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章

第 47 章

一陣冷風吹過來，宣樾轉過身，拉住方琪的手，“走吧。”

方琪卻忽然愣住，拍了拍她的手背：“樾樾！你快看！”

還沒來及散開的人群起了躁動聲，宣樾應聲回頭。

昏昏沉沉的夜空裏，數千架無人機騰空而起。排列有序，閃爍着暖黃的光芒慢慢地往高處上升。

宣樾疑惑，官方公告裏并沒說煙花秀結束後還有無人機表演。

無人機不斷在空中變換位置，逐漸勾勒出一個巨大的心形圖案，圖案中間的無人機仍在變化，隐隐現出一個字。

周圍人群紛紛噶出驚嘆聲音。

心的中間，閃爍着一個字：樾。

璀璨的心形和她的名字直直撞進宣樾眼眸，周圍風好像停了，人聲也停了，她只聽見自己的心髒跳動，以及無人機嗡嗡嗡的飛行噪音。

巨大的“樾”字籠罩在廣場上方，廣場人聲鼎沸，尖叫連連。

廣場兩三裏外，擁堵的車輛未曾移動半米。車主們從駕駛座探出頭，紛紛舉起手機，看向夜空上方。

風輕輕吹過，無人機繼續舞動。心形圖案下方，又慢慢顯現出幾個大字：我希望你開心快樂。

光芒耀眼，在夜空中熠熠生輝。

周圍人鼓掌歡呼，為這壕無人性的浪漫而喝彩。

無人機漸漸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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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順着無人機降落，又慢慢收回，車窗升起，男人靠在後座，撥動電話。

電話響了幾聲後被接通。

“周衡，謝謝你。”她說。

電話那頭聲音嘈雜，汽車的鳴笛聲和人群的呼喊尖叫聲交錯。夜裏有些冷，風很大，她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更沙啞一些。

語氣卻更加柔和了。

“你喜歡就好。”周衡擡頭，前方依舊是一片紅海的道路，“現在堵車了，你們現在路邊等一會兒。”

“嗯？”宣樾朝着人流看，“你來這裏了？”

周衡在電話裏笑了一聲，“本來不打算來的，但想了想，費好大勁給你弄出來的東西，我當然也得在場，所以就趕過來了。”

冷風把圍巾吹開，宣樾抓着圍巾一截往回繞，看了看擁堵的車流：“廣場這裏超級堵的，你別進來了，發定位給我，我過去找你。”

挂了電話，宣樾點開定位，左右晃動尋找方向。

方琪忙過來挽着她，笑嘻嘻的：“喲喲喲喲喲！你男朋友也太浪漫了吧！那可是無人機诶！”

她摸着宣樾冰涼的手，看向身前的虛空，一臉幸福：“你男朋友來接你啊？”

宣樾點頭：“這裏太堵了，我讓他不要進來，我們走出去吧。”低頭看了看導航，宣樾指了指左轉的方向，“這邊。”

“樾樾！”方琪低頭看手機，“我對象也來接我，就在順着這條路幾百米的地方，要不我們先上我對象的車吧！”

等那麽久卻接不上人，周大少爺會生氣的吧。況且，他這趟來，似乎是專門來接她的。

宣樾說：“方琪，你先上你對象的車吧，我去找我男朋友，上車了我發消息給你。”

方琪想了想：“好嘛。”

兩人在岔路口分開。

昏黃的燈光落下來，宣樾順着道路往前走，擡頭看去，紅色的燈帶一眼望不到頭，鳴笛聲此起彼伏。

這條路并不是進出小鎮的主幹道，路上的人沒有方才那麽擁擠。

從道路往裏走，宣樾走進一個規模并不大的公園，腳下鋪了木質地板，踩上去是咚咚咚的聲音。

一時半會兒還走不到周衡定位的地方。

公園裏人很少，中間是一個淺淺的湖，健步道旁的燒烤店和超市都開着門。楊柳下，老人小孩相依玩鬧。

風從湖面吹過，湖面波光粼粼，路燈上挂着的小音響放着陳奕迅的《富士山下》。

她跟着音樂輕輕哼唱起來，唱了幾句忽然停住，低頭給周衡打了個視頻電話。電話接通，她并不說話，只是邊走邊跳，跟着音樂唱歌。

電話那頭的人也只是靜靜地聽她唱。

一首結束，她歪頭問電話裏的人：“好聽嗎？”

周衡說：“好聽。到哪兒了？”

宣樾把她的定位發過去，又和他說了這邊的堵車情況，讓他找機會先掉頭。

挂了電話，宣樾往平靜的湖面上瞥了一眼，餘光裏，身後不遠處有個人影。

默不作聲收回目光，宣樾加快腳步往前走，不遠處的人影也急忙跟上。

宣樾走上橋，穿過湖面，身下的湖水沉沉，燈光映入其中，波光粼粼。

終于在走出公園時，宣樾忍不住停住腳步，回頭看向那低着頭的人影，“你跟着我幹什麽？宣衛。”

