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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第二十五章
鹿笙的養病生活實在是熱鬧。
她住院第一天, 溫爺爺溫奶奶就帶着溫知新來看過她,原本溫知新還吵着要留下照顧她,卻是被老爺子拎回去準備奧賽了,入學前他可是用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态度和學校簽了協議的, 要是這次比賽拿不了一個金獎, 可實在是丢人。
不過溫知新人雖然被勸回去了, 每天總還要打上好幾個電話,而且一打就是半個多小時, 明明他才十六歲, 也不知道他怎麽能有那麽多家長裏短可以和她聊。
班級的同學也來看過她, 吳若楠給她帶了筆記,趙妍拎了果籃,蘇哲還專門帶了一大束開得正好的粉百合, 是李雲芝代替她收下的。不過同學們是趁着午休過來, 并沒坐多久。
事實上,蘇哲每天都會給她發問候的信息, 看得出來很用心, 但她一次也沒有回應過。
她和蘇哲不可能,所以沒有回應就是她能給出的最優答案。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住院的第五天早晨, 鹿笙才徹底退了熱, 不過醫生還是要求她再住院觀察幾天,雖然李雲芝不止一次勸她出院了就回家裏去修養,她卻還是拒絕了。
她有自己的自尊和驕傲, 從溫故離開的那一刻開始,那個家她已經沒有理由再回去了。
當然, 雖然沒有在學校上課,鹿笙和秦筝的課業進度卻完全沒有落下,李雲芝一對二教學,效率比起學校高得不是一點半點,估計再有幾天,這一學期的課他都要給她們提前講完了。
吃過晚飯,李雲芝強硬地沒收了鹿笙的書催她去休息,轉頭再看看坐在一旁沙發上皺着眉頭咬着筆的小姑娘,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
一個太好學,他要擔心她學太多會累到,不利于養病,而另一個提前讓他體驗到了輔導孩子功課的崩潰和糟心。
他一起給兩個人上課,鹿笙拿着書自己就能看懂并且融會貫通,幾乎不太需要聽,他拿來的習題,她也能輕輕松松答對,甚至還要一邊聽他講一邊再翻翻其他的書,避免浪費時間,說實話,在鹿笙身上他真的又一次感受到了天賦這兩個字的可怕。
照這個進度,加上她本身的知識積累,她應該很快就可以跳過理論學習,開始真正意義上的考古和文修工作了。
至于秦筝,實在也是個很神奇的女孩子。
一張習題卷,選擇填空,她是一個不錯,至于主觀題……那是一塌糊塗,他講的時候,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還配合地點頭,那是認真得不能再認真,标準好學生的模樣,可讓她答卷,便是東拼西湊,驢唇不對馬嘴,氣得人快要昏過去。
要是再這樣下去,為了讓她成績好看點,期末出考題的時候,他就要想辦法讓師兄把主觀題都改成客觀題了。
終于,卡着時間,秦筝交了卷,她乖巧站在一旁等着最後的批改結果,只不過那小模樣怎麽看怎麽心虛,聽到筆尖在紙上滑動的聲響,便小心翼翼地看一眼,而後又連忙将頭低下來,反反複複,仿佛一只畏縮的小鴕鳥,生怕撞見李雲芝失望的目光。
“秦筝。”李雲芝深吸了一口氣,輕招了招手:“過來吧。”
六十分,一分也不多,一分也不少。
這幾天秦筝每一張試卷都是這個分數,精準得讓人只覺得她好像是故意在控分,還真是深刻貫徹落實當代大學生六十分萬歲的原則。
“李學長,對不起。”看着卷子上那一段又一段字跡工整隽秀的批注,秦筝乖巧道歉,眼圈有些微微泛紅,低着頭等待着他的批評。
他是個好老師,可她顯然不是個好學生。
愛笑的人若是哭起來,似乎格外惹人憐愛,李雲芝看着秦筝眼睛紅紅小兔子委屈巴巴的模樣,原本的郁悶瞬間消散,只餘下了淡淡的無奈愛憐。
将手中的圓珠筆放在桌上,他的聲音不自覺軟了下來:“不用道歉的,是我沒有掌握好進度,一口氣給你們講了太多,來吧,我把這些再給你講一遍。”
正說着話,他放在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李雲芝拿起手機看了一眼,猶豫了一瞬,将遞給了鹿笙:“你溫叔叔打過來的,應該是問你的,笙笙,還是你來接吧。”
