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下臺

下臺

在大家的印象裏，周末的時間流逝速度似乎總會比正常的上班時間迅速，一個周末過後，天氣放晴，正好學校也同意了活動的事情。

其實不過換個說法的事情，以一個普通老師的立場作了策劃沒有威信力，反而以贊助名義，讓人覺得占了便宜，有便宜拿來用一次無妨。

“時間定了，這個周五。”

沐葵聽安排。“這麽快。”

“在活動之前，動靜不能鬧太大，以前這些只是學生間的活動，這次請了家長不一樣，要慎重。”

沐葵問：“他們真願意來？”

“同意了很多人，你們準備就行，周五下午的活動上要用，還有周日下午提前半天上課。”

沐葵知道了。“補課永不缺席。”

事到臨頭後，沐葵拿着任務才算是知道了這事有多麽麻煩，老師那麽少，一個人一天有那麽多課要上，這要變成固定活動，豈不累人。

但是組織學生們活動容易，讓家長參與哪怕只是觀看不容易，有這機會，還是要抓住，不僅要和學生們合作幫助他們盡力完成作品，還要比之前更加倍監督他們的學習情況。

兩天後，在每天的吃飯八卦時間，沐葵和何玫互相交流情況，總而言之，準備工作已經走上正軌，只差每日實施到位積累到量。

“最近聽你們的話題真沒勁，我都懷疑這事情是不是他故意找來給你做，讓你們忙起來的。”

何玫問左晨。“說實在的，他涉獵的事情是很多很雜，而且還大小不一，但他只是當個取款機給了點小錢嗎，又不是他發起的活動。”

“拜托，能讓那些家長願意觀看，他的存在可是關鍵。”

沐葵問：“他的存在是什麽意思，因為他到時候也會來？話說你們為什麽那麽聽他的，因為他花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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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那點投入還不夠給大家當群衆演員費用的呢，他是因為在福利院對老人孩子的投入照顧到位，所以大家願意給他個面子。”

不是臨時抱佛腳，不是扔錢了事，而是一點一點地去做可持續的事，肯定也是費了心思的，尤其他現在看不到，處理問題需要考慮更多。

何玫看了一眼沐葵的反應，就是沒有什麽反應的反應，她不吭氣自己只能猜着她的心思問。

“那他到底去不去？”

左晨猜測。“沒聽說，人那麽多，估計他不會到場。”

當然，誰猜也是如此。

最近忙到這份上，沐葵和何玫已經沒有精力多想，無論是課上課下，上班輔導學生産出作品，下班做修改處理，争分奪秒忙得不亦樂乎。

時間過得很快，又到了一個周五，活動正常開始，學校是以家長要到學校簡單開個全體家長會，而後接孩子放學回家為由，讓家長跑這一趟。

事情結束後，沐葵忙完時間不早，所剩精力也不多了，一覺到了周六早上躺了半個上午，才下床。

“今天下午福利院也有活動，就是做做游戲什麽的，蹭着昨天下午那股勁還沒下去，今天可能有人會自發去看，你們要去一趟嗎？”

到了吃飯時間，左晨何玫兩位吃飯搭檔永不缺席，不知道左晨這人是因為體力太好，還是神經太大條，說起這事眼裏居然不見疲憊。

昨天周五下午活動，明天周日下午因為需要補課的緣故還得上課，怎麽想這個周六這麽珍貴，誰也不願意浪費，誰也不是鐵打的身體。

“那誰能一直……”

“我真沒想到，楊總也會去。”

左晨嘴快，沒注意到沐葵也要說話一不小心搶先了一步，說完了繼續讓她繼續她要說的什麽。

“一直什麽？”

“沒什麽。”沐葵立馬轉變注意力，換一個重點關注，“為什麽他也去，他不是不喜歡待在人多的地方麽，明天去福利院的人那麽多。”

這也不是一定的。

“那還用說，他肯定是找個人少的地方待着看……聽呗。”

沐葵要問了。“那為什麽，他昨天不來學校旁聽活動。”

左晨看她說話那模樣，像是把自己當他男朋友幹了什麽虧心事被抓包一樣的質問眼神，質問方式，開什麽玩笑，這不是自己該承受的。

“那能一樣嗎，學校人那麽多，和福利院不是一個體量的。”

