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我見春來章節
我見春來
沈月灼格外喜歡今年的春節。
除夕之前過得有多糟糕, 節後的日子就有多輕松。好事接憧而至,先是期權式貪腐成了宣傳重點,随後便有如雨後春筍般的匿名舉報信息冒了出來, 矛頭直指向人脈關系網龐大的薄家。
沈時順勢将收集的收據也散出去,由于檢舉的匿名信息來源太多, 因此她無需擔心自身安危。
至于薄家如何倒臺,則需靜候等待收網。
沈月灼即便沒有問及其中細節, 也知道是褚新霁的手筆。他向來如此,看似絕處逢生, 實則步步皆有規劃,在敵人最脆弱之際, 一擊斃命。
另一件好事, 則是#明日戰艦抄襲事件反轉#上了熱搜詞條,和春晚的明星糗事和吐槽霸占頂部, 位置靠前卻并非屠榜, 不引人反感,關注首頁的人剛好能一眼望見。
[太好了,我又可以玩戰艦了!昨晚年夜飯跟我表姐安利了,她現在還在玩呢(doge)]
[青山工作室不出來發表聲明嗎?當初昭月的回應速度可是相當快, 別裝死]
[原畫師好慘, 不過也算因禍得福了]
[明日戰艦!快接住這潑天的富貴,我想參加官方舉報的線下活動,接委托的老師太少了qaq]
[黑子們扒出來的沈老板好美啊啊啊啊(歪題了)]
[催催快出新游戲, 我要向全世界安利!!!!!]
從澄清事件到熱搜, 負面争議很快降低, 沈月灼花了兩天的時間,順藤摸瓜揪出了工作室的叛徒。讓人意外的是, 偷走小曉硬盤交出去的人,竟然是平日裏看上去最老實的一名前端程序員。
或許是念在沈月灼對員工頗有照拂,他承認地很坦誠,直言在京市這樣的城市,只靠自己根本不可能留下來,而他在老家還有四位老人需要贍養,在這裏消耗青春的幾年,他無時無刻不感到壓抑。
對方給出的酬金,足夠他在老家置換一套市中心的房子,加上他幾年來的存款,足以支撐他返鄉生活。
聽到的人都難免動容,沈月灼最終沒有追究下去,只讓他主動辭職。而想出這招的軍師,竟然是當初她到處找人投資時,得罪的大廠高管顧總,這件事還和薄司禮有牽扯,否則單憑他一個人,也不敢貿然抱着得罪褚新霁的風險,做出這種事。
兜兜轉轉,因果牽扯。
沈月灼處理完這一切,心境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她們那夥朋友的大群裏,池止仍舊時不時地懇求孟安然和宋公子做他的愛情軍師,從前動不動就刷屏的褚清澤,現在也只有偶爾才會抽出空來怼池止,嘲諷他戀愛腦。
兩個人能在群裏對罵好幾頁。一個罵對方死舔狗,另一個回怼舔不到才叫死舔狗。
她翻着聊天記錄出了神,在閨蜜群裏突然犯起了中二感慨。
[何時能暴富:你們說,人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長大的呢?]
[何時能暴富:(貓咪嘆氣.jpg)]
[孟安然:?]
[孟安然:這是什麽文藝複興,月灼都開始反思人生了]
[孟安然:果然年齡差太大也不行,我們明媚活潑的灼寶都被褚新霁帶得老氣橫秋的]
[何時能暴富:……]
[何時能暴富:就不能誇我成熟嗎!]
