的嗡鳴聲越來越響了，那宮燈漸漸随之懸浮，由慢到快地旋轉，并且越來越亮、越轉越快！

白煙塵感到一股精純的靈力自宮燈中釋放開來，無數鬼影便是這般自宮燈中旋轉而出……

“你确定，這些鬼影是人魂嗎？”白煙塵問。

金靈回神，解釋道：“魂燈吸納靈氣，但并不會掠奪人魂，我們所見影像也不是什麽魂魄，而是被魂燈銘刻的真相。”

“你是說，我們身邊這些被屠戮的的場景，就是那天晚上邊保村真正發生過的事？”

“沒錯。”

金靈肯定：“但這不是全部，如果想知道前因後果，就要啓動魂燈，現在它還是沉寂狀态，所以我們只能看到一些互相沒有關聯的殘片。”

她走上前，仰頭觀察，繞着魂燈轉圈，須臾過去，卻仍是眉頭緊縮，只分析道：“看起來此地發生了無法公之于衆的大事，因此官兵才來封鎖消息，只是，慘死之人無論如何也不該被按上擾亂心智互相殘殺的惡名，是有人在掩蓋什麽？”

“你是金氏族人，難道不知要如何啓動魂燈嗎？”白煙塵有些心急，幻境中的軍隊編號，隐隐又将線索指向了那個人——齊無涯。縱使她在南境似乎威望極高，但她如今已經成了白煙塵心中最可疑的人選。不過，看起來金靈還并不這麽認為。

“金靈，我們必須看到完整的屠村過程。”

面對白煙塵的催促，金靈略顯為難地撓了撓頭：“我……我一心出來當除妖人，家族中關于法器的課程我都懶得學，唉，這開啓魂燈的秘法我還真不知道。”

“既然如此，這魂燈是你金氏族人放在這的？說不定能找到她們。”白煙塵又提出一種可能，可惜，又被金靈否決。

“你看這法陣，殘破凋敝，應是很久之前畫的了。我聽母親講過，魂燈乃是先帝讓其埋在這偏僻荒涼的地方，卻不告知用意，只教授了開啓陣法的口訣。說是贈送給金氏，許是存着讓我們世代守護的心思。”

“口訣？”

金靈：“……”

她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來，不由讪笑，“要不……要不我回去問問我娘？”

“什麽時候了，你還有心思開玩笑！”白煙塵長劍一橫，看來是真的生氣，金靈慌忙擺手，心說這女人對自己這麽沒耐心，不會還把她當情敵呢吧？

她小心避着劍鋒，脫口道：“還有一種辦法，不過現在已經不可能實現了，那就是用人血。聽說把指尖血滴入魂燈便可，只是……”

話音未落，白煙塵已經刺破中指指尖，對準魂燈捏了一滴血下去。

“等等，我還沒說完呢！”金靈連忙勸阻：“你這樣沒用，因為……”一道驟然響起的嗡鳴吞沒了金靈的聲音，魂燈不斷震顫，發出刺耳的吱吱聲。

白煙塵一瞬不瞬地盯着，而金靈目瞪口呆。

八角宮燈飛速旋轉，更多的幻影自燈面上連環掠過，如動畫一般，燈光越來越亮，只消片刻，兩人如同身處白晝！

恍如身臨其境一般，兩人仿佛回到了從前熱鬧的邊保村，街市上挑擔的小販、吵嚷的孩童，數不勝數，一派和樂。

魂燈被完全啓動了，金靈卻仍久久難以回神。

怎麽會這樣？她詫異的目光看向身邊女子，白煙塵身量挺拔，手持長劍，端得是氣質卓然，可她卻沒想到此人身份竟比自己想象得還要不凡。

剛剛的後半句她沒來得及說出口——開啓魂燈需要指尖血，但是一般人的血沒用，必須是先皇燕氏一族的血脈才能使魂燈重燃。

她心直口快，想到便問：“白煙塵，你究竟是什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