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且放白鹿青崖間

且放白鹿青崖間

“括兒, 你可要想好，這不是兒戲啊。”

……

比目島結緣後，白煙塵與楚括一同回了北境，然而兩人未及多加溫存, 姜婀派兵北上, 白煙塵率北境、西境大軍, 披挂上陣, 自此與楚括聚少離多。

自那以後已過三年。

“哥，你沒聽到消息嗎？姜婀軍隊敗走, 白煙塵直接率兵将人趕到南境邊界之外，如今大軍鎮守邊境, 她有空回來了！”

楚府園中亭內, 兩位公子對坐飲茶，除普通的茶水糕點外, 桌上還擺着一盤玲珑的雲母孕果。

楚括目光自那孕果上移開，嘆氣道：“這次見一面，又不知下次見面是什麽時候了。”

楚桓懷中抱着一個熟睡的女孩，頗為熟稔地輕輕拍哄着, 聞言只道：“無論如何，男人孕子都是要去半條命的, 就算現在神樹不受姜婀操控, 但生産之痛也是實打實地要生生忍過。”

個中苦楚, 楚括不清楚, 他卻明晰。

“你不也生下t來了。”楚括有些不服氣。他想要孩子, 一個又像他又像白煙塵的孩子, 就憑她們兩人的樣貌，這小孩生下來一定十分可愛。

但是, 白煙塵要建功立業，肩上的重擔本來就多，楚括自然不忍心再給她添累贅，思來想去，他決定親自生。

“哥，我身體比你好多了，肯定沒問題的，你就教教我，到底要怎麽用這孕果，怎麽用雲母神樹懷孕？”

楚括想好了，若是讓白煙塵知道自己的計劃，她肯定不舍得自己犯險，他要先斬後奏。

楚桓性子溫軟，哪裏拗得過他，于是，在這個稀松平常的午後，雲母神樹的使用方法打開了楚括新世界的大門。

首先，要囫囵個兒地吞下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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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括面前擺着一杯水，和一刻櫻桃大的圓形果實。據楚桓說法，孕果在身體內會緩緩膨脹，十天左右便能形成孕囊，那就是将來孕育胎兒的地方。

但這不是最恐怖的，孕囊形成後，果實外壁會分化出細長的莖，刺破內髒，連接到輸卵管內，這個過程會持續兩到三天，期間痛得人生不如死。

楚括喉結滾動了一下，原本伸向孕果的手轉而端起水杯猛灌了一口。

“咳咳，沒什麽大不了的，以前的世界裏女人生孩子也很痛啊。”思及此，楚括眼睛一閉，将那孕果完整吞了下去。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好像沒什麽感覺。第十天的時候，白煙塵回來了。

她一路風塵仆仆，戰甲上還帶着冷肅的鐵鏽味道，兩人經久不見，甫一見面便黏黏糊糊地抱在一起，誰知白煙塵還沒說上幾句話，楚括就忽然身形一頓，按着胃部彎下腰去。

“你怎麽了？”白煙塵擔心地跟着蹲下，見楚括只是擺手：“沒事，最近吃壞了東西，有點想吐。”

腹部總是漲漲的，按上去又很硬，楚括正在勉強适應。白煙塵将他扶起，伸手去幫他揉，口中埋怨：“我不在你就不知道照顧自己，這讓我怎麽放心？”

有了旁人照顧，楚括總算覺得好受了些，他卻嘆氣：“你不放心又怎樣？過兩天又要走了，下次再回來，我又老了一些，你早晚厭煩。”

“說什麽呢？”

兩人嘻嘻哈哈笑着，滾進被子去了。

一夜荒唐，第二天楚括直不起腰。

白煙塵還當是自己太想念楚括，昨夜過分了，殊不知楚括體內，孕果根莖正在刺破壁障，狠狠摧殘着柔弱的腹腔。

“唔……”楚括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冷汗涔涔地倒在被褥裏，心底只道自己小看了它。

“到底怎麽回事？我看還是請大夫過來看看……”

“不用。”楚括拼命搖頭，痛得發抖的手拉住白煙塵手腕：“你……你就在這陪陪我就好。”

楚括卧床兩天，待他終于挨過這陣痛楚，人都瘦了一圈。

懷孕生子這罪真不是人受的。痛不能白挨，楚括決定趁熱打鐵。

雲母神樹使用指南第二步——逆轉陰陽。

唉，這真的是。楚括有些犯愁，硬是騰了幾天，直到離白煙塵出發的日期越來越近，再不能等了。

這天夜裏，楚括邀白煙塵對酌。

白煙塵原本在房中擦劍，見楚括端着兩壇酒進來，一言不發就開始悶。

三年過去，楚括酒量見長，現下喝了一盅，也只是臉頰泛紅。

白煙塵饒有趣味地觀察了一陣，笑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當然……”楚括脫口而出，又抿唇像是把話音吞了回去，他搖搖頭，故作大度道：“才不是呢，你不在，我也有很多自己的事要做，你只管安心去做你該做的事。”

白煙塵見楚括這般，心下登時一軟，也端起酒壇灌了一口。酒液醇厚，入喉辛辣，如烈火點燃相思引線，她心中百感交集，只對楚括道：“快了，待戰事平定後，我會将一切事務交予我最信任之人，有人比我更适合治理這個國家。”

