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晚春

晚春

或許是因為沈月灼緋紅的耳廓還殘留着他唇峰的餘溫, 因此這句沈小姐的音調聽起來格外酥。

如果忽略他話語中的內容,她真的要以為他在用薄啞的嗓音調情。

一股莫名的情緒在胸腔裏沖撞着,好像雨天潮濕土壤裏的種子吸飽了水分, 就快要破土而出。

不知哪裏來的膽子,沈月灼的雙手在他頸後扣緊, 嘴硬道:“我不想下去。”

“沈小姐很喜歡我的懷抱麽?”

褚新霁眉峰輕挑,那雙深情眼淡落過來, 目光好似籠在深深沉沉的光影中,讓人心動。

沈月灼擡眸, 用視線描摹着他的鋒棱的眉骨和薄唇,誠懇地說:“喜歡啊。”

“都怪你抱着我, 現在我舍不得離開了, 自然理應由你負責。”說出這句胡攪蠻纏的歪理,沈月灼自己都覺得羞恥, “反正我擅長死纏爛打,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剛才是某人在向我求助。”褚新霁沉眸微轉,“原來這就是你對待恩人的方式。”

沈月灼不滿:“就抱了一下而已,哪有那麽大的恩情, 還恩人呢。”

嘀咕聲漸弱, 為了壯膽子,她輕咳了一聲。

男人薄唇溢出輕哂的弧度,聲音的啞意淡了些, “現代版農夫與蛇?”

骨節勻稱的掌骨改為虛拖着她的脊背, 大有真要将她扔下去的意思。

沈月灼趕緊坐直了身子, 把委屈一股惱全傾瀉出來,“我來給你送禮物, 從湖心館追到這裏,真的很丢面子,你卻只想着趕我出去。”

“沈月灼,道歉最大的誠意是耐心。”褚新霁平靜地說着讓她心髒發緊的話,“直到現在,你還怕和我扯上關系,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我的退讓已經足夠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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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相信了她的說辭,那封信真的只是巧合。

她的态度,也很難讓他感受到她的愛意。

沈月灼恹恹地從他懷中下來,默不作聲地将按摩儀裝回包裝盒裏,側顏在柔光下顯得安靜而落寞,讓他的心緒也跟着揪緊。

等她做完這一切後,才回身對他道:“霁哥,你能多一些耐心嗎?”

少女纖長的眼睫微微上翹,鼻尖和耳尖點綴着一抹薄紅,更添幾分殊色。

褚新霁眸色深了幾分:“?”

“比如,允許我找你學毛筆字,默許我搬來褚宅,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沈月灼抿唇,“別再趕我走了。”

褚新霁沒給答案。

不過這倒是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沈月灼用學毛筆字和向他讨教管理經驗為由,光明正大地搬來了褚宅小住,兩家長輩似乎樂見其成,沉曼鈴跟宋知許提及這件事,都直道有戲。

接連幾天沈月灼都沒什麽跟褚新霁單獨相處的機會,他似是在忙着去分公司視察,每天回來時都行色匆匆,也不和她們一起用餐,不過好在他早晨出門的時間很準時,沈月灼為了能夠蹭車,倒是養成了良好的作息習慣,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蹭上車後,她也不跟褚新霁搭話,用餘光偷偷瞥他。

他每日的西服和領帶搭配都不同,大部分以低調沉穩的黑色系為主,看起來清冷矜貴,仿若不食人間煙火。

這樣的日子過了将近一個月,沈月灼始終琢磨不透他在心裏在想什麽,多少有些洩氣。

從楊叔那旁敲側擊地得知褚新霁今日會議結束得早,她特意在工作室多待了一會,驅車回到褚宅時,已近暮色,平日裏極少點亮的燈帶和庭院裏的埋地燈,将褚宅照得燈火通明。

沈月灼瞧見車庫裏原先停着領克03的位子,如今已被通體亮紅色的捷豹F-PACE取代。

褚耀和宋知許都很介意褚清澤跟那群狐朋狗友飙車,因此在他大二那年,把他那輛奧迪RS4換成了領克,性能大幅下降,他想飙都飙不起來。不過褚清澤在啃老這件事上向來不挑剔,領克他開得倒也順手,也多虧了這輛車,不少來搭讪的女孩看到以後,很快就跟他斷了聯系。

她在原地多看了會,久違的吊兒郎當嗓音傳來。

“怎麽樣,這車帥吧?”

