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素商(十六)
素商(十六)
如因巋然不動穩如泰山:“不去。”
“主子!”蘭隅氣的跺腳,“二叔說回廊邊上的夾桃竹不吉利,非要拔掉,還說二爺的院子景致好,他看中了東牆上那扇拱形玻璃窗,正叫喚着讓二爺院裏人給他騰地方呢!”
如因吃幹淨最後一口甜碗子,用帕子掖掖唇角:“府上的人身契在我手裏,工錢由我發放,捧着我的飯碗誰敢遂他的心意做事?由他鬧,誰也甭理他。”
她站起來打個哈欠,一步三搖躺上拔步床:“讓人守好我的院子,一個蒼蠅也不能放進來,我得歇個午覺。”
如因一躺下,清瘦的身形就即刻淹沒在寬敞的拔步床裏。蘭隅氣的牙癢,可也無奈,只能轉身出門替主子守院子。
如因倒是沉沉好眠,一睜眼外頭天已近黃昏。烏金西斜,一道金色斜插進窗棂,直直的刺在地面光滑的青磚上,在如因眼底映出不大不小的一圈兒光暈。
她支起身喊一聲蘭隅,蘭隅應聲進來給她倒了杯茶:“主子睡醒了?”
如因‘唔’了一聲,将茶水飲盡:“二叔怎麽樣,現在拆到哪裏了?”
蘭隅收了杯子回身笑:“您神機妙算,二叔鬧騰了好大一通,後來一聽說您歇覺就不鬧了,只說讓您醒了去找他。”
如因慢吞吞蹬上鞋,坐在床沿邊上醒神:“他今天登門為的就是來鬧事。鬧事嘛,肯定要來個先發制人,也好試探試探我的态度。要是我一開始就出去調停,他一定蹬鼻子上臉,愈發變本加厲。倒不如晾着他,他覺得無趣也就不鬧了。”
剛睡醒,額角上還有一層薄汗,蘭隅怕她着涼,拿錦帕子輕輕給她擦了:“主子怎麽知道二叔是來鬧事的?”
如因嗤笑:“他從蘇州來京城,身上卻連一件兒包袱都沒有,怎麽可能?”
蘭隅不傻,當即大驚失色:“二叔是被人從蘇州專門接過來的?!”
如因睨着她笑:“還不算傻到藥石無醫。”
蘭隅憂心忡忡:“是誰?要幹什麽?這是盯上咱們家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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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因沒再搭話,只略坐一會兒,起身披上件薄香雲紗的罩衣:“逾白回來了嗎?”
“回來了,”蘭隅點頭,“已經跟杜衡和院子裏的人吩咐過,不叫二叔進去打攪二爺。”
如因‘嗯’了一聲,眼裏含笑:“有你在我省心的很,将來要是放你出去,我可真舍不得。”
蘭隅有些扭捏:“您又拿我逗悶子。”她轉了話題,“這會兒去後頭找二叔?”
如因到窗下坐了,四仰八叉舒服得很:“不去,傳晚膳吧,我餓了。”
蘭隅這回終于學聰明:“晚膳得豐盛些,淨挑些二叔慣常愛吃的口兒,然後從廚房出來繞到二叔院子門前再端過來,是不是?”
炕上鋪了軟草涼席,清爽的很,如因舒舒服服倚靠着,搖着扇子笑:“快着些,得在天黑前把這尊大佛給送出去,留他在家過夜可都睡不安穩。”
如因猜的沒錯,她才坐下吃了沒三口,穆靈已經氣勢洶洶的在院子外頭高聲呼喝。
穆靈在賭坊裏頭混了大半輩子,變着花樣的污糟詞張口就來,聽的人直皺眉頭。
如因讓蘭隅把穆靈請進來,自個兒捧着一碟帶骨鮑螺笑吟吟看他:“多日不見二叔,還是這樣有氣勢。”
穆靈自打中午進了春府,到現在還水米未進。看着桌上杯盤精致,且樣樣都是自己愛吃的東西,更覺腹內空空,雙腿有些發飄。
如因把手裏的帶骨鮑螺往穆靈眼前送了送:“二叔你瞧,這還是咱們蘇州老宅裏的廚子做的。來了北邊兒也有好處,這邊牛乳多見,而且比南邊兒更醇厚,這裏頭加了足量的乳酪,又甜又綿,入口即化,是不是看着就比蘇州好吃的多?”
帶骨鮑螺是穆靈打小兒最愛吃的點心。說是鮑螺,實際是一種乳酪蔗糖凝成的點心,因為酪漿軟塌塌的不好定型,只能一圈一圈擠在盤裏,冷卻之後變硬就像鮑螺,故得此名。
穆靈見她如此,面色稍顯和緩,邁前一步想要接過那碟點心,可如因一縮手,把碟子轉而塞進菊籬手裏:“太甜了,我吃不下,賞你。”
“謝主子。”菊籬也不客氣,稍一側身,把一碟子帶骨鮑螺吃了個幹淨。
穆靈的怒氣直沖天靈蓋:“你這丫頭好沒規矩,哪有自己吃飯反而叫長輩餓着的道理?”
“長輩?”如因故作驚訝四下環顧一圈,“哪裏有長輩?”
不等穆靈說話,如因瞬間斂了笑意,整個臉繃出可怖的淩厲:“從我阿瑪那時候就同你斷絕了關系,你如今算哪門子長輩!我讓你進來,不過是看在你與我血脈同源的份兒上,蹬鼻子上臉,在我面前還真擺起長輩的譜來了?!”
