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

第 29 章

暖黃的光線照在半張臉上，宣樾低着眼皮，聽見周衡沉沉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在幹什麽？”

嘈雜的雨聲透過窗戶傳進來，像是在耳邊煎雞排。

宣樾說：“在睡覺。”

周衡問：“這麽早睡覺？”

宣樾眨了眨眼，擡手在小夜燈上拍了一下，把亮度調高了一些，“剛剛停電了。”

“我看新聞說，九溪下大雨了。”周衡說，“好多地方遭殃了，你們大學沒事吧，我聽見你那邊的雷雨聲了。”

“宿舍樓前積水了，暫時出不去，現在還一直下雨，一時半會兒還停不了。”聽他在電話裏吐槽了句排水系統，宣樾跟着笑了一下，方才的緊張慢慢消解，她問：“你不是出去玩了嗎？”

“對啊。”周衡嘟哝一句，“今天休息，想着給你打打電話。停電了，你怕不怕？”

宣樾實話實說：“有點。”

“那我這電話來得正是時候。”他關了燈躺在床上，聽着她綿綿的聲音，“你室友不在嗎？”

“周大少爺。”宣樾難得這樣叫他，“現在是暑假，我室友當然回家去啦。”

電話裏周衡“哼哼”一聲，笑着問：“你剛才是不是挺希望我在你身邊的？說實話，本少爺不笑話你。”

宣樾不知道他怎麽得出的這個結論，默默嘆了口氣，“周少爺會修理電路嗎？我現在只想要個會修電的人，把宿舍着老舊的電路修好，這樣我起碼能起來看點書。”

“宣樾。”周衡認真說，“上個大學還這麽累啊。”

電話那頭異常沉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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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夜燈無聲亮着，兩人都對周衡的這句無心之言心知肚明。

電話裏的人咳了兩聲，試圖轉移話題，“我過兩天往南轉一轉，然後就回九溪。”

宣樾輕輕點頭，回應電話：“嗯。”

周衡問她：“想不想聽聽我這兩天旅游的見聞？”

宣樾還沒來得及回答，周衡便自顧自地說起來。

他的嗓音很低，帶着一股倦懶氣息，語調溫柔，和着外面的雨聲，細細密密地砸進宣樾的大腦裏。

眼皮有些沉重，她便順應身體反應閉上眼睛，嘴裏還不忘“嗯嗯”幾聲應付周衡。那聲音好像綿綿不斷的魔咒，把宣樾疲倦的大腦一點點往沉睡池裏拖。

雨滴不知疲倦敲打着窗戶，床頭的小夜燈在黑暗裏散發令人安心的光，照在女孩的側臉上。光芒挂在她纖長的睫毛上，好似開了一朵朵可愛的小絨花。

呼吸淺淺，氣息沉穩，已然陷入深度睡眠狀态。

雨似乎變小了一些，淅淅瀝瀝的雨聲順着電話傳到另一個人耳中。房間裏一片昏暗，床頭燈映出少年立體的輪廓。

仔細聽去，雨聲裏有她勻勻的呼吸聲。

*

一覺醒來已是早上，下意識在枕邊摸出手機，拿到眼前一看，和周衡的通話竟然還在繼續。

昨夜她不知多久睡着的，根本沒能聽周衡把話說完。可周衡竟也不挂電話？

指尖在屏幕上滑動，宣樾結束通話，起身到窗邊拉開窗簾。窗外還是陰沉一片，雨依舊下，只是雨勢小了許多。

連綿的雨又下了多日，這幾天夜晚，周衡都會準時打電話來。

宣樾自問她和周衡沒那麽多共同話題，也沒那麽多想說的話，可周大少爺冷笑一聲，警告她不許挂電話。

從前宣樾沒有發現，原來周衡的聲音這麽助眠，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在耳邊嗡嗡響，沒幾分鐘困意就密密麻麻地爬上身體。

眼睛一閉一睜，宣樾發現周衡還是一晚上都沒有挂電話。

宣樾再次把連了一晚上的微信電話挂斷，起身拉窗簾，忽地發現雨停了。

這場肆虐城市多天的暴雨，終于徹徹底底地停了。太陽出來了，明亮的光落在蕭條破敗的校園裏，四處煥然一新。

宣樾去食堂吃了早餐，背着電腦往實驗室去。

正好這幾日實驗室的機器空出來，宣樾正好把導師幾日前交代的實驗做了。花了兩個小時，總算把前置反應做完了。低頭将反應物重重過濾，又做了個驗證純度實驗，證實反應物的純度達到實驗标準。

這個實驗宣樾之前做過，但不知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反應物的純度總是不過關。宣樾今天原本抱着過不了就算的心态，誰料到居然成功配出合格的反應物。

低頭在實驗記錄紙上寫下數據，宣樾将配制好的試劑放進錐形瓶裏。此時已是十二點半，饑餓感後知後覺爬肚子。

将錐形瓶放心搖床裏，宣樾設置好時間，又觀察了幾分鐘，這才換下實驗服離開實驗室。

五個小時後需要來實驗室檢驗實驗品。

宣樾才下了樓，周衡的電話打來了：“我在你們校門口等你，出來。”

宣樾揉了揉太陽穴，說：“好。”