沈月灼不太滿意地嘁聲:“果然娛樂圈的錢就是好賺,這才幾個月不到,連舊愛都換成夢寐以求的新歡了。”

褚清澤逆着光走來,輕輕揚起眉梢,“我熬夜寫歌寫到吐血的苦你是半點也不提啊,沈老板。”

沈月灼回怼:“哪行不辛苦,胡同口那家包子鋪還得三點起來和面呢。”

“行,沈大小姐現在倒是挺識人間疾苦。”

褚清澤伸長了胳膊搭在車頭上,溫淡的視線罩着她,深情眼含着笑,耳釘在昏黃的光線下折射出奪目的光。“曙光最近挺火的,我經紀人和小助理都在玩。”

他身上的氣質似乎變成熟了些,恍然間竟有了幾分他哥的影子。

沈月灼:“是挺不錯的,至少我爸現在都不好意思祝我破産倒閉了。”

見她真折騰出些名堂,沈歧在她面前唠叨的頻率逐漸變少,不過很快換了方向,改成了催婚。

自從上次過後,沈月灼跟褚清澤之間的關系降到了冰點,平時連消息都不再發,沒想到見面怼了幾句,倒有種冰釋前嫌,又回到了小時候那些日子的錯覺。

地下車庫設有電梯直達客廳,沈月灼在這種地方容易産生幽閉恐懼症,習慣沿着車道繞到池塘邊走。

她跟褚清澤說笑着走來,在那株海棠旁看見一道清肅的背影。這個時節的海棠只餘枝幹,嶙峋地蜿蜒着,若是日子再往後些,臨近除夕,落雪覆于其上,則另成一季美景。

可惜這時候沒有雪,唯有滿地蕭瑟。

大概是提前到家的緣故,褚新霁換上了休閑的毛衣開衫,袖口挽至手臂,腕表早已取下。沈月灼很少見他穿毛衣,面料的特性讓他身上仿若泛着柔軟,五官輪廓籠在身後繁盛明亮的燈影中,竟有些隐晦難辨。

“今天怎麽這麽晚?”

沈月灼愣了一秒,才意識到他的話是對自己說的。

沈月灼知道她的小心機奏效了,唇角的弧度輕勾,“我們工作室是彈性工作制,前段時間我經常提前走,這陣子總得補回去,給大家作表率啊。”

“這點還是霁哥教的不是嗎?”

這裏邊的細節,褚新霁怎會聽不出來。

視線在她蓬松的發尾上停留,他總算說了這些天來的第一句話,“集團的事務比較多,各個板塊都在定年底最後一季度的KPI,戰略方向需要調整,我的确抽不開身。”

沈月灼沒有想到他竟然在認真地同自己解釋,心念微動。

她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不是故意躲你。

但她今天确是在躲她,鬧出些不同的動靜,好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這是不是代表着,他或許已經開始試着原諒她了?

沈月灼飄忽地想着,斟酌着該怎麽回複,褚新霁卻已将視線挪開,淡落向她身側的人,“真打算在家休假一個月?”

“對,我戀家。”褚清澤随口道,唇線微微挑起幾分挑釁的弧度,“跟月灼一樣,這輩子鐘愛生我養我的城市,除了這,去哪都沒有歸屬感。”

他随口胡謅也就算了,還要cue沈月灼一句:“是吧,沈大小姐?”

沈月灼不客氣地回絕:“你去哪跟我有什麽關系?”

