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生如星熺 死若殘陽
西蕾恩特懷抱着所剩下來的最後一絲信念和一點點的希冀,一刻未停地趕去了東方大陸。跟教堂總部這邊連句話都沒說。
不過總部的幾位主教大概也是習慣了,就算教皇突然失蹤個幾天,教會照樣能正常運轉。
金色的流光劃過尼克裏帝國的上空,向東高速移動着,出了西方大陸邊境,奔向了特晤赫爾帝國的血族結界。
其實西蕾恩特沒必要親自跑一趟,只要拿星軌羅盤算一算就能知道血族這邊的情況,但是她不敢。
內心在抗拒着,不想得到那樣的結果。不敢去想,她甚至都沒有做好該做的心理準備。
她已經沒辦法接受再次失去重要的東西了。
但有些事情,不論如何祈禱它不要發生,已經注定的結果終究還是無可避免。
血族結界裏很空闊,沒有生靈的氣息。占地廣闊的尖頂古堡透着一種死寂幽邃的壓抑感,整體沉重的灰色上細看之下有着因時間的流逝侵蝕而出的斑駁痕跡。這并不會破壞那份美感,反而增添了一些沉穩和悠遠。
血族的城堡在沒有生靈存在的情況下會具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仿佛這樣的一座建築并不适合被人居住時附有的那種鮮活的生氣。但西蕾恩特此時根本無暇顧及這些。
她有些迷茫地在血族領域內徘徊,內心的焦慮和不安被理性沖刷到只剩下自我保護般逃避現實的平靜。
轉過一個轉角後,她看到了滿地的屍體。滿眼的暗紅和後知後覺的血腥味讓她的瞳孔縮了縮,腦內的神經像是被什麽刺激到了使她從那種消沉的狀态中清醒了幾分。
用星隕殺人是不會留下屍體的,所以有沒有可能是血族中遭遇了什麽變故?鉑蘭瑟爾她其實沒有因為星隕耗光壽命而……
西蕾恩特跑向了那些屍體。
最終,她在一個躺在地上的白發少女前停了下來。一縷縷的發絲蜿蜒在血泊中的樣子讓西蕾恩特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白發鋪散在雪地上的情景。
鮮紅與純白。
果然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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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足夠信任我,不必親自跑一趟來驗收成果呢。”鉑蘭瑟爾笑了笑,勉強地說着,白發和嘴角還有衣服上沾滿了血跡。她像是想要坐起來,奈何她已經沒有這個力氣了。
“到最後果然還是被族裏的人發現了異常。壽命不足以施放星隕,沒有辦法只能正面迎戰了,結果就是這樣。不過姑且也算是都清理幹淨了。”鉑蘭瑟爾自顧自地說着,也沒管西蕾恩特能不能聽清她嘶啞而無力的聲音。
“西蕾恩特,我有的時候會想,你一個人活在這世界上寂不寂寞啊,面對着那麽多愛過你的人,你真的沒有一次動心過嗎?為什麽過去的事情你不能讓它就那麽過去呢?你将自己悠久的時間中的一瞬定義成了永恒,難道沒考慮過對別人來說,你就是別人确确實實的永恒嗎?”
習慣便不知道寂寞是什麽感覺了。動心過,但是不論是誰都會死去。我讓它過去了,可那又能如何,已經沒辦法挽回了。
永恒?是啊,我知道。
從你們的出生到你們的死亡,我始終都是你們的神,你們的永恒。
“盡管血族不信星神教,但事到如今總算可以擺脫那層神與生靈的關系站在與你對等的位置上講話了。”因為星辰一旦從那片星空中隕落,便不再歸星界掌管了。
鉑蘭瑟爾有些費力地吸了口氣,然後微微擡了擡下巴。如果她現在能夠站起來,這個動作就應該使她像是一個貴族小姐那樣,自信又不顯得盛氣淩人。“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鉑蘭瑟爾·雪利卡。”
“身為血族女皇之女卻因為所愛之人而殲滅了血族的一個背叛者。”說這句話時鉑蘭瑟爾的語氣有些自嘲,如果後世将此載入史冊,自己或許會被批判得很慘吧。
鉑蘭瑟爾覺得自己的意識開始模糊,但仍然睜大眼睛盯着西蕾恩特的方向,盡管她已經幾乎失去視覺了。
“西蕾恩特,我愛你。”
少女緩慢、堅定、哽咽地說出這句話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結界之外、天邊的殘陽在那一個瞬間熄滅了光芒。
西蕾恩特眼前一陣恍惚……無數的光影在她的腦海中碎裂,她緩緩地蹲下身,抱住了那具冰冷的屍體。
很熟悉的場景,忘了在哪裏見過,目睹過太多次死亡,已經記不清了。
……
“終于可以擺脫那層信仰的關系作為友人來與你講話了……”
是誰?是誰說的?
“重新自我介紹一下,我是翼族星系一脈現任星皇的長姐……”
鮮血的紅和發絲的白。到底是誰?
“我是西蕾恩特·斯塔爾……”
不,我不是,為什麽我要将自己的名字這樣發音?應該是“星寂(賽蕾恩特·斯塔爾)”才對。
“……星界的大祭司,父神唯一一個有情感的孩子。”
有情感的?
“赫爾穆拉……我……”
赫爾穆拉……“焰”的發音?這是誰的名字?
