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周衡，我晚上不能和你去。”

纖軟的黑發纏繞指尖，周衡擡起沉沉的一雙眼，笑容仍挂在嘴角：“又有事？”

“早上我放個了東西在實驗室，需要五個小時後取出來，那個實驗我做了很多次了，今天是第一次做成功，我想回去驗證結果。”

纏在手心的頭發光澤動人，周衡手指稍稍彎曲，平滑的曲線變成短促的直線，他忽地松手，神色漫不經心，“既然之前失敗那麽多次，那麽多失敗一次也不要緊吧。”

手指順着發絲往上，他帶着涼意的手指觸及宣樾冰涼的臉頰，“去裏面換好衣服，我讓造型師過來。”

低頭靠近，在她臉上啄了一口，周衡才放開她。

宣樾垂着眼皮，神色愣愣的，好半天才回：“好的。”

*

在工作室裏花了兩個小時，周衡低頭看了下表，時間差不多了。拉着不自然站姿的宣樾下樓，叮囑道：“一會兒可是要去見一些社會名流的，我爸媽也在，挺胸站直些。”

他忽然将手撫上宣樾的腰，宣樾吓得渾身一抖，連忙挺直腰身，擡頭看去，“我、我不太會穿高跟鞋。”

那只手仍不管不顧地握着她的腰，周衡順勢将她攬在身前，“沒關系，多學就會了。”

周衡揉着她的腰，微微附身，靜靜地聞她耳後的古典清甜香水味道。擡眼見她睫毛慌亂地眨，周衡靠近她，在她白皙的脖子上輕輕親了一下。

突如其來的暧昧舉動幾乎讓宣樾下意識向前跑，可周衡環住她的身體，她亦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像只受到驚吓的鹌鹑，整個身體都僵硬起來，眼中的驚愕和不知所措落入周衡平淡的眼中。

臉上閃過一絲不經意的笑，周衡心滿意足地松開她，擡手拉車門。

法拉利疾馳進車流，窗外景色加速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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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樾看着前方失神，車窗裏倒影出倩影，長發盤起，脖頸纖長，白色珍珠項鏈搭在鎖骨上，好似一條美麗的絲帶綁着精致的禮物。

美麗卻冰冷。

直到眼前景色一動不動，宣樾才回神過來，已到了晚宴現場。

偏頭一看，周衡已下了車，急忙解開安全帶，身前忽地一亮，周衡彎着腰，手掌落在她身前。

把手搭在那雙寬大溫厚的手上，宣樾腳尖搭在地上，借力起身時，忽然聽見周衡問：“剛才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宣樾笑了一下：“沒什麽。”

周衡垂着眸，左手扣着她的手背，将她的手挽着自己的右胳膊。見她神色緊張，周衡拍了拍她的手背，緩步走進去。

小提琴的聲音低沉而優雅，入目之處吊燈璀璨，優質的餐具和精美的瓷器在光線下熠熠生輝。穿着黑白西服的男女服務員端着酒杯，在賓客之中來回走動。

漸漸的，逐漸有目光聚集在周衡身上，片刻之後，又落在宣樾身上。

周衡叫住一位服務生，取出兩只酒杯，一只遞給宣樾。紅酒色澤如瑪瑙，獨特的香氣緩緩從酒杯中溢出。

有人上前打招呼：“周少爺，好久不見。”目光順勢落在宣樾身上，朝她輕輕點頭，“這位美女怎麽稱呼？”

酒杯裏的紅色液體微微搖晃，周衡微不可察地挑着眉，“這位是我今天的女伴，宣樾。”

男人朝她敬了一杯酒，“宣小姐真是貌美。”

不斷有人過來和周衡搭話，周衡握着酒杯，眼睑微垂，唇角含笑，氣質冷漠又疏離。

宣樾不善應付這樣的場面，只覺得全身都在痛苦，只能用微笑以不變應萬變，站得腰疼。幸而沒多久，周衡似有事被拉走，宣樾一口氣才松到一半，周衡卻又回頭看她：“等下我，別亂跑。”

宣樾點頭。

周衡走後，圍在宣樾身邊的人也陸陸續續散了，宣樾樂得清閑，默默往角落裏走。沒走幾步忽地有人叫她，宣樾回頭，一個女孩朝她走過來。

女孩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問：“宣小姐，鬥膽問一下，您和周少爺是什麽關系？我瞧他很在意你呢。”

“我是他的女伴。”宣樾想了想，“您還有什麽問題嗎？”

女孩打量着她，壓低聲音：“宣小姐，今天這晚宴是宋老爺子為自家孫女出國辦的慶祝宴會，您知道……這外面一直傳言，宋家小姐是周少爺的準未婚妻。”

打量的目光讓宣樾稍覺不适，她抿唇笑了下，“周少爺的準未婚妻真是不少。”

一個程小姐，一個宋小姐……周大少爺這麽受歡迎，倒顯得她真不知好歹。

不過……“在宋家舉辦的晚宴上，讨論道聽途說而來關于宋小姐的傳聞，是不是不太禮貌呢？”