這麽多年來,沈月灼向來不給褚清澤面子,他絲毫不覺受傷,就那麽懶洋洋地望着他哥。

相比于褚清澤渾身豎起的警惕,褚新霁站姿松散,神情也寡淡,顯得松弛許多,慢條斯理地說:“我把新悅的總部遷回京市,也是不舍得離家太久。不過好在塵埃已落定,往後也不會再有變數。”

兩人的對話看似平和,實則暗潮洶湧,稍不注意便容易觸及暗礁。

換作之前,褚清澤一定會被褚新霁意有所指的話激怒,如今單槍匹馬地在樂壇裏闖蕩,棱角被磨平了不少。當着沈月灼的面,褚清澤才不想提及那封信的事,不過看褚新霁的反應,知道他肯定看了,否則火藥味不會這麽嗆。

攥緊的拳心松開,褚清澤覺得挺有意思,倒也沒那麽在意又被他壓制的事。

三人在宋知許的招呼進了大廳,傭人有序地按照冷盤和熱菜依次上齊,晃眼過去,九道菜裏,五道都是沈月灼和褚清澤喜歡的。

宋知許對餐盤的擺放順序不滿意,“阿澤和月灼口味差不多,你倆坐一起。”

沈月灼察覺到褚新霁今晚的氣壓莫名有些低,主動坐在了他旁邊,“霁哥,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教我學毛筆字?”

褚清澤眼皮掀了掀,坐在了沈月灼另一側。

氣氛如常,長輩們看了一眼,也沒分神多想。

褚耀起身去酒櫃裏選酒了,褚新霁漫不經心地把玩着空玻璃杯,眉骨動了動,“之前教了你怎麽握筆,這段時間練習地怎麽樣?”

沈月灼剛才說那句話純粹是為了混淆視聽,哪料到他側眸過來看着她,修長的食指點在桌布上,像在他的心髒輕輕落點。

她‘啊’了一聲,杏眸閃過怔然,“什麽時候?”

褚新霁說了個日期,精确到了具體的某一天。

在他那雙仿若能夠洞穿人心的眸子注視下,沈月灼無可避免地回憶起了那日,她被他抵在書房裏的桌臺上,将她吻得大腦缺氧的畫面,最後還弄髒了一疊宣紙。

也是在那天,他手把手地教了她握筆的姿勢。

雖然,她是坐在他腿上學的……

有了記憶的加持,沈月灼再度撞回那雙深情眼時,竟從中覺察出一絲興味。

鄰座的位置不算近,正常社交距離而已,沈月灼卻覺得自己要被他眸中的漩渦吸進去,那張薄唇仿佛近在咫尺,将她的耳廓都點燃燙紅。

她故作淡定地轉過頭,雙手握緊玻璃杯,咬唇小聲說:“練、練習地還可以。”

“是麽。”他的嗓音低沉清冽,“那你覺得,需不需要檢驗成果?”

沈月灼心頭重重一顫,鼓起勇氣偏過頭同他對視,“哪……種檢驗?”

餐廳頂部的水晶燈灑落暖色調的光暈,跳躍在她蝶羽般的長睫上,一雙眼瞳清淩透亮,腮邊氤氲着緋色,明晃晃地紮進了他的眸中。

他們明知對方在說什麽,卻在強裝鎮定。

褚新霁狹長的眸子幽深了些許,無可避免地被她話語中暗藏的暧昧撩撥,落在她潋滟着瑩瑩亮色的唇瓣上,想起她被他攬入懷中時,雙睫頻顫,眼波含情的媚态,同她接吻的滋味如蠱蟲般舐啃着骨髓深處,牽動着躁意。

食髓知味,哪有那麽容易戒掉。

褚新霁呼吸漸沉,斂去那昏熱的情緒,“你如果真心想學好毛筆字,檢驗自然也不能馬虎,形式不必設限,只要能達到最終目的就好。”

“……”