“我是賽蕾恩特·斯塔爾。人界星神教第一任也是唯一一任教皇。”
對,我是星寂,我不是西蕾恩特。我是星界的神使,人界星神教的教皇。
“鉑蘭瑟爾,我恨你。”
傳說啊,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種樹叫做大椿,它将八千年當成一個春季,八千年當成一個秋季。春夏秋冬輪回下來,人類的一年則相當于大椿的三萬兩千年,它的時間感也就是人類的三萬兩千分之一。或許晝夜交替,寒暑更疊在它的感知下也僅限于明度與溫度,以某一個突然清醒的瞬間為節點,而後漫不經心地記錄下自己活過的時間。沒有人類的感情,也沒有人類的心緒起伏,同樣沒有那份“活着”的概念吧。
如果這個時候有一種外力,将大椿的那個時針以以往三萬兩千倍的速度旋轉起來。将那三萬兩千年的時間壓縮為一。将以往每一個會令它印象深刻到突然清醒的事情發生的頻率提高三萬兩千倍,會發生什麽?
會體會到情感,會有心緒的起伏,會加快衰老的速度。就如同聲帶每一次單調地振動連起來會成為一首美妙的歌曲一樣。
星寂抱着鉑蘭瑟爾的屍體,從殘陽落下到星辰出現。仿佛這樣便能再一次回到那片星空,再一次失去時間感。
或許是恨她又一次将對于自己來說的瞬間定格成了永恒吧。盡管之前的那個瞬間,她已經不記得了。
“星神教的教皇冕下,您是否應該與我解釋一下這裏發生了什麽?”
一個聲音突然出現在了星寂的身後,但是她沒有動。
索爾現在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震驚和憤怒的狀态。
他想保下血族,所以一直以來才跟一夜走的那麽近。
冥神交代給他的任務是阻止星神成功換屆。而如果雷神在這次神王交代下來的任務中沒有除掉血族,他會被處死。輪回失敗,星神自然就不能成功換屆。
若不是剛得到消息,說血族內部發生了一場內亂,他在此之前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血族會以這種方式出現意外。
屍體數量不對,血族結界內部卻已經沒有了生者的氣息,很明顯是被星隕了。
“您知道您這樣做足夠引發一場戰争了嗎?”就算是不提及星冥兩界內部的沖突,單以星神教密謀陷害血族這點,這場戰争就已經避免不掉了。
東大陸這邊一直野心勃勃地想要吞并,現在西大陸新皇登基人心不穩,又因為之前加冕禮上那出由鉑蘭瑟爾引起的事件和素來對教會沒什麽好感的尼克裏帝國某些高層官員将帝國和星神教搞出了些裂隙,現在的西方大陸,很脆弱。
“你想怎麽樣都好,想發動戰争就去做吧。”
星寂抱起了鉑蘭瑟爾,金色的星雲在夜空中盤旋出了一個金色的旋渦,其中心投射下了一道光柱,仿佛一條通往天堂的捷徑。而事實上這确實是通向星界的通道。
“你……如果星神教因戰争受到牽連,失去人界信仰支撐的星界或許會因此崩潰。”
索爾被星寂這種漠然的态度弄得有些茫然。
“那是下任星神與下任星界的神使需要操心的事情。”
因為有情感而不再博愛,神遺棄了她的信徒,回到了那片星空之上。
……
“父神大人,我希望您能在這次換屆結束後,免去我的神位,賜予我永眠的資格。”星寂屬于神使,被一個位面的主神賦予神位的神與本身具有神之血脈的神不同,是無法未經允許永眠的。
仿佛全身都被籠罩在白霧之中的星神卻答非所問地回答道:“你又何必将一具沒有靈魂的身體帶回星界?”
“星界的時間不會流逝,沒有神之血統的身體不會像在凡界之中那樣腐爛。”
“我不想如果她的靈魂能夠脫離輪回,會沒有身體寄宿。”
靈魂又怎麽能輕易脫離輪回?
“那你之後是打算去尋她的靈魂,還是去永眠?”
“尋不回她的靈魂,便去永眠。”
作者有話要說:
再不更文怕你們以為我死了。
希望各位注意到西蕾恩特最後做自我介紹的時候用的是本名。代表她已經完全放下關于濁焰的事情了。“西蕾恩特”這個名字是濁焰叫錯的,為了紀念她,西蕾恩特就一直用下來了,不知道你們記不記得這個設定。能體會到我在這上邊的良苦用心嗎!!(你不說誰能看出來啊,真是的。)
Ok那恭喜我們的鉑蘭成功殺青!(給我用沉痛的語氣闡述這個事實!能不能端正一下你自己的态度!)鉑蘭線收束之後就差利亞那邊的線了,收完也就差不多完結了。
最近沉迷畫畫,然後想重新畫永晝月的封面(之前被大天使說清銀側臉像女孩子orz),結果重新畫的時候月落那張臉我摳的都快吐了還是不滿意,然後一氣之下把人物的圖層全扔了。等之後有時間還是在原來的封面上改吧。(反正自己也是日常打臉,說不定過幾天又去開新圖了,之前還說假期更完這本結果……咕咕咕)
關于借鑒逍遙游那段……反正我寫東西向來很出戲,包括之前引用一千零一夜裏的童話也是,湊合看吧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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