女孩臉色窘迫一瞬，朝她翻了一眼，“我問問而已。”說罷便踩着高跟鞋走了。

視線環顧四周，宣樾察覺到不少落在她身上的視線慌忙躲開，宣樾嘆了一口氣，忽地想着，女孩說的傳聞要是真的，她在此地出現成了什麽。

不會突然有個女孩跳出來，指着她罵狐貍精吧……之前一直沒想到問周衡這些事，現在想想，她不會真成了周衡的小三吧？

她嘆了口氣，将酒杯落在桌上，起身往衛生間走去。

從衛生間出來，宣樾卻沒回到宴會中，只是順着明亮的路燈往前走，見到一把木椅子後便坐了下來。

在手機上和周衡說了一聲她出來了，宣樾把手機放在凳子上，低頭去看發痛的腳。

宣樾沒怎麽穿過高跟鞋，尤其像今天這樣精致的細跟高跟，能走路已經是很大的意外了，腳被磨傷也在意料之中。

脫鞋，宣樾把腳掌抵在地上，昏白的路燈光線下，小拇指被磨紅，外面褪了一層皮。

腳掌得到短暫放松，宣樾弓腰趴在膝蓋上，想起她落在實驗室搖床的錐形瓶。

實驗又得重做。

宣樾想起這個就頭疼得要命，手指順着額頭插進頭發裏瘋狂揉捏，餘光看見紅腫的腳，悲從中來，不可斷絕。

眼睛只潤了一瞬，便被宣樾收回去。她捋了捋頭發，直起身來。

餘光裏，一個男人站在身旁，似看了她許久。

宣樾猛地擡頭，那人也似一驚，而後目光打量着她的臉，開口和她說話：“你是……宣小姐？”

男人逆着光，她看不清。男人又走上去幾步，笑了一下：“認不得我了，宣老師”

他帶着一副金絲框眼睛，文質彬彬，宣樾看了好一會兒，才忽然想起他是誰，“顧先生，巧遇。”

椅子很長，顧慕青在她身旁坐下，視線落在她赤裸的腳上，又掃了眼一旁的高跟鞋，“第一次穿高跟鞋？”

“嗯，還不太會穿，磨破了點皮。”

顧慕青從西裝口袋裏抽出一條方巾，“地上石沙粗糙，先用這個包着，舒服一點，穿着鞋也好走路。”顧慕青把疊得整整齊齊的方巾遞給她，沖她點頭輕笑。

他這樣禮貌又坦蕩，宣樾生出一股暖意，“我怕弄髒先生方巾。”

“不礙事。”他笑着看向宣樾，手心擡了擡，“方巾本來就是給人用的，髒了就髒了。”

宣樾不再推辭，接過她手心的方巾，低頭把磨破皮的地方小心抱起來，把腳套進高跟鞋裏。

宣樾問：“顧先生也是來參加晚宴的嗎？”

原只是不想冷場，開口卻發現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出現在這兒的人自然是來參加晚宴的。

顧慕青只是笑了笑，“是的，宋家小姐要出國去了，宋老爺子邀大家來聚一聚。”

宣樾：“顧先生怎麽不進去？”

顧慕青輕輕嘆了口氣，“我其實沒見過這個宋家小姐，和她也沒有什麽交情。只是和宋家有生意往來，必須過來走這一趟。裏面人很多，很漂亮，可我不是很自在。”

偏頭看向宣樾，“我和宣小姐一樣，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顧慕青問：“我記得宣小姐是九溪大學的大二學生，現在正是暑假時間，宣小姐沒回家嗎？”

他并不了解她的家庭情況，原也只是随口一問，沒想到對面女孩神色暗淡一瞬，又極快地恢複自然：“留在學校裏做實驗。”

顧慕青驚訝：“宣小姐是學理科的？之前還沒來得及問，宣小姐學的什麽專業？”

燈光落在地上，隐隐像月光。

宣樾回答：“化學工程。”

“巧了。”顧慕青很輕地笑了一聲，“我學的環境工程，同為四大天坑。”

宣樾擡頭，正好對上顧慕青的目光，或許是同病相憐的專業，兩人忽地笑了，宣樾邊笑邊問：“顧先生現在工作和環境工程相關嗎？”

顧慕青問：“看起來像相關嗎？”

宣樾聳了聳肩：“不像，四大天坑專業工作的人都很窮。”

顧慕青攤手靠着背後的椅背，“說不準我只是衣冠楚楚，看起來有點小錢，實際上很窮，西裝裏面穿的是老頭背心？”

察覺到女孩的視線往身上看，他抿唇笑了笑：“非禮勿視？”

宣樾忽然注意到顧慕青有兩個酒窩，挂在嘴唇兩邊，他一抿唇笑，那兩個酒窩就映了出來，很是好看。

“怎麽了？”顧慕青問。

“可以說嗎？顧先生。”

得到許可後，宣樾說：“顧先生嘴邊有酒窩，很好看。”

顧慕青仰着頭，看向深不見底的晦暗夜空，“謝謝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