沐葵：是嗎。

“話說回來，你到底去不去？”

沐葵：……

該怎麽說去，話題說到這裏，重點已經變成了霍雲陽這個主語，自己現在改口說去肯定會被歸類與和他有關系，當然确實也是有關系。

何玫想說句話。“沐葵。”

沐葵應答：“嗯？”

“話說你們的事兒，你什麽态度，我們還不知道呢，你是要和他以後老死不往來，還是恩怨一筆勾銷正常相處，又或者是重修舊好？”

沐葵：……

“舊好，這樣還怎麽修。”

何玫倒是開明。“這有什麽，主要得看你的意思，畢竟你們才分手一年，再見面他就成這樣了，我也不太相信，他這是因為報應。”

沐葵：……

“別想太多，這事沒什麽好說的，福利院本來就應該經常去，那些孩子比學校裏的更需要照顧。”

這奇怪的理由，只有同樣奇怪的人也願意信，午休之後，幾人換了衣服，簡單收拾一番，一起去準備了些東西，沒有空手上福利院。

上次來的時候，沐葵滿心的心事，當然這次也有，但是有些東西已經再看第二次總要有點新發現，島上的福利院分為三個區，一個住老人一個住小孩，一個則是霍雲陽的同類人群。

既然說着他們比學校裏的正常學生更需要關心關注，主要看第三類人群，三人兩點到福利院已經不早，但沒想到霍雲陽的動作更快一步。

“靠，他什麽意思。”

何玫剛還為他說話，想着他人可能有什麽苦衷，既然沐葵有意，他們之間還有回旋的餘地，但是現在看到他身邊站着一位年輕女人。

她能看到的，沐葵當然也能看到，他坦言過他們不是一對，但不是一對，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比霍雲陽和他那位男助理的距離還近，心态該爆炸的時候早已經悄然裂開。

可能太長時間沒見，沐葵似乎更想注意他現在什麽樣子，今天天氣是不冷不熱的多雲天，霍雲陽身上的白色襯衣終于換了一個顏色。

換成了很淺的藍色。

在沐葵的同伴因為突感晦氣而決定遠離那團藍色的時候，沐葵主動過去，保持距離停下。

“你是烏章的姐姐吧。”

烏梅回答：“是。”

看的時候可以先看他，說的時候就沒有必要先和他聊，沐葵略過霍雲陽，同新朋友交談。

“我是新來的老師沐葵，聽說你和烏章不是本地人，是和霍……楊總因為工作原因一起來的嗎？”

烏梅肯定。“是我沾了弟弟的光，因為他，楊總才注意到了我們，給了我一個工作的機會。”

很合理的方式，只是沐葵不覺得她的謙虛完全正确，他們看起來，兩個人一定一起吃了不少苦。

“別這麽說，也是你一直不離不棄盡心盡力地照顧他，所以才有屬于你，值得讓你擁有的機會。”

烏梅想問：“那你是……”

雖然這位老師來得有些突然，但是來者語言友善，還沒問個名字什麽的，霍雲陽插入了對話。

“你去陪他們玩吧，不用說了。”

烏梅知道。“好。”

把人給支開後，霍雲陽和沐葵兩人愣在原地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靠近，互相不明白對方。

以前戀愛的時候，打從交往開始，第一次交往，一連幾年兩個人沒有幾次擺臉色的時候，沐葵對沒情緒的霍雲陽完全沒有應對經驗。

尤其是看不到他的眼睛，沐葵只能無限放大他對自己不茍言笑時的情緒，直到霍雲陽說話，沐葵才知道他不是在生氣自己的出現打擾。

“你不用跟任何人争什麽。”

沐葵松了口氣，他生氣也不怎樣，自己正愁沒有人吵架，整得那麽貼心，影響自己發洩情緒。

“什麽争什麽？”

霍雲陽不說第二遍。“沒什麽。”

既然沒什麽就不要說了，正好沐葵不想聽也不想說，平白無故的，找來個女助理傍身，什麽人做的什麽流氓事，真是瞎了眼也不老實。

“你到這來有事嗎？”

又不是空手來的，說表面原因還是真實原因，“這麽重要的時候我們不想缺席，跟你沒關系，早知道你在這裏，我肯定就不來了。”

