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章

第 28 章

【不好意思，剛才沒看手機。】

點擊發送後，宣樾盤腿坐在床上，立馬又彈出來周衡的消息。

【你怎麽不到了世界末日再回我消息？】

宣樾看着截圖下的那句話，想了想，長按，引用，回複：【累，不想出去。】

對話框裏的“對方正在輸入中”不斷閃爍着，宣樾退出聊天框，順便看一下班級群裏的消息。滿屏都是同學在群裏插科打诨，重要通知被頂到了最上面，劃了好幾下終于看到，是關于秋季學期選課的通知。

期間又彈出周衡的兩條信息，宣樾沒管，點開通知文件查看。

除了四門必修課，還有六選二的選修，除此之外，她們即将升大三，外專業課也會開啓。宣樾看了一下選課時間，默默在手機備忘錄寫下，這才緩緩回到和周衡的聊天界面。

【累？身體不舒服？】

【不是讓你把你的那些家教都取消了。】

宣樾仰頭看了一眼窗外昏黃的雲和天，低頭發送消息：【在宿舍睡多了，有點累。】

餘光落在陽臺的那兩盆綠植上，宣樾放下手機，起身去衛生間接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灌進花盆裏。

陽光斜照進來，葉子上覆了一層毛茸茸的光，宣樾擡起手，摸了摸那柔軟的葉子。手機鈴聲又響，宣樾伸手去夠手機，放到眼前一看，又是周衡的視頻通話。

無奈，食指滑動接聽。

周衡的臉瞬間布滿整個手機屏幕，一層餘晖蒙在他身上，全身似發着光。男人身穿登山服，衣服帽子将人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張好看的臉，朝她咧牙笑。

周衡和她說過，這兩天去爬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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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雪山上輻射過強，陽光刺眼，他的眼睛彎得只露出半顆漆黑的眼珠子，透過兩面屏幕，直直地看向宣樾。

眼前屏幕忽然抖了一下，周衡伸手把屏幕拿遠了些，騰出一只手整理自己的頭發，耳邊風聲呼嘯而過，他注意到屏幕裏那人淺淺勾起的唇，又将手機靠近唇邊：“太陽快下山了，我們一起看日落。”

風太大，他無暇顧及她的回答，只将手機攝像頭翻轉對準遠方，火紅的太陽逼近綿延起伏的山，染紅了大半個天空，餘晖灑在高聳入雲的雪山上，猶如一幅美麗的金色畫卷。

周衡小心翼翼地把手機貼近臉頰，遠山映在他眸中。他說：“陪我看完日落，不許挂。”

金色的畫幅印在宣樾眼中，男人的聲音和風聲一起從手機裏傳出來，她看着手機裏微微發抖的雪山，金光燦燦，殘陽如血。

落日一點點地嵌入綿延起伏的山脈，二分之一，四分之三，直到完完全全地落入地平線。

天色頃刻間暗了下來，同伴們的歡呼聲預示着這次行動的成功，他跟着叫了起來。低頭看向手機，卻忽然發現視頻通話早已挂斷。

周小少爺頓時氣來，氣勢洶洶地發消息問她：【為什麽挂電話？】

然而那條消息卻在原地轉圈，半晌後彈出網絡連接不穩定的提示。

也是，雪山上信號不穩定，很正常。

那通視頻電話說不準就是這樣挂斷的——也不知她看到了日落沒有。

聽見好友的呼喊聲，周衡回過神來，将手機收進包裏，跟着小隊伍一齊下山。

九溪大學宿舍裏。

宣樾看着忽然斷掉的通話，想起之前周衡的那句“不許挂”，于是發了一條消息解釋：【你那邊的網不好。】

想了想，從相冊裏翻出剛才的落日截圖，随便選了一張發過去，【落日看完了，很漂亮，謝謝。】

太陽也下山了，肚子也餓了，這個時間，正好是小食堂開飯的時間。

*

宣樾決心洗心革面，宿舍、食堂、圖書館以及宣雲住的地方四點一線的生活只進行了兩天，便被突如其來的大暴雨強行中斷了。

狂風呼嘯，雷聲震耳欲聾，如同一群兇猛的巨獸在城市肆虐。暴雨傾盆而下，天空被撕裂出一個巨大的口子，無盡的雨水傾瀉而出。雨勢猛烈，如同瀑布一樣狠狠砸在城市的柏油路上。