他向來擅長收斂情緒,那張利落分明的臉仿佛融着冰,沈月灼根本猜不透。

她恨得牙癢癢,巴不得一口咬過去,才不跟他饒這麽多彎子。

褚耀難得高興,挑了一瓶Penfold Ampoule,宋知許嗔怪地瞪他一眼。這是Penfold酒莊當年從澳大利亞找來4位設計師制作的瓶身,設計獨特,半圓錐的玻璃瓶身懸挂在木質的酒托中,像一個小型儲藏架。

全球僅限量12瓶發售,是褚新霁前年高價從酒莊帶回來的,酒液僅在特殊年份釀造,為卡琳娜 42 區赤霞珠紅葡萄酒,收藏價值很高,如今已是千金難求。

這樣一瓶紅酒,光是擺在酒櫃裏也足夠有面子。

褚耀安撫妻子:“難得一家人團聚,你也知道月灼只能勉強喝點葡萄酒,晚點氣氛到了,該定的事順理成章地就能提出來。”

宋知許這才同意,“你來提,我不想當這個惡人。”

“促成一對姻緣,怎麽還是惡人了。”褚耀說,“這個圈子裏誰不是講究門當戶對,身不由己的人太多,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默契和緣分都是天注定,日子還長,将來總有一天會看見對方,也明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良苦用心。”

褚耀拿來開瓶器,倒了些在醒酒器裏,宋知許讓傭人們把玻璃杯換成了高腳杯。

飯桌上,抿下幾口葡萄酒後,醇厚的馥郁香氣在喉間漾開,場面熱絡了不少。

褚耀借着酒意,樂見其成地說:“月灼,我們跟你父母商量了一番,按咱們中國的傳統算法,明年是個宜嫁娶的好兆頭,再往後呀,得等四年了,你跟阿澤有時間看看,什麽時候先把婚定下來?”

沈月灼在沈家待不了幾個小時就會被催,誰知道來褚家也躲不過,還是當着這麽多人的面。

“褚叔叔,我跟阿澤沒有結婚的打算。”

宋知許道:“早晚都是要結婚的,何況這也是你爺爺同老爺子的約定。現在老爺子年紀也大了,過了除夕都快87歲了,他現在身體狀況不如從前,基礎病也多,四年實在是太長,以後說不準的事情太多……”

褚老爺子的身體大不如前,只是他性子淡然,從不把生死放在心上。這兩年頻繁進醫院,四合院裏更是有兩個護工輪流換班照顧,以防哪日冠心病發作。

沈月灼再能推脫,也沒辦法真的随心所欲,畢竟褚老爺子對她很好,人一旦牽扯上情之一字,感情也好,親情也好,有了羁絆,又有誰能真的割舍。

她做不到如此自私,更不知該如何回答,心口湧出酸澀。

褚新霁替她解圍:“老爺子壽比南山,何必說這些不吉利的。”

“好好好,不說這些。”褚耀挽回局面,“先把婚事定下來也好。”

宋知許順勢問褚清澤:“阿澤什麽想法?”

“我當然是聽從安排,反正我從出道起就沒立過人設,粉絲都知道我有未婚妻。要是月灼喜歡盛大的,我努力多掙點錢,什麽都往高了辦,當然,如果她不願意暴露在大衆視線。”褚清澤扯出一個弧度散漫的笑意,眼眸溫柔,“即刻領證也行。”

褚清澤的話一瞬間讓沈月灼騎虎難下。

曾經統一戰線的隊友叛變,無論沈月灼怎麽暗示,對方也不接招。

她擔憂地望向另一側的褚新霁,完蛋,褚清澤說的這些話肯定會讓他認為是兩人商量好了的,這下子誤會更深,前面所做的努力全都前功盡棄。

沈月灼掌心泛潮,緊張之餘,白皙的小腿不慎蹭到他冰涼的長褲。

褚新霁下颔線條繃緊,眼神幽黯,冷聲打斷:“月灼還小,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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