十分鐘後，宣樾一出校門就看到了停在路邊張揚無比的黃色法拉利。餘光看向四周，偶有學生進進出出，好奇的目光往那輛車上投去。

宣樾迅速上了車，偏頭拉好安全帶，“走吧。”

周衡偏頭看她，頗為得意：“沒想到我回來這麽早吧，我可是一回來就來找你了。”

“嗯嗯。”宣樾敷衍着，餘光注意車外經過的同學，“周衡，我們快走吧。”

她目光閃躲，一副偷偷摸摸的樣子，周衡猜着她心裏的想法，滾燙的心緒忽地被澆了一盆冷水，餘光看向後視鏡裏走動的三三兩兩的學生，笑了一聲：“這麽着急幹什麽？怕你同學看見？”

宣樾臉色一僵。

周衡又說：“宣樾，難道我很見不得人嗎？你為什麽總是害怕被人知道？”

上次在酒吧，她就隐藏了她有男朋友的事實，如今還這副被人看見的模樣，一瞬間将周大少爺點炸了。

“周衡。”宣樾深吸一口氣，仰頭看向他，“這裏不能臨時停車。”

她轉頭看向前方，給周大少爺指路邊立着的禁停标識牌。

周衡登時噎住，腳踩油門往前沖。

車停在一家餐廳門口。

兩人下了車，周衡将鑰匙抛給服務生，拉着宣樾往裏走。

餐廳從外面看并不起眼，裏面卻別有洞天，裝飾清雅，頗有古韻。服務生将二人引進包間裏，将菜單放在餐桌上。

周衡問：“想吃什麽？”

宣樾說：“我不知道什麽好吃，你點吧。我沒有忌口的。”

周衡低頭點菜，時不時擡眸看她：“你也沒吃午飯？”

實際上，她吃了和沒吃都沒區別，周衡都會喊她出來一起。沒吃更好，免得他看見她神色恹恹的樣子總氣。

宣樾點頭：“剛從實驗室出來，還沒來得及去吃。”

菜很快就上了。

這是一家中餐廳，位于鬧中取靜的華平路。餐廳裏的每一個角落都經過了精心布置，漂亮的燈具，古韻的花瓶，淡雅的香薰，都讓人能靜下心來品鑒美食。

宣樾擡眸時，正對上周衡笑吟吟的目光：“味道怎麽樣？”

咽下口中食物，宣樾點頭：“很不錯。”

吃了午飯後，周衡帶她去了附近的商場。

大廳寬敞明亮，輝煌的燈光照亮了寬闊的走廊，精美的裝飾和豪華的布置令人目不暇接。

宣樾蹙着眉，視線落在周衡和自己緊緊交握的手上，“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買衣服。”他拉着她走進一家品牌店，朝迎上來的導購員說，“給她挑些衣服。”

周衡的視線落在店門擺着的一款禮服上，“先試那一套。”

店面寬敞而明亮，玻璃上印出宣樾略顯無措的神色。導購員将幾件裙子拿過來，引着宣樾前往試衣間。

十幾分鐘後，宣樾換好裙子，從試衣間緩緩走出。

周衡原本坐在沙發上打游戲，聽見聲響，只用餘光遙遙一瞥——他将手機放下，擡頭看向鏡子前的女孩。

抹胸裙子勾勒出女孩纖細的身姿，上身的設計完美展現出好看的鎖骨和肩線。齊小腿的不規則裙擺随着步伐輕輕擺動，，閃爍着星星點點的粉紅色光芒。

裙身略帶紫紅色調，色彩豔麗，普通人穿或許會顯得豔俗。然而女孩氣質冷清，與裙子的豔麗相互映襯，反而襯得她的臉龐更加标志動人，宛如一朵在雪山之巅綻放的清冷玫瑰，美得讓人窒息。

周衡看着她笑，似乎找到了某種樂趣，“再換幾套試試吧。”

接下來的幾套總體來說是好看的，各有特色，或仙氣飄飄，或古典優雅，或清新自然。末了，周衡問她：“喜歡哪一件？”

落在手機屏幕上的視線一抖，她記挂着實驗室裏的錐形瓶，也不知周衡何時放她走，一時沒反應過來，半晌才說：“都可以。”

話剛落地，她便見周衡挑起眉頭，急忙改口：“第三件挺好看。”

不過是随口一說，她連第三件是哪件裙子都不記得了。

周衡坐在沙發上翹着腿，“我覺得第一件好看。”

宣樾順着說：“那就要第一件吧。”

周衡擡手把她牽到身邊，對身旁導購員說：“試過的幾件都包起來。”

宣樾不解。周大少爺財大氣粗，一起帶走的那點花銷對他來說不過滄海一粟，只是如果最後都要帶走，又何必問她覺得哪件最好看。

直到周衡開車把她拉到一間工作室裏，讓她換上那件抹胸裙子，她才知道周衡的打算：周衡晚上要帶她去參加宴會。

宣樾對名流宴會不感興趣，她和他們本就不是一類人，強行融入只會讓她更加痛苦。一個周衡已經很麻煩了，宣樾只想悄無聲息地度過這半年合約期，并不想再節外生枝。

更何況，實驗室搖床上的錐形瓶還沒取，她晚上還要做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