學校裏聊勝于無的排水系統直接癱瘓，源源不斷的雨水從地勢高處留下來，默契般地流向校園低處的女生宿舍，迅速在女生宿舍樓前彙聚成齊胸的渾濁水塘。

從樓下小賣部拿了一桶泡面，宣樾睡眼朦胧地走回宿舍。

外面依舊電閃雷鳴，烏雲低低壓向城市，蓋住了半個天空，明明是白晝，卻如同子夜。

樓道裏一片昏暗，伸手不見五指。第三次擡腿重重踩踏地面後，宣樾明白那時靈時不靈的聲控燈是徹底罷了工，只能老老實實打開手電筒，順着脫漆的樓道往上走。

暑假期間，小學期也結束很久了，因此宿舍樓裏的人并不多。走廊兩側陰冷濕暗，更無一絲人氣，宣樾抱着泡面，小跑進了宿舍裏。

伴随着啪嗒的開燈聲，眼前迅速呈現明亮場景。宣樾松了口氣，撕開方便面的包裝，将配料全都倒進桶裏，迅速溜進樓道接了熱水。

宣樾扯了一張紙墊在書桌上，屈腿蹲在椅子上，邊刷手機邊等待泡面泡開。

社交軟件上全是暴雨的相關推送，幾人失聯幾人受傷，何處房屋被雨沖塌，幾號線地鐵停止運行……這雨，怕是要下上幾天。

宣樾在書桌上環顧一番，找到了小恐龍手機支架，立在泡面桶前方。點開剛更新的番劇，宣樾把手機架在上面，開始吃面。

二十分鐘的番劇結束，面也吃得差不多了。宣樾偏頭看了一眼窗外，雨還沒停。

将書桌上的垃圾收拾好後，宣樾打開窗戶透氣，轉身走進衛生間洗漱。綿密的氣泡在嘴裏劃開，宣樾上下移動牙刷，放在一旁的手機卻忽然響了。

宣樾瞟了一眼，是宣雲打來的，擡手滑動接聽。

宣雲擔憂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小樾，外面的雨下得好大，我看好多人發的視頻，街道都被淹了，你們學校沒事吧？”

擡起牙杯往嘴裏灌了水，宣樾晃了晃頭，低頭吐出水，“宿舍樓前被淹了，水有點深。還好一樓地基比較高，水沒有進宿舍樓，沒什麽事。你那邊呢？”

宣雲說：“我這邊還好，地勢比較高。”

宣樾又灌了幾口清水，低頭吐出，擡手扯一旁的毛巾擦嘴，拿着手機出了衛生間。

“那你豈不是出不了宿舍？”宣雲又問，“你吃飯怎麽辦呀？”

宣樾躺在床上，偏頭看窗外陰沉沉的天，“樓下有小超市，可以買東西吃。”她記起宣雲衛生間那一小扇破破爛爛的窗戶，“現在雨比較大，你上廁所的時候注意下，我怕那個窗戶被打碎，有點危險。”

“嗯嗯。”宣雲點頭，又嘆氣，“哎，這個雨不知道多久才會停，噼裏啪啦的，聽着還挺可怕的。”

“那就一直和我說着話吧。”宣樾脫了鞋縮進被子裏，“你吃完晚飯了嗎？”

宣雲：“吃了，晚上吃的雞蛋炒飯。我發現，我昨天買的那個米，直接煮飯配菜不好吃，但是，用來炒飯居然還不錯，過幾天雨停了你過來，我炒給你嘗嘗。”

窗外忽地轟隆一聲巨響，似有雷電近距離劈下，震得宣樾心口一顫，“姐，你的插板，電磁爐的電拔了沒有？”

“我都拔了。”宣雲擡頭看了下插在插座上的手機充電器，擡手把它拔下，“剛才你那邊聲音好大，吓死我了。”

宣樾皺着眉，起身把窗戶關上，“我感覺學校裏的什麽東西被劈了。”

她去拉窗簾的時候，聽見宣雲在電話裏問：“那你們宿舍樓不會有危險吧？”

“不會。”宣樾搖頭，“樓頂安了避雷針，剛才那個聲音，可能是劈到學校的樹了。”

畢竟這不是第一次，去年夏天，學校裏的一棵樹就被劈了。九溪大學有兩個校區，宣樾所在的是老校區，多的是高大古老的樹，也容易成為雷電的目标。

雨還在繼續吓着，兩人隔着電話絮絮叨叨許久，宣樾聽着宣雲說話的語氣似有倦意，便讓她提早休息，挂了電話。

可宣樾沒有睡意，她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盯着冷白的天花板看。

又一聲轟隆，整棟樓跟着顫了一下，宣樾抱着手機翻身，打算換個舒服的姿勢玩手機。忽然，四周瞬間黑了下來。

黑暗中，宣樾擡手在床頭拍了一下，床頭柔軟的小夜燈亮了起來，暖黃的燈光照在宣樾錦繡的臉上。

點開宿舍群看了一下，果然是停電了。

睡不着，停電了宣樾也沒了玩手機的心思。

越無聊就越容易胡思亂想，平日裏貧瘠的想象力此刻卻像打通了任督二脈，看着眼前的昏暗，都覺得深淺不一，模模糊糊似個人臉。

窗外雷聲不斷，雨點不斷拍打着車窗。恍惚中窗簾似響了一聲，宣樾身體僵直，翻身看向床邊的小夜燈。

小夜燈透着橘黃淺淡的光，造型是一只醜醜的蛙蛙，大腦袋，大眼睛，拍一下亮一下。初見時宣樾覺得它醜，如今兩年過去，送她的那個人已不在身邊，反倒是小夜燈陪她度過了許多難過的夜晚。

加之今晚電閃雷鳴，黑暗中所有的光亮都來自它，宣樾越看越順眼。

只是真的太黑了，方琪又不在身邊，甚至隔壁的寝室都是空的，一點聲響也沒有，慢慢的，落在牆上的模糊影子也似有了生命，随着她大腦的想象力動作。

宣樾猛地閉上眼。

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宣樾松了一口氣，拿起手機一看，是周衡的語音通話邀請。

雖然不肯承認，但那一瞬，宣樾有幾分慶幸。

——至少周衡的來電打斷了她不可控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