[孟安然:灼寶,謝謝你,害我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陡然冒頭的許夏明顯跟兩人不同屏。
[許夏:!媽呀!快看!(H@UU 87/09 WIN:/\複制打開,看看【草莓愛吃瓜的作品】#游戲#乙游#霸道總裁 鏈接)]
緊接着,許夏又接連艾特沈月灼好幾條,在群裏直呼磕上頭了,跪求沈月灼務必千萬發誓要看。
沈月灼一臉莫名地點開,原來是一張黑白底文字圖片,營銷號語速飛快地解說:“世界是一本巨大的晉江小說!我要跟你們這些有錢人拼了!京圈大佬為愛豪擲千金!包攬了不限于紐約時代廣場的LED大屏,輪番投放……”
外放的聲音別提多尴尬,吓得她趕緊暫停,放大圖片。
[《明日戰艦》廣告投屏合集彙總:
紐約時代廣場梅西百貨LED屏投放三天
三裏屯通盈中心樓頂雙面LED屏投放七天
國貿CBD商業區小組屏(共計21塊)投放七天
王府井步行街LED屏投放七天
西單廣場LED大屏投放七天
光谷廣場LED屏投放七天
太古裏裸眼3D大屏循環投放七天
…… ]
之前《明日戰艦》在各大商業廣場投屏廣告時,就已經上過一次熱搜,玩家們剛開始還調侃這是富婆真愛粉的鈔能力,畢竟把自己喜歡的游戲送上去安利給全世界屢見不鮮,更有粉絲在角色生日之際為其慶生。
但如此聲勢浩大,覆蓋面如此之廣,則并非簡單投注資金就能做到的。《明日戰艦》和《最後的曙光》都跟着爆火,昭月工作室連夜升級服務器,以容納更多玩家。
這張總結圖發出來後,在各大平臺形成了現象級熱議。
網友們紛紛調侃:“我不知道啊,我就站那,突然給我塞了好大一口香香的飯。”
孟安然也看到了消息,在群裏發起了多人通話,“看不出來,褚新霁還挺會。我也就勉強認可這個妹夫吧。”
許夏剛加入進來,興奮插話:“磕死我了好嗎!?這麽多廣場同時投屏,排面簡直比當初新悅下屬子公司統一轉發還要帥,看不出來褚新霁這種古板冷淡的個性,還能想出這麽浪漫的辦法。果然戀愛還是要看別人談才有意思。”
沈月灼猶豫一陣,還是打算先去國貿看一眼。
“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買了投放。”沈月灼後來有找過趙檐,得知除夕那日,他還在褚新霁的安排下為了昭月工作室而奔波,心裏更加酸澀。
除夕那天的可怖情況,她再清楚不過了,褚新霁整日未進食,被諸多焦頭爛額的瑣事纏身,在誤以為她會跟着薄司禮永遠離開後,竟然還在幫她處理被構陷的謠言。
而現在的這一系列後續,都在那時就已經布好了局。
“你竟然不知道啊?”許夏沉默一陣,慫恿她,“待會去找他當面問清楚好了,反正你們公司現在搬了,隔得那麽近,一腳油門的事兒。”
沈月灼退出群聊後,讓司機掉頭去國貿大廈。這種戀愛類游戲,受衆不算太廣泛,即便在人山人海的地界宣傳,也極少有人駐足觀看。
但這次不同,不少年輕人都被畫風和新奇的設定吸引。甚至還有剛入坑的專程打卡,收集不同廣場的大屏照片。
沈月灼站在來往的人群中,那一瞬間,忽然生出擁抱他的沖動。
返程的路上,她給褚新霁打了個電話。
對面的聲音帶着慣有的低磁,“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想我了?”
聽到那令人安心的從容語調,沈月灼很沒骨氣地濕了眼眶,嗡聲道:“霁哥,我可以現在來找你嗎?”
褚新霁微微一頓,溫聲耐心問她,“受什麽委屈了?”
“還不是因為你。”
沈月灼悶悶的心情被他哄得更酸,她軟着嗓說話時本就糯,這會又帶着哭腔,聽起來尾音更像是撒嬌,把褚新霁一顆心都泡得泛濫、軟得不行。
他拿她沒有半點辦法,這輩子就栽在她手上了。
褚新霁知道小姑娘這時候需要人哄,放低了聲,很配合地說,“好,是我的錯。所以,沈小姐待會可以親自來告訴我,我哪裏錯了嗎?”