“那你呢？”楚括問。

“尋仙問道啊。”白煙塵眉梢輕挑，眉目間終于流露出楚括熟悉的恣意與灑然，原來她一直沒變。

看楚括發愣，白煙塵笑着攬過他的腰肢：“當然，是和你一起。我們周游雲姹，尋一座仙山隐居、或者買一處桃林，春賞花、秋品果，你若是喜歡海邊，我們也可以去蓬萊。”

楚括順着想象：“你還可以教我法術，我一直都想養只小貓，冬天抱着想必很暖。”

“想養什麽就養什麽，養狗也行，養兔子也行。”

“那我想養梅花鹿，養小毛驢。”

“還可以養久節狼、山狐貍……”

兩人天南海北地扯開，楚括眼睛亮亮的，只道那真是非常美好的未來。但他最想養的還沒說出口……

白煙塵的語氣慢慢變得虛浮，下在酒中的藥生效了。

眼看着她越來越困，楚括輕輕問道：“你醉了？”

“唔……可能今天很開心吧，有點喝多了。”白煙塵不疑有他。

楚括擡手蹭了蹭筆尖，臉色有些羞赧：“可是，可是今晚我們還沒那個……你馬上就要走了。”

“唔……”白煙塵眼皮開始打架了，可她不忍心讓楚括忍耐，“要不……你自己來？”

——這可是你說的。

待白煙塵呼吸變得均勻，楚括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雲母花枝。

那是一朵盛開的紫色花朵，根莖細長、中空，看起來像是一個天然的漏鬥。

所謂陰陽倒轉，便是借用這漏鬥一樣的花枝，将雌液灌入男子體內。

楚括深吸一口氣，生疏地将細長花枝刺入前面狹窄的道口。

……好痛。沒捅幾下，他已是眼淚汪汪。

忍一忍，他在心裏安慰自己，過了今晚，他和白煙塵就能擁有孩子了。

……

白煙塵出發了，臨行前，楚括依依不舍地一直送出老遠，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那晚過後，幼小的種子落入腹中，他變得更加依賴白煙塵了。

人還沒走，已然開始思念。

“別送了，不然等你回去天要黑了。”白煙塵何嘗舍得？便見楚括眼圈紅紅，又生生忍着，口中只道：“一切小心，等你回來。”

“嗯。”她抱了抱眼前人，覺他腰身似比之前吃胖了些，可臉色倒是有些憔悴了，“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讓我擔心，我一定盡快返程。”

“那說好了。”楚括終于忍不住露出一點不舍。他下意識地撫着腰，心道等你回來，不知道會不會吓一跳呢。

……

邊境連傳捷報，楚括思念與驕傲的同時，腹中胎兒也越來越重了。

他身量修長，即使懷孕也不算太顯，只是從側面看肚腹隆起得過于突兀，這導致他動不動就腰酸得很，薄薄的皮膚被撐得疼。

楚桓三不五時來照顧他，雖然哥哥算得上無微不至，可楚括終究還是在一次次的胎動折磨、疲憊不堪時想念白煙塵了。

有一次夜裏他夢見白煙塵回來了，他近乎委屈地訴說自己的難受，白煙塵便溫柔地攬着他，輕輕揉着酸脹的腹頂。蘭草香味包裹着他，熟悉的溫度透過衣衫貼上脊背，女子的動作充滿了心疼。

那夜楚括醒來，枕頭濕了。

……

楚括本以為自己要獨自生下孩子，沒想到白煙塵提前回來了。聽說她一路快馬加鞭，換了十幾匹馬，一回到楚府，連歇都沒歇就要去尋人。

“楚括，怎麽不去城門接我？”白煙塵興高采烈地掀開床幔，看到的卻是仿佛做錯事一般老老實實縮在被子裏的某人。

她倆大眼瞪小眼，白煙塵好半天才将目光移到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被子裏藏了什麽？”

“……你先說你不生氣。”

楚括瞪着眼睛裝無辜，擺爛地一掀被褥：“孩子，你的，快生了，怎樣？殺了我？”

“真是胡鬧。”

白煙塵心疼都來不及。

臨盆前夕，孩子缺席的母親終于有機會為父女倆盡些責任。楚括簡直要被她不辭辛勞照顧得不好意思了，白煙塵恨不得抱着他去上廁所，生怕楚括累到一點。

……

“你怕嗎？”生産那天，白煙塵握着楚括的手，用靈力護着他的心脈。

楚括面色蒼白，汗濕了鬓發，卻虛弱地搖頭：“有你在身邊，沒什麽好怕的。”

産程持續了一整夜，就算有白煙塵用靈力加持，楚括仍有幾次累得昏厥過去，直到天将微微亮，産房內終于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

楚括虛弱至極，半靠在白煙塵懷裏，由着她一勺一勺地喂自己湯藥。

白煙塵不忍見他這樣孱弱的姿态，t只覺眼眶酸澀：“你這次太任性了，至少要跟我商量。”

“我若是商量，你還能允許嗎？”楚括聲音氣若游絲，他卻偏要笑，“快看看我們的女兒，多可愛。”

他有意逗白煙塵，笑道：“那打個商量，我們再要一個如何？”

“休想。”白煙塵果斷拒絕，“一個就要了你半條命，你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也是。”楚括心安理得地躺進妻主懷裏，半阖上眼睛，他喃喃說着，語氣裏帶着濃濃倦意。

“你們這裏對我來說太危險了，我吃了那麽多苦，以後等着我的應該都是好日子……”他的聲音越來越輕，漸漸變成呓語，白煙塵縱容地笑了笑——

“當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