霍雲陽：……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沐葵不走。“怎麽可能，我當然要在這裏待着膈應你，我知道你不會走，因為烏梅的弟弟在這裏，她肯定也在，她在你也在。”

什麽歪理。

“你見過老板将就員工的？”

沐葵回：“見過，你不就是麽。”

正經事一件沒有，全是陰陽怪氣，霍雲陽忍無可忍，一句話叫來助理讓他把沐葵弄走，弄遠些，不要再放她回到能聽人說話的地方。

看他生氣，沐葵倒是也配合離開，但是這次不是害怕，而是得逞，得意，所以心滿意足甘願退讓。

退讓之後，沐葵去找自己的同伴，一起看孩子，福利院裏的活動比學校裏豐富多樣還自由，手工，畫畫，吃食，什麽也有，而且現場發揮。

“嘿，畫得怎麽樣？”

何玫回頭看到她。“挺不錯的。”

對正常的孩子老人而言，做這些事會比普通人更好更專注，只是身體或者心裏略有殘缺的，需要格外小心照顧，沐葵也不會輕易接近。

畢竟自己不專業，不能空有熱情，盲目自信靠自己的真心可以解決問題，莽撞靠近他們。

正如一失明孩子在做手工的時候，左手把東西放下，誤讓別人給拿了走，等到他找不到東西的時候，開始慌亂，情緒失控，哭泣尖叫。

好在在場還有很多有經驗的前輩，幫他平複了情緒。“……”

如果不是今天因為有活動，霍雲陽不會在下午兩點到福利院，正常情況下他會下午六點鐘來、下午七點鐘離開，沐葵一開始還會看看他在否，後來忘了很長一段時間沒看。

“哎，他人呢？”

何玫拍了拍沐葵，沐葵發現的時候正是下午四點半，不見霍雲陽的身影，想着他離開怎麽也得跟沈院長說一聲，所以想去找院長确認。

“哎，等等。”在沐葵換目标之前，眼尖的左晨看到了，“不用問了，他們在那裏，還沒走遠。”

沐葵也不猶豫。“我先去了。”

急得很奇怪的反應。

霍雲陽也只是一如往常原路返回，不知道沐葵怎麽在這種情況下，怎麽在心理作用下自己給自己創造緊急情況，變得果斷，且沖動。

回去的人只有霍雲陽和他的助理，而烏梅從哪個角度說，也不可能是一個男人的貼身助理。

“哎，等等。”沐葵很快趕上。

早在她走到合适說話的距離之前，沒到地方已經讓人把她發現了個清楚，因為聽到了腳步聲。

霍雲陽詢問：“有事嗎？”

心煩意亂之下，沐葵還是決定了，有事挑明了說。“你眼睛會好嗎？”

很突然的一個問題。

但是又實在。“有風險。”

沐葵又說：“能不能帶上我？”

讓人摸不着頭腦。

幾個字沒頭沒尾莫名其妙，還不如上一個問題，可能有些冒昧，但是至少感覺還是人話，能聽明白她在問什麽，也明白她為什麽而問。

霍雲陽問：“帶你，什麽？”

沐葵的意思是。“要怪，只怪你還是逃得不夠幹淨，只要還讓我遇到你，我就能發現你的謊言。”

不知道她真有發現還是假有發現，現在肯定沒有證據，霍雲陽的意思是，大家不必說得太清楚。

“真相并不重要，揭開謎底的過程可能會很刺激，但是翻出來那些殘局，收拾起來真的很費力氣。”

這段時間沐葵一直在忙，而且還是拜他幫忙所賜，讓自己忙得腳不離地，不亦樂乎，但是沐葵一直沒有停止思考自己和他以後的去處。

“我說了，怪你。不走遠點，哪怕你不坦白，早晚也會有我發現的那天，所以現在怎麽辦，我又不能裝看不到，也不能這麽讓你自由。”

霍雲陽：……

沒有自由不可怕，沒有自由地和她在一起更可怕，自己的眼裏只有虛無，要在手無縛雞之力的情況下和她共處，自己的驕傲不允許。

最多，可以。“要是手術成功，我可以考慮把你要回來。”

現在不答應，更待何時。

沐葵很樂意。“好，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