沈月灼真的很吃這套。從電話裏聽到他隽沉的缱绻音調,腦中忍不住幻想他此刻在幹嘛。有可能是為了她突然中斷會議,踱步走到無人區,輪廓分明的側顏落向窗外,壓低聲音耐着性子哄莫名其妙耍小性子的她。
“那你待會給我留二十分鐘的時間。”沈月灼說。
褚新霁在那邊低笑,“二十分鐘,夠嗎?”
聽到他懶洋洋的語調,沈月灼不知怎地就被帶歪,耳朵微微泛紅,燙手山芋般挂斷了電話。
到了頂層總裁辦,她無視掉衆人八卦的目光,徑直走進了褚新霁的辦公室,還沒喝上助理給她做的果茶,就被褚新霁拉到懷裏坐着。旁邊分明有會客的皮質沙發,他卻非要摟着她坐在旋轉上。
他倒是西裝革履,穿得嚴肅又板正,口袋裏別着一支理查德米勒鋼筆,估計才簽完文件,沈月灼瞄了一眼那枚昂貴的鋼筆,默默幫他摘下,收緊抽屜裏,生怕自己不小心摔壞了賠不起。
抽屜還沒合上,溫熱的吻就沿着耳廓落下來。他吻地極盡克制,僅用薄唇輕輕蹭過,不像以往吻得濕漉漉的,勾人遐想連篇,盡管如此,沈月灼還是不可抑制地酥了半邊身子。
她掙紮着從他懷裏支起身來,躲開了他的吻,紅着臉嗔惱地瞪向他,“我只有二十分鐘,你別親我了,事情還沒講呢。”
漆黑的眸子定定地落在她面上,鋒棱的喉結輕滾,倒也沒再繼續,音色沾着啞意,“你在這裏待一天都沒有人敢說你。”
待一天那還得了!不知道外面得傳成什麽樣。
沈月灼手肘抵在他胸前,撥弄着他的領帶,深黑色的,縱然沉悶,不過配上他出挑分明的骨相,深邃的眼窩下,眼瞳如黑曜石一般,倒是另一種斯文冷肅的英俊。
“我就是想問問你到底怎麽想的,在誤會我欺騙你感情的情況下,還給我鋪了路,安排這麽多投屏,虧死了。”
沈月灼撥弄了兩下,纖長的手指不甚傳入領帶,稍一用力,便把他精心打的溫莎結給勾松了,她驀然心虛,收回手指不再作亂,轉而望進他那雙冷靜的眼睛。
他怎麽這麽傻,哪裏像個商人。
褚新霁低眸縱容着她不安分挑逗行徑,雲淡風輕地說:“擔心你以後過得不好。”
沈月灼聽完,感動的同時也氣悶:“要是我是個壞女人,你是不是還要把全部身家都拿給我騙?”