穆靈氣的牙齒錯錯:“你個黃毛丫頭,手裏有兩個臭錢就不知道自己骨頭有多沉?就沖你這目無尊長的模樣,就合該把你拉到四九城門下頭讓人評評理。”
如因站起來冷哼一聲:“在蘇州城你就是個爛透了頂的人,換個地方你以為就能随便胡說八道了?公道自在人心,阿瑪同你斷絕關系是上過官府告示文書的,造不了假,我收留你是出于道義,更是問心無愧。反倒是你,進了門一刻也不消停,這是你口中所謂‘長輩’該有的樣子?”
她轉了面孔,又輕笑:“我知道你為什麽來。無利不起早,大老遠的我也不能讓你空手而歸。蘭隅,”她喚一聲,“叫竹隐在我自己的賬上支一百兩銀票,算做是我這個晚輩的一點心意。”
如因袖着手,氣定神閑的模樣跟氣紅了眼的穆靈天差地別:“我阿瑪同你斷絕了關系,還放話說從此不準你上門。今日收留你半日已經算我違背了阿瑪,今後是斷斷不敢再留您了。一百兩不算太多,可也不少了,我這裏沒有搖錢樹,一個人撐着春家也不容易,算咱們相互體諒,二叔拿了錢就走吧,別叫我做不肖子孫。往後天地寬闊,任憑您逍遙。”
穆靈哪裏肯罷休:“一百兩就想打發我?你阿瑪死了,春家理應交到我手裏,你算個什麽東西?将來出閣嫁人,難不成還把春家也帶到人家家裏頭去?我們春家四五輩人打下的家業,絕不能斷在你手裏。”
“不能斷在我手裏難道能斷在你手裏?”如因譏笑,“二叔大話說的多了,難不成自己也信了。您可別忘了,當初分家,阿瑪給了您一家收成最紅火的布莊,可沒有幾年不也是被您拆的拆賣的賣,全都灰飛煙滅了。”
“那也沒有讓外嫁女掌家業的道理!”
如因不耐煩的搖搖手:“您甭操心這些,說不準我能尋個比春家更富貴的人家,我這點兒仨瓜倆棗人家還看不上眼呢。”
穆靈反笑:“聽聽你這口氣,難不成你還想進宮做娘娘?趁早死了這份兒心,咱們家是商賈,那是最下等的人,進宮給人端洗腳水都還不夠格呢,成天在這癡人說夢。”
如因冷了臉。
蘭隅早就聽的頭頂冒氣,一見自己主子臉色陰沉,接着給身後的幾個小厮遞上個眼色。小厮們得了令,即刻沖進屋去把穆靈連拉帶拽給拖了出去。
蘭隅過來給如因順氣斟茶:“您別往心裏去,二叔是個糊塗人,說話也瘋癫。”
如因握着茶杯,聽見外面聲音漸歇,轉頭點菊籬:“你尋兩個伶俐人貓在外頭等着,看二叔往哪裏去,跟誰走。”
菊籬轉身出去,蘭隅有些不能相信:“這招能行嗎?萬一沒人來接二叔,讓他在外頭吆喝一夜,咱們的名聲可全完了。”
如因唇角噙笑說一聲放心:“背後之人大費周章,當然不能這樣簡簡單單就用掉二叔這張底牌。二叔身嬌肉貴的人,晚上就算沒人來接他他也自會尋過去的,咱們只需要靜靜等着,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就足夠了。”
“主子何不去萬歲爺跟前告一狀?也好讓背後的人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萬歲爺……眼前又浮現那張金玉輝煌的臉。
自打太上皇後回京,她沒了差事,也沒了再進宮的機會。好些日子不見了,不知道他怎麽樣,有沒有想起過自己?
如因搖頭:“二叔是他們手裏的底牌,萬歲爺也是我手裏的底牌。再者,現在去告狀說什麽呢?總不能告訴萬歲爺他們把我叔叔送來京城,我很不高興,求您懲治他們。”如因說完就捂着嘴吃吃的笑起來,“這成什麽了?萬歲爺的金銮殿不斷軍國大事,倒斷起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官司來了。”
蘭隅逗弄她,用肩膀抗了抗如因:“奴才瞧着萬歲爺挺願意替您斷官司的。”
“他願意替我斷,我還就偏不叫他斷,”如因姿态高深,故弄玄虛的朝下壓了壓嘴角,勾勾手指讓蘭隅湊過來聽,“話本兒裏都是這麽寫的,男人起了興頭之後,就得給他們潑點冷水,等男人覺着心裏不好受打了退堂鼓,那就再朝前湊湊,好好熱乎熱乎。冷的時候要熱,熱的時候要冷,這樣男人才心甘情願跟着你走。”
蘭隅聽得直發愣,咂咂嘴:“這……這是為何,男人這不犯賤嗎,冷了喜歡熱的,熱了又想要冷的……”
她說完,自覺失言,朝着嘴上拍了一巴掌:“奴才該死,不該這樣說萬歲爺。”
如因笑起來,眉目在燈下流轉:“你說萬歲爺是該死,可你要是這樣說男人,那沒錯。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麽,但那麽多話本子呢,都這麽寫,肯定有他們的道理。我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聽勸。”
蘭隅悻悻點頭:“是,您是聽勸,勸的要不是您想聽的,您壓根都聽不着。”
“什麽?”如因一晃神,“你說什麽?”
蘭隅擺擺手:“沒什麽,奴才說您神機妙算,事事都能如您的意。”
如因得意的昂昂下巴:“你說的可真是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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