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複明

複明

一個月後。

在決定了手術日期後，距離霍雲陽離開海島回家已經過了小半個月，這是自他車禍失明後第一次跟家裏人坦白，回家住上一段時間。

在那完成手術，術後才會回島，這段時間沐葵在學校有課，也不想打擾他們一家，所以沒有跟去，只周末才回去看看。

“時間改了？什麽時候。”

霍雲陽回答：“下周四。”

真要有那個心，其實手術的時間在什麽時候完全不是問題，這麽的事時間肯定能挪出來，只是沐葵看霍雲陽那個樣子似乎很不積極。

“怎麽不在周末，那個時候請假我一連有好多天。”

霍雲陽笑。“你也說是周末了，那醫生不也要休息嗎？”

外因是不可控的外部原因，但他的意思才是沐葵要在意的。“跟我胡扯，你就是不想讓我去。”

霍雲陽不否認。“對。”

這不是在有獎競猜，沐葵需要的是一個否定的安慰，或者順應她的改變，而不是認可。“對什麽對。”

不過這也不是什麽不能理解的事，霍雲陽失明之後奇怪的想法多了去了，沐葵會在聽到的時候吐槽那兩句，倒是也不會啰嗦阻攔。

周末時間到，沐葵自己又回了島，下船上島的那天陽光明媚，岸邊的海風格外猖狂，但是絲毫也阻攔不了沐葵和何玫左晨三人彙合。

“說了不用麻煩。”

這不也是順便的事情。“怎麽會，正好今天天氣不錯，出來采風吶，随便帶了個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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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晨補充道：“同時也是導游。”

出去兩天搞個出去兩個月的陣仗，本該很受感動的事情，反而反襯加劇了沐葵心裏的空虛，當初還是太不理解他逃離身邊人的心情。

但是對于看得見的沐葵來說，還是正面效果大于負面效果，只是自己二次熟練上島，讓人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對比之下徒生感慨。

何玫催促道：“走吧，我們把你的繪畫工具也帶來了。”

沐葵嗯了一聲，剛回來還沒有回校放個東西休息，拉着自己沒多少的行李反而跟他們向風景區去。

幾人先是坐上車速正常的小轎車，很快到了景區外圍，下車又上觀光車，坐在車上同上次一樣的那個位置，沐葵比第一次更四處張望。

左晨給她們當司機開着車沒空閑，何玫看她東張西望的，也沒好好看路，于是問了：“看什麽呢？”

沐葵搖頭。“沒什麽，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好奇怪。”

可能沐葵最近情緒是有些敏感，但沒什麽事可敏感的何玫也有這種感覺，不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好像剛到這裏一樣。”

沐葵認可。“嗯。”

五天後，霍雲陽手術結束的時候，沐葵準時收到他沒有生命危險的消息，知道他沒事才算放心。

只是一向沒有疑心病問題的沐葵，突然太過謹慎，在他簡單休息半天後，還特意給他打去了電話，通過語音聊天确認了是本人才可。

現在一切在往好的方向發展，之後只要等他修養好了回來見面，只是關于霍雲陽眼睛的問題，腦血塊已經處理，現在看不見，以後不知道。

“難得霍雲陽那個小霸王不在，這裏視野真的不錯，難怪霍雲陽以前喜歡日複一日占着這裏。”

又是天氣不錯的一天，何玫到涼亭去找采風的沐葵，這片地方就這樣子，不知道她為什麽看不膩。

沐葵苦笑。“占着又看不到。”

何玫知道，這不是問題。

而且她看沐葵這意思這态度，怕是不管他看得到看不到，結果也不會變，已經牽回去的手怎麽可能又随便放開，沐葵怕是不會放手。

“會好的。人沒事就好了。”

沐葵一直也是這麽認為。“嗯，我已經很知足了。”

只是不知道，霍雲陽心态怎麽樣，他怎麽說已經适應了一年那樣的生活，剛又經歷了一場死裏逃生，到底這一次能不能想得通透。

這段時間沐葵經常每天到到這來，要是周末，更是一直從早上坐到傍晚，直到天黑看不見才收工，也不換地方，在一個地方重複取景。

修養了小半個月後，霍雲陽回島，他的家裏人也嚷嚷着要來，讓他拒絕後才延後了些時候。

左晨眼神好使。“看到了。”

他們兩人怕是要失寵了。“你這個周末有的忙了。”

與他定手術時間那次相比，霍雲陽挑着時間在周五回來，很明顯已經沒有逃避沐葵的意思，意思已經過于明顯，八成有戲，兩成是很有戲。

霍雲陽坐着輪椅離開的，現在又是坐着輪椅回來，還是帶着墨鏡，只不過他好像換了一副眼鏡，以前的墨鏡邊框黑裏透藍，這個黑裏透黃。

沐葵主動走上前，向他靠近，最後站在了他的面前，沒有走進人與人之間的安全距離內給他壓迫感，但是走進了兩人的親密距離內。

霍雲陽問：“等多久了？”

看他有精神又自信，直面着自己，而且這句話在沒有助理提示自己站在他面前的情況下問的，讓人不由得想到，他的眼睛是不是已經……

“眼睛是好了嗎？”

但是霍雲陽的回答是否。“沒有，在醫院讓醫生觀察了那麽久還不見好，可能不會好了。”

沐葵不介意。“沒事。”

但是可能霍雲陽不那麽覺得，而且他的反應沒有多大痛苦，但是能把在乎他的人逼到絕境。

“但是，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我要是看不見，不可能接受我們在一起，所以我們結束了。”

沐葵給他一個眼神，請自行體會，誰家正常人這麽做事，可能手術的時候把腦子做沒了，這麽會掃興，真是瞎了眼不知道天高地厚。

“別逼我在這麽開心的時候揍你，你是不是特別怕被我甩？想趕在我之前下手找面子是嗎。”

霍雲陽倒是沒順着她的意思繼續，而是繼續自己的劇本，走深情深沉風，勸人勸己。“長痛不如短痛。”

“管好你自己吧。”

霍雲陽問：“你不同意？”

“當然，你自己就是個混球騙子，沒有遵守交往的時候對我的承諾，那我當然也能不管約定。你可以認為我是在拖延時間，騙你在一起。”

霍雲陽：……

看他不說話，沐葵壓着自己心底的苦水自嘲一般地戲谑道：“考慮好下次躲到哪兒去了嗎？”

霍雲陽問：“你剛說我是什麽？”

“混球啊。”

霍雲陽直直地看她。“還有呢？”

沐葵：什麽還有什麽。

看着他看不見也自信過分的面容，沐葵心裏一激似乎明白了什麽，尤其是霍雲陽摘下墨鏡，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經解釋清楚一切。

“兩個騙子，般配。”

霍雲陽也覺得正合适。“這叫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