“你要是喜歡。”褚新霁語氣縱溺,“願意花心思騙過去,那就騙吧。”
他這副坦然的摸樣,讓沈月灼愈發心疼。
嘴上不饒人道:“就該騙身騙心還騙財,讓你見識一下社會的險惡。”
“都依你。”
褚新霁的指腹覆上她柔軟的唇瓣,似笑非笑,“不過騙身的話,可以考慮多騙幾次。”
“你想得美。”沈月灼推開他,頗為驕矜道。
從褚新霁腿上下來後,她才去端那杯蜜桃果茶,助理按照她的胃口只加了一點蜂蜜,上等烏龍茶基底,加熬制好的水蜜桃果醬,以及新鮮蜜桃,口感清淡,層次豐富,光是抿一口都知道花了不少心思。
褚新霁平時除了喝茶,也就是喝純淨水,就算要接待客戶,也不會做這種飲品,很明顯,是事先預料了她也許會來的可能性,提前備好,照顧她的喜好。
他将這些細節考慮得太過周到,對比之下,沈月灼反倒覺得自己什麽也沒做,有種失衡的彌補感。
于是她在他慢條斯理地整理領帶之際,主動坐在了男人的大腿上。西褲布料摩挲着她穿着絲襪的小腿,沈月灼生出一絲羞窘,很輕地蹭了蹭。
然後她果不其然看到褚新霁面色微變,沉聲道:“月灼,回去再鬧。”
剛剛還故意引導她想入非非的人,這會倒是假正經起來了,沈月灼登時不滿,故意用小腿腹在他冰涼筆直的褲線上磨。
雙臂也攀着他的脖頸,她今天戴着他買的珍珠耳環,露出嬌薄小巧的耳垂,妝容偏清淡,在裝溫婉上尤為過關。
差點就引得褚新霁壓着她吻下來。
不過他明顯克制住了。
沈月灼見這樣不管用,幹脆撐着手臂坐上實木辦公桌。她穿的中跟短靴,很方便脫,漂亮精致的足間被絲襪包裹,在燈光下泛出誘人的色澤。
在褚新霁那雙黑沉眸子的注視下,她揚起下巴,莞爾說:“我沒有鬧啊,就是看不慣你這個樣子。”
少女小巧的足間伸放在褚新霁一絲不茍的嚴正西褲上,作亂地去勾金屬皮帶。
這樣的場景,同那日她喝醉了酒,妩媚又嬌憨地非得拿他取暖的動作幾乎重疊。
那時起,他就起了反應,更何況現在。
在沈月灼的不懈進攻之下,隐忍已久的人終于徹底爆發。
褚新霁驀然起身,就這辦公桌臺的高差,扣住她的後腦勺,将她壓在桌面深吻。
沈月灼招架不住,腳尖胡亂地踢,将碼放整齊的文件踢落一地,發出一聲悶響。
褚新霁并不在意,幹脆利落地握住她細而柔膩的足踝。
這場挑釁,以沈月灼自作孽不可活的失敗告終。
-
臨近元宵節,不少公司都已經開工,加上燈會的緣故,熱門酒樓幾乎座無虛席,停車位緊缺。褚新霁剛陪完年前那位德國客戶應酬,對方有意留他再去高爾夫球場轉轉,直言上次意猶未盡。
褚新霁颔首,“Ich stimmte zu, dass meine Frau sie zum Laternenfest begleiten durfte.(我答應了太太,陪她看燈會)”
客戶這才反應過來,明日是傳統的元宵節,歉意地笑笑,用并不熟練的中文夾雜着德語問:“褚總太太度假回國了?”
想到連續幾晚都賴在懷裏的人,褚新霁眼神泛出微不可察的柔軟,向來古井無波的人唇角扯出一點笑意,“回來了。”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具體合同細節已經對過好幾版,拍板過後的工作都有員工跟進。今日過後,這項長期合作基本落定。
酒樓是園林式的,部分停車位在後院。勞斯萊斯被一輛別克車尾擋住,好在車主留了聯系方式,楊叔見狀迎上來,“我出去轉悠前還好好的,回來的時候就已經這樣了,也不知道這人怎麽停的,旁邊還那麽大一塊空地,非得留個屁股擋我們。”
不怪楊叔覺得稀奇,到底是豪車,行駛在路上都很少有人會上來別車,變道搶先的事也幾乎沒遇到過。雖說過年期間,哪裏的車位都緊張,稍微擋住也不是什麽值得生氣的事,但這樣明目張膽地壓制還是頭一回見。
褚新霁淡淡掃過那輛車,京A牌照,國産,看得出來車主盡量維持低調。他掀眸落向楊叔,“聯系車主了嗎?”