來鹿笙這裏的這幾天,李雲芝越發的确定自己的猜測,這兩個人之間一定有些什麽,一個兩個不肯自己打電話,非要拉他來當這個傳話筒。
見鹿笙沒有動作,李雲芝幹脆起身将手機扔到了她手邊的位置上,順勢拉着秦筝的手腕将她帶到了另一側的沙發上坐下:“這一遍要聽仔細一點啊,要是等會兒問你還是記不住,我可真的要罰你了。”
“罰我什麽?”秦筝緊張地揚起小臉問道。
李雲芝思考了一下,筆在指尖靈活的轉了幾圈,方才落在紙上圈畫,他微微勾唇道:“還真想挨罰呀?好好學,不然我就算給你劃重點,你也不一定能通過。”
身旁的手機還在震動,鹿笙看着那個不敢輕易想起的名字,伸出去的手指仿佛被燙到一般,剛剛碰到手機便又蜷縮進了掌心。
她想接起這個電話,可卻又不敢,就好像在高燒到昏沉的時候,她一次次拿起手機,想要和小時候一樣向他索求安慰,卻又不敢撥通一樣。
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終于,震動停止,手機屏幕上驟然亮起,看着未接來電後面的名字,鹿笙怔了怔,重新鎖上了屏幕。
“笙笙,怎麽一直不接電話?”李雲芝一直觀察着她的動作,忍不住開口問道。
鹿笙将手機還給他:“沒接起來,如果溫叔叔找你有事,應該過五分鐘就會再打過來。”
李雲芝挑了挑眉:“他怎麽惹你生氣了?”
“沒怎麽呀。”鹿笙淺淺一笑,欲蓋彌彰的味道尤其明顯。
說實話,這麽多年,李雲芝也沒見過他們這麽別扭的樣子,分明都是一副等着對方聯系自己的模樣,卻哪個都不肯先低頭,一家人何必非要争出個高下呢?
要他說,溫故也是,平時對小姑娘那是千依百順,別說退一步,就是能退出個華北平原他也是沒有二話的,可這一次怎麽就……等等,他們這樣子怎麽那麽熟悉?
他室友和女朋友吵架的時候,好像就是這副半死不活的德行。
想到這裏,李雲芝簡直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天啊,他怎麽會有這種錯覺呢?
溫故應該不會這麽禽獸吧,這可是犯罪,等等,鹿笙已經成年了,而且他們沒有血緣關系,戶口本也不在一起,就算在一起了,法律上好像是可以的。
可越是告訴自己這種想法荒唐,他下意識反而又開始驗證起了這一點的可能性,而他的理智告訴他,這件事不能再深想下去。
“李學長,你看這道題,真的沒出錯嗎?要求舉例論述藩王制度的優點,不應該是論證缺點嗎?不論是八王之亂,還是削藩帶來争端,這些都證明藩王制度問題很大,它真的有優點嗎?”
李雲芝下意識接過了秦筝手上的書,合了起來,忍不住打量起情緒反常的鹿笙來。
他要不要和溫故問問清楚啊?
可萬一不是他猜的這樣,溫故會打死他吧。
萬一是……他該不會被滅口吧?
“李學長。”秦筝又喚了一聲。
李雲芝回神,起身道:“我突然想起,我還有點事,這幾道題我明天過來給你講,今晚你們早點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眼看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到了醫院該熄燈的時間,送了李雲芝離開,秦筝也飛快的洗漱好去了專門留給陪護人員的側卧。
大概是白天睡久了,躺在床上,鹿笙有些失眠。
窗簾早就已經被護士小姐幫忙拉好,拉得嚴絲合縫,透不過半點光來,在寂靜夜裏,這偌大的房間仿佛成了一個與世隔絕的世界。
黑暗,好像很适合作為放縱的代名詞。
它縱容着罪惡滋生,也引誘着暧昧生長。
或許也只有在這樣不會被人窺知的黑暗裏,她才敢縱容自己放出束縛在心籠裏的妄念,繼續着那些不容于世的喜歡。
病了這一場,好像并不是什麽壞事,至少給了她很多時間去整理自己的心緒,學會了适應他不在的生活。
或許她該慶幸,他這樣早就給出了答案。
她早就該明白她喜歡的人是那遠懸于天穹之上的皎皎明月,不可攀折,不可奢望,如果不去做水中撈月那樣的蠢事,至少總還有一點輝光落在她身上。
溫故,我只偷偷的喜歡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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