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大道如青天

大道如青天

日上三竿, 楚括感覺額頭覆上一只手，然後便聽見白煙塵的念叨：“燒退了，正好今天天氣也不錯，很适合上島。”

“嗯……”楚括在困倦裏掙紮着睜開眼, 看到已經梳洗妥善的白煙塵坐在床邊, 似乎與平時不太一樣。

逆着窗外的陽光, 她長發披散, 發絲上綴着暗紅色的細小瑪瑙，在光線下顯得尤為奪目。她的衣服也是紅色的, 與雲姹女子平日利落整潔的衣飾不同，這件衣服看起來十分飄逸, 織物表面反射着珠寶一般的光澤, 楚括無端想到魚類的鱗片。

困意倏忽消散，他擁着被子坐起來, 動作間不由得扶了扶後腰：“你這是什麽打扮？今天……”

“今天，是我向你兌現承諾的日子。”白煙塵微微側身，讓出整齊疊在身後的水紅色衣飾：“喏，你也有份。”

從未見過的布料像粼粼的水波紋一樣柔美, 楚括伸手去摸，珊瑚一般的紅色更襯得他膚色白皙。

“與你很配。”

經歷了昨晚, 兩人将話說開, 白煙塵眉梢眼角已不見連日來的陰霾, 她笑意盈盈道：“穿上吧, 等下我來幫你編發。”

一切都好過頭了。

楚括梳洗完畢, 換上那如夢似幻的衣袍, 在白煙塵的引導下老老實實坐在鏡前。

身後之人小心地撩起長發，指腹穿插在層層發絲之中, 她的動作看上去很生疏，可眼神卻那麽溫柔、認真。

他們就要在蓬萊師長與同門的祝福中登上比目島，自此結緣。

從此他們将不分你我，如同眼下被翻飛編起的長發，不論發生什麽，再也難以單獨論處，一切都要共同承擔。

“笑什麽？這麽開心嗎？”白煙塵将珍珠簪子點綴在剛剛為楚括盤好的發髻上，擡眼正看到鏡子裏他傻乎乎地笑。

楚括難得沒有與之争辯，反而雙頰浮上與衣衫相襯的緋紅：“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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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透過銅鏡與白煙塵視線交彙，鏡中二人穿着相似的衣服，做着平日裏不會做的打扮。

“好像要跟你成親了似的，”楚括目光灼灼，“比目島結緣，算是成親嗎？”

“這個嘛……”白煙塵想了想，忽然彎下腰，她與楚括真真正正地四目相對，“傳說在比目島上結緣的愛人能相知相守一世，試問紅塵俗世之中，有多少人能得此幸？”

“你說得也是。”楚括點了點頭，嘴角笑意漾開，“能這樣已經很好了。”

他倒是容易滿足，白煙塵卻打斷他的話。

“不過……”言語間，她緊握住楚括的手，後者不由一怔，便見白煙塵無比認真地看着自己道：“即便如此，待我此番事成，不負燕氏、不負河山，我定重新回來，三書六聘，明媒正娶，要你風風光光地嫁與我。”

白煙塵目光晶亮，如同立下什麽誓言，楚括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忽然笑開：“你以為我在意的是這個嗎？”

“其實，按你自己的心意來就好。無論你怎麽選擇，我都支持你，我會等你。”

楚括心裏清楚，對于白煙塵來說，入世非她所願，更多的是為了心中的正義與責任，也正如這世俗約定皆是束縛，為的不過是讓楚括尋一個心安。

白煙塵此人，像翺翔九霄的雲鶴，像來去自如的風，她是那樣自由的一個靈魂。

這樣的人願意為他停駐、已經比任何誓言都更令人信服了。

只要兩人的心在一起，就算前路未知又如何？

“我們走吧。”楚括回握住白煙塵的手，幾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

夏日的蓬萊，天空如琉璃一般澄淨，海面似冰晶，比目島上也比往日熱鬧。

顧懸環等人早已準備好用來祈願的絲縧，島上的結緣樹郁郁蔥蔥，每一對戀人的心願連綴其上，在風中飄蕩。

這是白煙塵與人結緣的日子，高天門上下尤其重視，就連劍尊白纓都換上了一身講究的華服。

遠遠的，兩道紅色的身影猶如跳動的火焰，攜手而來。

“請在絲縧上寫下你們二人的名字，并由師尊打成同心結。”顧懸環笑嘻嘻地主持儀式。

楚括接過筆杆，在海風中一筆一劃地簽名，最後一筆落下，手中的竹枝被身邊人抽去，他也随之側頭去看。

白煙塵落筆之時頓了頓，然後鄭重地簽上了燕濯二字。

“得成比目何辭死，不羨鴛鴦不羨仙。請燕濯與楚括二人将同心結系在結緣樹上，從此相知相伴，永不分離。”

耀目的紅色劃過天水之間，白煙塵使輕功一躍而上，楚括不禁伸手遮了遮陽光，新的同心結被牢牢系于枝幹，他仰着頭去追逐那道身影。

“今天真好。”

聽到楚括的喟嘆，白煙塵垂頭看去，陽光透過樹葉罅隙，碎金一般散在那人身上，他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她輕笑。

好像已經站在那裏很久，好像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她回頭，他都在。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