楊叔:“他說要等個十來分鐘左右。”
在這吃飯,挪車也就一兩分鐘的事,留了號碼,還得讓人等着,大過年的确不太厚道。
褚新霁:“那就等吧。”
好在雖然不能駛出去,倒不影響從前後排入座。車窗降下,褚新霁坐在後排,給沈月灼發消息:[可能會晚幾分鐘回來]
沈月灼沒回。她今天在跟許夏逛燈會,兩人就愛蹭熱鬧,這份赤忱維系好幾年了,回來時手裏總是大包小包拎着不少東西,稀奇古怪的玩意幾乎占據了她們購買力的80%。
“薄先生?”
窗外傳來楊叔的聲音,薄司禮步履生風地走來,同楊叔客套微笑。褚新霁漫不經心地擡眼,無波無瀾的視線同他相撞,距離上一次針鋒相對,不過才過去半個月時間,卻好似過了一個世紀那樣長。
褚新霁極少用上位者的眼神同人對視,習慣将其僞裝在斯文儒雅的面具之後。但他此刻落向薄司禮的目光,不再掩飾內裏的鋒芒。
深灰色呢子大衣襯得他身形落拓,本就冷肅的五官輪廓半隐在明暗交界間,桃花眸不帶絲毫溫度,他擡眸落出去的那一眼,近乎于纡尊降貴的凝視。
換作旁人或許感受不到。
但這是薄司禮。
若不是立場相悖,他們這樣相似的人,或許會有那麽一絲惺惺相惜的憐憫。
如今薄家倒臺,多年耕耘部署化作雲煙,哪怕是早已退休的薄老爺子,也不得不面臨徹查,并且極有概率背上處分。
“褚先生,我有些話想同您聊。”
褚新霁蹙眉,他并不關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黑眸裏并無情緒波動,“薄先生被圍獵至今,心态仍未失衡,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他低眸看向腕表,依舊是從前那塊百達翡麗,高品質的鑽石即便是在稍暗一籌的環境下,依舊閃耀明亮,不為黑暗堙滅。
“只可惜我妻子還在家裏等着我,恐怕沒辦法同薄先生敘舊了。”
薄司禮漆黑眼睫壓下,“褚先生說笑了。”
見兩人僵持不下,褚新霁半點下車的意思都沒有,楊叔縱然覺得不像褚新霁的風格,還是笑道,“煙瘾犯了,褚總,我去抽根煙。”
薄司禮面對褚新霁近乎于坦然的輕視,并沒有太生氣。成王敗寇理應如此,他甘拜下風。
有了說話空間,他開門見山道:“先前我誤導了褚先生對沈小姐那枚紋身的理解。”
這句話并沒有引起褚新霁的注意,他斂着眸,目不斜視地盯緊表盤,臉上挂着凝固成冰的漠然,耐心似乎即将告罄。
“selene有兩層意思。一是她期望能做自己的月亮,不依附任何人而活;二則是。”薄司禮嗓音難得有澀意,稍微停頓,才恢複了如常情緒,“代表你。”
“其實我和她在一起的那半年裏,她更多把我當成亦師亦友的傾訴對象。”薄司禮平聲道,“我想褚先生應該很喜歡鐵觀音。”
“或許還有并不算嚴重的胃病。”
本以為這些話說出口,會如釋重負,直到真正置身其中,才驚覺他為此困住了這麽多年,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自欺欺人。而背後的結局,她在意識到的那一刻,就已經對他坦誠。
是他明知如錯,仍要囿于牢籠。
薄司禮看向車內神情隽冷的男人,聲音僵硬而克制,“她時常将你的習慣同我混淆。”
後面的話無需過多贅述。
沉默半晌的人從喉間溢出一聲冷笑,褚新霁語氣薄涼:“薄司禮,你有身不由己的無數種可能,前途、地位、權勢,哪一樣都足以讓你動搖。”
否則,薄司禮也不會在向沈月灼示好之際,還要抽出身來應付盛家小姐。
殺人誅心亦不過如此。
他轉過頭來,定定看向薄司禮,“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是我的世界有且僅有她一個選擇。”
