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章

第 48 章

邁巴赫停在學校門口。

宣樾快步跑到校門口的欄杆旁，已經很晚了，欄杆上依舊挂着許多外賣。

一眼看到欄杆底下放着的花束和蛋糕，宣樾蹲下去确認訂單信息，幾秒後将蛋糕和鮮花抱起來，往邁巴赫跑去。

周衡接過她手裏的蛋糕，擡眼朝歡喜的她看去：“今天你生日？”

宣樾低頭嗅花束中的向日葵，輕輕點頭。

周衡笑了起來：“那我今天的告白準備得真是時候。”

他笑着貼過去，在她冰涼的臉頰落下一吻。

*

元旦過後就是緊張的考試，一月十二號，所有考試終于結束，宣樾回到寝室，方琪正在如火如荼地收拾行李。

考試結束，大家都在收拾東西回家。

宣樾沒有所謂的“家”，自然也不用收拾東西。她趴在床上，提醒着方琪要帶的各種東西，“水乳！水乳裝了沒？”

“學生證，還有校園卡。身份證你肯定記得。”

手機裏忽然來了一個陌生電話，宣樾滑動接聽：“喂？您好。”

電話裏的人并不說話，宣樾即将挂掉，又有聲音從裏面傳來：“姐，你今年回家嗎？”

宣樾眉頭一跳，擡手就要挂斷電話，電話裏的人忙喊：“先別挂電話！如果你不想你男朋友知道紀昭哥的事的話！”

Advertisement

宣樾笑了起來。

“你威脅我？”

她沒有直接挂斷電話，宣衛也就知道這威脅起了作用。他清了清嗓子，問宣樾：“大姐去哪裏了？”

宣樾：“去外國治病了。”

宣衛說：“你男朋友安排的吧，确實有權有勢。”

宣樾不說話。

“今年回來過年嗎？”他又問。

宣樾答：“不回。”

“如果我非要你回呢？”

“你小男朋友要是知道他和你的前男友那麽像，會不會氣瘋，找你算賬，順便撤回給大姐的一切醫療幫助？”

“周氏家族的小公子，不會容忍別人把自己當成替身的。”

宣樾低着頭，怒極反笑：“為什麽非要我回去，和爸媽聯合好了要把我大卸八塊？”

電話裏的人也在笑：“你看你，總是把我想得那麽壞。”

……

“今年除夕我會回去的。”

“好。”

*

寒假來臨，宣樾幾乎都住在周衡那裏。

周衡近來起得比較早，宣樾醒來時早餐已經做好了。她趴在餐桌前，喝了一口周小少爺煲的粥，有些驚喜：“沒想到周少爺還會做飯。”

得了她的誇獎，周衡做飯更加積極，接下來的一個月裏，周衡每周都要親自下幾次廚房。

不得不說，周衡的廚藝确實不錯。

周衡看着她，得意地說：“除夕我親自下廚，讓你看看大廚的實力。”

“我除夕要回老家一趟。”宣樾忽然說。

周衡疑惑：“怎麽突然要回去了呢？”

她跟家裏的關系一點也不好，往年的除夕都不回家。

她說：“回去拿點東西。”

一口粥送進嘴裏，周衡低下頭：“哦，注意安全。”

除夕當天。

宣樾乘坐高鐵，二十分鐘後，在安和縣的高鐵站下車。

天色昏昏沉沉的，臨近六點。

高鐵站外站滿了拉客的司機，宣樾擺手拒絕，往公交站臺走去。站臺上站了一個人，黑衣服黑帽子，擡頭往出站的人群掃了一眼。

宣衛上前規規矩矩喊：“姐。”

他往她的兩側和身後看了一下，發現她沒有帶任何行李，只背了一個小小的包，“怎麽沒有東西？”

宣樾視線落在公交站旁的摩托車上：“我明天走。”

宣衛的表情僵了一瞬，轉身跟上她。

摩托車的轟鳴聲格外明顯，道路兩側的路燈逐漸變暗，直到完全沒有一點光亮。層層疊疊的黑影裏，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

村莊裏的道路又被翻修了，兩側砌了花壇，花壇裏的綠化被拔除，被村民用來種菜。

摩托車拐進一條小道，不多時，停在了一座二層小洋房前。

明亮的光線從窗戶透出來，屋裏的人聽見動靜，忙打開門。

四目相對，女人先愣了一下，臉上不知露出什麽笑容，只是幹巴巴地看着她，說：“回來了啊。”往她身後瞥了一眼，又疑惑道：“你大姐呢？”

宣衛答：“大姐在醫院治療，回不來。”

他低頭瞥了一眼宣樾凍僵的手指，“外面冷，先進屋裏。”

父親在廚房忙碌，廚房裏傳出滋滋的炒菜聲，飯菜的香氣彌漫到宣樾鼻尖。她放下包坐在沙發上，一雙冰涼的手放在鐵爐子邊上烤。

宣衛掀開鐵爐蓋子，一旁的王佳梅說：“剛添過火，一會兒就熱起來了。”