那人影僵了片刻，放下帽子走上前，兩手仍背在身後。姿勢奇怪，宣樾目光不由得移過去。

人影走到宣樾身前，将身後的東西拿出來，雙手遞給她：“姐，生日快樂。”

宣樾愣了一瞬。

宣衛把小蛋糕往她身前遞了下，“姐，你忘了？今天是你生日。”

宣樾擡頭，神色複雜地看着他。

她當然不會把自己的生日記錯，她的生日是農歷十一月十八號，今年恰好和元旦重合在一起。可從小到大，也只有宣雲記得她的生日。

宣樾後退半步，面上仍維持着禮貌：“蛋糕就不用了，謝謝。”

她和宣雲和那個“家”決裂之後的每一刻，她都不想再和他們扯上關系。宣樾清楚，所有的心軟都是對宣雲和對從前的自己的背叛。

更何況她對宣衛連心軟都談不上。

“我先走了。”她不想和他說話，連轉身時都未看他一眼。

她轉身往前走，身後的人又跟了上來。她停住，身後人也停住，宣樾忍無可忍，怒道：“宣衛，你有病嗎？”

宣衛并不生氣，只是擡頭看她：“你朋友呢？怎麽沒和你一起。”

“先走了。”宣樾深呼吸，“不要再跟着我了，看在我生日的份上，別破壞我的好心情。”

“姐的好心情是因為男朋友嗎？那個無人機表演，那個‘樾’字，是你的男朋友準備的嗎？姐你很喜歡他，你剛才看起來很開心，還唱歌了。”

“是。”宣樾挑眉，“跟着我就是為了問這個？”

男生低頭看着蛋糕，忽然笑了一下：“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弟弟，你談了對象，都不和我介紹一下嗎？”

宣樾冷下臉色：“我只有一個姐姐。”

“哦，你說大姐啊。”宣衛擡手扯開包裝臺，一個精巧玲珑的小蛋糕立在他掌中，“我上個星期打聽到她的出租屋地址，到了那兒房東卻說她不住了。”

他叉了一塊蛋糕，遞到宣樾身前，“你知道大姐去哪兒了嗎？”

宣樾站在原地，冷冷的眸光落在宣衛臉上，“不要去找她，如果你還顧念着她這麽多年她對你的好，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

蛋糕從叉子上滑落，“啪嗒”一聲掉在地磚上，宣衛收回手，将叉子放進嘴裏舔了一下，“你知道她對我好啊，那你也應該知道，你一直對我都不好。”

“我知道的，”他抽出叉子，“你一直恨我。”

“從我出生開始你就恨我。”他語氣沉下來，“明明我比你小三歲，明明我還是個小孩，你不去恨爸媽，不去恨爺爺奶奶，你卻偏偏恨我。”

“你愛大姐，讨厭爸爸，對媽媽又同情又恨，就算是爺爺奶奶，你偶爾也有幾分憐惜，只有我……只有我得到你徹徹底底的恨意，我明明什麽都沒做，卻得到你最大的恨意。”宣衛擡起頭，“你恨一個小孩，這不公平。”

見她轉身要走，他上前抓住她的手腕，不出意料，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宣衛臉上。

蛋糕傾翻在地，白嫩滑膩的奶油黏上點點塵土。

宣衛擡手摸被打的地方，臉上沾了牛奶，“既然不想認我當弟弟，好啊，那就別那麽恨我。”

宣樾越是掙紮，宣衛抓着手腕的力道越大，她氣極大喊：“放開！”

宣衛力度不減，宣樾猶豫要不要再來一耳光時，手上的力度忽然松了。

宣衛仰着頭，看向正走下臺階的男人。

男人看着和他年齡差不多大，淩厲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刀鋒似的，又蓄着一團火，氣勢洶洶地朝他們走過來。

宣樾甩開宣衛的手，見他面色有異，順着他的視線回頭。

那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餘光瞥了她一眼，一拳朝宣衛砸去。

宣衛沒防備，滾在身後的草坪上。那一拳正好砸在他的側臉，張嘴一吐，一口腥甜的血。

緊握的雙拳被一雙冰涼的手裹住，周衡回頭，對上宣樾擔憂的眼神，臉上的戾氣忽地消散大半。

她朝地上的人瞥了一眼：“他是我的弟弟。”

宣衛撐着身後的樹站起來，忽然笑了笑。

周衡低頭看她被攥紅的手腕，“嗯。”他揉了揉她的手腕，“陳叔半天沒找到停車的地方，我就先下車來找你了。”

“你就是我姐的新男朋友啊。”

周衡眉梢上挑，回頭看說話的人。

宣衛擦了擦嘴角的血痕，仰着下巴看着慢慢轉過身來的男人。昏黃的路燈打在男人輪廓分明的臉上，等看清男人的臉厚，宣衛愣了愣，唇角的笑意逐漸收回。

他沉着眼眸，偏頭看向宣樾：“姐姐挺會找男朋友的。”

周衡并不理他，拉着宣樾上了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