語罷,擋在跟前的別克也被侍應生挪走,褚新霁道:“楊叔。”
楊叔手裏的煙還沒點,聞言利落上了架勢位,朝薄司禮溫和笑笑。
行駛在路上,沈月灼中途打來了一通電話,問他們到哪了,褚新霁發了定位過去,她接連回了好幾個表情包。
到了沈宅,她正在窩在沙發裏和許夏擺弄今天的戰果,沉曼鈴和宋知許在旁邊看,時不時點評兩句,褚耀跟沈歧在品茶,今日褚老爺子沒來,跟胡同尾裏的趙大爺相約着去南邊沿海城市旅游去了。
因此家裏的年味,全靠年輕人撐起來。
自從上次褚老爺子發話後,褚耀跟宋知許不再插手兩人的事,心裏的隔閡畢竟橫亘多年,沒那麽容易全然消散,好在說開了以後,這個坎算是過去了。
他們對褚新霁心有歉疚,見他踏入客廳,面上挂着笑容:“新霁,剛才月灼還在念叨你,說你過年也不多抽點時間陪她,就知道應酬。”
這是冰釋前嫌的征兆,也有許夏在的緣故。
沈月灼擡眸觑向褚新霁,在他若有所察前,飛速移開視線,聽他淡聲回應:“路上碰到薄司禮,耽誤了點時間。”
許夏頭一次近距離磕糖,朝沈月灼擠眉弄眼,惹得沈月灼不好意思起來。褚新霁脫去呢子大衣,裏頭是創駁領的衣服,襯得整個人肩寬腿長,氣質出塵,他自然在沈月灼身側坐下,沒有多餘的動作,清淡的雪松香氣卻将她包裹。
褚新霁正在專心聽沈歧講話,“薄司禮倒是聰明,提了離職申請。以後估計不在官場上混了。”
褚耀:“他媽那一派也免不了被查。不過以他的學歷和能力,在企業也能過得不錯。”
“再怎麽好,也跟以前差遠了。”沈歧感慨。
“人各有命吧。”
反倒是褚新霁,不作過多言語。
昨夜沈月灼跟褚新霁是在褚宅住的。怕吵醒別人,兩人關着燈,在黑暗中無聲地做,什麽也看不清,彼此的體溫異常滾燙,只餘纏綿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好在她最後求饒,才止步于一次,不然她今天肯定又要腰疼。
沈月灼現在才覺後悔,什麽禁欲冷淡,一旦開閘洩洪,誰能招架得住。
他光是坐在她身邊,就足以擾亂她的神思,讓她想起白日裏和黑夜截然不同的兩種狀态。
沈月灼倏地燙紅了臉,不動聲色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沙發的皮質格外柔軟,因此一點小凹陷都格外明顯。
褚新霁察覺到她的小動作,長臂向後一伸,輕易就将正謀劃着逃跑的人抓了回來,壓低了聲問她:“怎麽在躲我?”
他呼出的熱氣都落在她頸側,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即便只是這種程度的親密,沈月灼仍舊免不了害羞,咳嗽兩聲,幹巴巴地解釋:“沒有啊。我只是覺得你身上好燙,想離你遠一點。”
“而且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抽煙了?感覺身上有股很淡的煙草氣。”
褚新霁微微撩起眉梢,“今天應酬,可能是合作夥伴抽了煙。你要是不喜歡的話,我可以戒煙。”
沈月灼那根本就是胡亂瞎蒙的借口,哪聞到了什麽煙草味。“不用戒。我的意思是,霁哥下次抽煙,能不能叫上我?我想看來着……”
他抽煙的樣子真的很蘇。
“……”褚新霁搭着長腿,牽住她的手,“就這麽喜歡?”
許夏嗅出這兩個新婚夫妻間暗流湧動的張力,礙于褚新霁的生人勿近感太強,八卦的眼神只敢往沈月灼身上瞟。不看還好,這倆人怎麽并排坐在一起都這麽好磕!她快磕昏頭了好嗎!