年夜飯上桌，宣衛拿着一卷鞭炮跑出去。

噼裏啪啦的鞭炮聲持續了幾分鐘，紅色的碎紙散落在幹淨的院子裏，宣樾關上門，将冷風拒之門外。

飯桌上一片沉默，王佳梅似是受不住，忙開□□躍氣氛：“你弟弟知道你今天回來，又不知道你是哪一趟高鐵，老早就跑到高鐵站等着。”

宣樾低頭夾菜，并不搭話。

中年男人瞥了她一眼，輕輕搖頭，用粗犷的聲線問：“你大姐在哪個醫院？我和你媽媽打算過年去看一看她。”

宣樾動作頓住。

男人繼續說：“她在醫院裏這麽久了，醫院的飯菜肯定也吃厭了，我和你媽打算帶點土特産過去，陪她兩天。”

一個空碗放到宣樾身前，男人自顧自額說着話：“之前太忙沒來得及去看她。”

宣樾垂眸，沉沉的目光落在碗上。

這是要她添飯的意思。

她歪了歪頭，漏出一絲笑，身前的碗卻被中年女人接過，女人拿着碗進了廚房，添滿，重新遞給男人。

飯後，宣樾上了二樓。

她低頭摸着陽臺上放着的盆栽，沉聲問：“你要結婚了？”

身後的男人皺眉，擡頭看着她的背影，“為什麽這麽問？”

中年女人正在樓下掃院子，大竹帚刮過水泥面，“唰唰唰”的聲音震天響。

宣樾回頭，視線落在與她有幾分相似的五官上：“突然要我回來，突然表達關心，突然說要去看宣雲，如果不是你要結婚了，你們需要錢，我想不通你們的行為。”

“就不能是關心你？”

宣樾輕輕笑起來：“別裝，宣衛。”

“姐，有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你過得那麽難過，是因為你不肯接受別人的好，非要把一切都要劃清界限，可世界不是黑白分明的。”宣衛說，“你總是恨我，恨爸媽，你總是不開心。可你有沒有想過，像我們這樣的家庭有多少戶，為什麽就只有你這麽不開心？為什麽人家都是其樂融融的，偏偏你像個冰塊，見誰都要戳一下？”

“其樂融融？”宣樾挑眉，“宣雲呢？”

之前宣雲可不就是和他們其樂融融嗎？得到了什麽？

宣衛抿着唇，忽然問她：“她生病這件事，你是不是挺開心的？”

宣樾深吸一口氣：“我沒你那麽畜生。”

“不見得。她生病了要脫離這個家，你原本就不喜歡這個家，正好跟着她一起跑，我不信你不開心。”

身後有人家開始放煙花，似一聲哨響，煙花在頭頂炸開，光芒映在兩人臉上。

女孩的一側唇角勾起，眼神晦暗不明，分不清是冷笑還是苦笑。半晌，她低下頭，越過宣衛身旁。

她今天就不該回來。

領居家的煙花一個接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在沙發上四仰八叉躺着，王佳梅在廚房裏忙碌。

巨大的聲響裏，無人人注意宣樾出了門。

穿過彎彎繞繞的小巷子，盡頭處鄉道上的路燈發出微弱的光芒——這是多年前政府安裝的太陽能路燈，很早就不亮了。

漆黑的天空映着漆黑的山莊，她順着路往前走，柏油路上落下一塊模糊的影子。

宣雲發來了一張照片。

宣樾點開看，是幾道小菜，宣雲穿着病號服蹲在一旁，比了個大大的“耶”。

【小樾除夕快樂！新年快樂！新的一年開開心心！身體健康！順利保研！】

宣樾不自覺勾唇，回複信息：【姐！除夕快樂！新年快樂！】

前面一段路沒有路燈，是兩個鎮行政區劃的交界處。

宣樾打開手機手電筒，正往前走，忽然有電話鈴聲打來。

是宣衛。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吃完年夜飯了。”宣樾問，“還有事嗎？”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又說：“你确定要現在走？”

“從這裏走到鎮上至少要四十分鐘，現在很晚了，你最多也就能在鎮上找個賓館住。更別說路上沒燈也沒人，萬一有點什麽事，我不想在新聞上看見你失蹤的消息。”

宣衛說完話，電話裏卻沒了聲音，“姐？宣樾！”

電話裏傳來汽車的鳴笛聲，接着是一陣響動，宣樾說：“你……你怎麽來了？”

這句話自然不是對着電話裏的宣衛說的。

昏暗的路邊，汽車的大燈照在宣樾身上，她看着下車朝自己走過來的人愣了片刻，連忙挂了手裏的電話。

他穿了件黑色大衣，裏面是一件高齡毛衣，脖子上圍着喜慶的大紅色圍巾，風塵仆仆朝她走來。

宣樾鼻子一酸，顫顫巍巍問他：“你怎麽來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