沈月灼正想回到,奈何許夏的眼神實在是太過晃眼,忍不住擡眸看回去。
許夏豎起大拇指,找了個借口溜了。神出鬼沒的不說,不見蹤影後,開始在群裏轟炸。
[許夏:救命磕到真的了!]
[許夏:婚禮我要坐頭桌!]
[許夏:真斯哈啊,體型差×身高差×風格差,你倆坐一起我都能腦補出一百個偶像劇戲碼,香死我了,愛磕,多秀]
一家人熱鬧着聚完餐,得知沈月灼跟褚新霁要回湖心館,沉曼鈴連忙讓傭人把沈月灼愛吃的糕點都給打包好,滿滿兩大盒手工酥餅,精致又漂亮,什麽黃油棗泥酥、玫瑰鮮花冰、栗子糕,生怕她跟着褚新霁回三天餓兩頓似的。
沈月灼無奈全單照收,又不想辜負沉曼鈴的心意,接連好幾天都吃糕點,膩味得連奶茶都不想喝。
這段時間,随着戰艦和曙光再度爆火,網上關于沈月灼的身份猜測也多了起來,不少黑子說她被中年油膩京圈大佬包下,沈月灼為此嘲笑了褚新霁好一番。
他微微蹙眉,對此不甚滿意。
沈月灼因為說錯話,被他壓着喊了二十幾聲老公才作罷,不過她也因此發現,他好像挺在乎兩人的年齡差,當然,他更介意的是——
“什麽垃圾營銷號,這麽沒眼光?開卷答案都擺出來了,他們這都猜不到我哥頭上,趁早卷鋪蓋改行得了。”褚清澤毫不客氣地吐槽。
她也不清楚,那天的除夕夜褚清澤跟褚新霁聊了什麽,總之自那以後,褚清澤不再像從前總跟他哥對立,反而在輿論上維護她們。
網絡上的事情總是很快颠覆,當然,這其中有沒有褚新霁的推波助瀾,或許沒有人清楚。
不過新悅發布的兩款生存兼競技射擊類游戲,倒是很快上線國際版,國內外拿着八倍放大鏡的玩家和博主都很多,以至于《最後的曙光》又被吃瓜網友雪亮的眼睛發現了盲點。
原因是有博主找到了新悅旗下游戲裏的隐藏彩蛋,一座粉藍色系的浪漫城堡,而這個城堡和《最後的曙光》裏主控和幾位男主關于完美新世界的設想吻合。
包括反複提到的細節,城堡的高度、建築元素等,幾乎就是按照曙光裏的描述一比一複刻。
最令網友們大呼磕到了的是,這座城堡還有歸屬——selene。
福爾摩斯網友每天都在扒新鮮的信息,很快就挖出當前的頂流歌手阿澤跟褚新霁為親兄弟。
眼看着頻上熱搜,褚清澤發布了一條微博:
[我的暗戀生涯到此結束,沒能為她為她寫完88首歌,僅止步于第22首,代表着22年的陪伴就此劃上句號。第23首歌,名為餘生,就交由她愛的人繼續為她譜寫
再見,他的selene]
看到這條微博時,沈月灼正在蘇格蘭Ardnamurchan半島度假,她剛滑完雪回來,褚新霁則坐在雪場的玻璃廳等她。雪道蜿蜒縱橫,又被清了場,只有滑雪教練跟在她身後,以确保她的安全。
沈月灼高中時還拿過不少業餘滑雪比賽的冠軍,在這種天氣情況好的滑雪場算得上如魚得水。不過一人滑雪過足了瘾也沒什麽意思,她把雪板拿給工作人員,坐着吉普車跨過蒼茫大地,帶着一身寒雪氣,撲進了褚新霁懷裏。
褚新霁順勢将她摟進懷裏,握住她凍得發涼的手指,輕柔地摩挲着她眼廓附近被雪鏡壓下的紅痕,替她攏好被冷風吹散得淩亂的發絲。
“不玩了?”
趁着沒人注意,沈月灼光明正大地将凍得冰涼的手伸進他的衣袖裏取暖,褚新霁無奈而縱容,聽她用軟綿的語調回怼:“誰讓你不會滑雪,都沒人陪我玩。”
“那我過幾天就去學,以後都陪你,好不好?”
他這麽配合,簡直快要無底線了。沈月灼想起自己剛才回來時刷到的消息,忍不住興師問罪,“你怎麽還在游戲裏建城堡呀,竊取我們曙光的創意。”
男人結實的身軀擁住她,沈月灼只不過偷摸地蹭了點體溫,身體就已經逐漸溫暖,在恒溫的休息廳內,白皙昳麗的臉頰都熏出一點緋色。
她嘴上雖然這麽得理不饒人,語氣卻很糯,眼睫輕輕煽動,像一朵盛開在雪色裏的玫瑰。
面對她的質疑,褚新霁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喜歡嗎?”
被他那雙漆黑似深潭似的目光盯着,沈月灼臉頰微燙,很輕地點頭。
褚新霁掌心拖着她的後腰,溫和縱溺的目光柔柔将她罩住,壓住想要吻下去的心思,緩聲說:“不止是在游戲裏。”
這下換沈月灼疑惑了,眼瞳裏浮出亮色,“啊?”
規劃好的滑雪日程就此改變,沈月灼懵然地跟着褚新霁上了車,吉普車越往前駛,越靠近深處。周遭的山體并不高,雪層很淺,隐約還能看到白茫之地裏冒出頭的地衣植被,灰敗中透着蒼勁的力量。
直到入目望見,在這樣的蕭瑟之地,如夢如幻的粉藍色調城堡屹立,沈月灼下了車,仍舊為視覺沖擊力而震撼。
她在《最後的曙光》裏為主角們構造出了一個理想中的世界,城堡便是衆人在階級森嚴、弱肉強食的殘酷廢土末世中的精神寄托。
主控曾對每一位朋友提及過它。
後來,越來越多的角色開始相信希望。
他們一起推翻了不平等,構建新秩序。
“一定,一定會有那樣的地方存在。”
“千萬年之後,我們也會迎來新的春天。”
作為游戲主創,她給劇情設計了留白。
從未想過,作為留白的城堡,竟會有人替她實現。
沈月灼鼻腔頓時酸澀,她站在蕭瑟蒼茫的雪地裏,就像是游戲中的角色并肩而立站在地上城懸體間,望着滿是輻射、塵沙侵蝕的廢土世界,她們都看到了屬于自己的春天。
她轉過身,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撞入褚新霁籠着無盡柔情的眸子裏。他低眸同她相視,為她戴上那頂波提莫冠冕,鑽石花簇同卷草紋圖案交錯,在雪地裏熠熠閃光。
她仰頭望着他,心裏也漾開甜漬。
“月灼,之前太倉促了,還沒問過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沈月灼以為他要單膝跪地求婚,下意識往後退了半步,兩人距離拉開,褚新霁俊朗的面容驀然靠近,攬過她的腰,力道不大,卻也斬斷了她逃離的可能性。
“跑什麽?現在後悔也來不及。”褚新霁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熱淚,幹燥的掌心同她十指相扣,低聲道:“招惹我,你的一輩子也就鎖在我這裏了,想逃也逃不掉。”
“誰要逃了?”沈月灼吸了吸鼻子。
在無人見證的雪地裏,她主動吻住他的唇。
唇瓣相觸,他掌住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沈月灼含糊而細微的應聲淹沒在一片潮熱中。
“我願意。”
寒風蕭瑟,他終于等來了她的回應。
沒有人知道,是她為他帶來了兩次春天。一次是短暫的、轉瞬便屬于別人的春,當然,最後那次,是永恒的春天。
[四季無色,遇你知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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