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

第 50 章

察覺他語氣的疏遠，宣樾動作一頓，“你怎麽了？”

她看着周衡的側臉，發覺他唇角勾起，像是在笑，可眼睛弧度卻沒變化。她伸手去扶他，周衡忽然擡手抓住她的手腕。

依舊只留給她一個側臉。

“姐！”

身後有人大聲叫她。

宣樾回頭，知道了答案。

十幾級臺階上，宣衛臉上同樣挂彩，他卻毫不在意疼痛，只是放肆地朝她笑。

手腕的力度應聲加重，重得有些疼，她下意識輕呼一聲，回過頭，周衡的臉驀然在眼前放大。

那是個氣勢洶洶的吻，落到宣樾唇上卻很溫柔。

她睜着眼睛，看見他顫抖的眼睫，痛苦的神色。

陳叔開着車停在路邊，他握着她的手腕，摟着她的腰上了車。

*

沙發上，宣樾給周衡擦完傷藥，起身時腰上攀上一只手。幾乎沒有任何先兆，周衡把她扛起來往卧室走。

摔在柔軟的床上，宣樾一時有些懵，她晃了晃頭，腹部被周衡肩膀頂得想吐。下一瞬，滿身藥味的周衡已經撲了上來。

他抓着她的手，吻如狂風驟雨落下，肆意猛烈。舌尖帶着戾氣侵入她的口腔，她氣息顫抖，慌亂地迎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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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衡動作睜開眼，從她嘴裏退出。

卧室的窗簾沒有拉開，燈也沒有開，房間裏一片昏沉，像籠罩在灰色的煙霧裏。

他低頭看着她，眼神黯淡無光，像一座廢棄的城池，藏着無盡的陰郁，理所當然地被人遺忘。

他問：“為什麽閉眼睛？”

她顫抖着睜開眼，光線昏暗，她看不清周衡的神色，卻覺得有無限的悲傷從周衡身上溢出來，壓得她喘不過氣。

“睜眼的時候是不是很失望？”周衡的聲音很輕，“如果面前的不是我，而是紀昭，你是不是會很開心？”

他看着她上下滾動的喉嚨，忽然笑起來：“醒醒吧宣樾，你想見的那個人早就死了。”

宣樾身體一僵，瞪眼看他。

“你想在我身上看到誰的影子？”他笑得一顫一顫的，“看清楚，我是周衡，今年十九歲。而你想見的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十九歲。”

冰涼的水滴滑落在周衡的指尖，她的聲音很小：“我知道。”

濕潤的指尖撫上隐隐跳動的脈搏，周衡看着她:“我以為你喜歡我，我才喜歡上你的。”

他的聲音低低的，手上卻猛然收緊：“宣樾，你這個大騙子。”

他壓着她的喉嚨，掌心的律動越來越快，她的呼吸急促，擡手胡亂拍他。

周衡低下頭，松手一瞬将她的咒罵全都堵回去，先禮後兵的“禮”已經做得足夠，他撕開她的衣服，單腿支進她的腿間。

桂花香氣和他身上的薄荷味道纏繞。

他忽然起身，單手抓着她的兩只手腕，另一只手在床頭按了一下燈，又在櫃子翻找東西。

宣樾被突然亮起的燈光刺激，連忙閉上眼睛，隐約聽見金屬碰撞的聲響，身體反應比記憶更快，她想要翻身離開。

周衡把她拉回來，下一瞬，“啪嗒”一聲輕響，手铐落在她的左手上。

手铐的另一端扣在右手上，周衡哼出一聲冷笑，低頭吻她。

冰涼的金屬觸碰裸露的皮膚，她冷得吸氣，擡手推他。周衡擡手臂，将她的右手牽到頭頂。

……

午夜，溫熱的呼吸落在耳邊。

宣樾拿開放在腰上的那只手，右手撐在床上，伸手拉開床頭櫃。餘光看着沉睡的周衡，她輕輕翻開櫃子裏雜亂的物品。

沒有看到鑰匙。

或許是在更裏面，她繼續翻找。

手腕忽然被人扯了一下，宣樾回頭。

周衡不知何時醒了過來，正舉起他的手臂，好奇地看着金屬光澤的手铐。目光順着視線往上，落在宣樾臉上。

視線在她臉上停了一瞬就移開，周衡伸手在枕頭底下摩挲。幾秒後，一把鑰匙落在宣樾身旁。

他面無表情：“現在太晚了，明天再走吧，我去睡沙發。”

宣樾解開手铐，明亮燈光下，手腕上碰撞出的青紫駭人。她低着頭揉捏手腕上的青紫，嗓音沙啞，“我們約定的時間到了。”

一開始的六個月加上後來的四個月，正好結束。

周衡擡眼看她，沉默一會兒，說：“好。”

*

夏日晝長，宿舍外梧桐樹上的知了叫個不停。

宣樾看着電腦屏幕上的免試攻讀研究生的拟錄取通知，懸着的心終于定了下來。

方琪蹲在椅子上，嘴裏咬着蘋果，對着宣樾比了一個大拇指：“牛。”

好不容易啃完了蘋果，方琪提議：“反正今天下午和晚上都沒事，我們出去吃飯吧，我知道南街開了一家烤肉店，我們可以一起去。”

宣樾：“我一會兒要去機場接我姐姐，我們改天再約？”

方琪從椅子上跳下：“你姐姐病好了啊？”

“就是各項體征回歸正常，後續怎麽樣還不清楚，她也很想回來，所以就回來啦。”宣樾笑着說。

*

寒來暑往。

宣雲身體恢複正常，找了一份新工作。宣樾獲得保研資格，不用和其他同學進行考研競争，只需要做好畢業設計，因此閑了下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某天，她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等看清上面的名字時，手已經把電話接通了。

是周衡打來的。

自上一次大吵過後，他們正式分手，各走陽關道，再也沒有見過面，也沒有電話聯系。

“宣樾……”電話裏傳來周衡不清楚的聲音，宣樾猜測他應該是喝醉了，“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對我？”

宣樾愣住。

“嘔……”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嘔吐，接着是嘈雜的人聲，沒多久，周衡像是又拿起手機，“為什麽……大騙子……”

她應該直接挂斷電話，畢竟和一個醉鬼沒什麽好說的。

“周衡。”不知道他醒來會不會記得，她依舊提醒，“我們已經沒關系了。”

電話那頭靜了片刻。

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是宣小姐嗎？我是顧慕青。”

*

宣樾趕到酒吧裏，順着服務生的指引來到VIP室。推開門，周衡四仰八叉地躺在沙發上。

房間裏只有他和顧先生。

沙發上的醉鬼聽見開門的動靜，身體翻了一下，嘴裏喃喃：“為什麽……”

宣樾和他已經五個月沒見面，她看着沙發上的人，忽然不知道要做出什麽反應。

顧慕青說：“阿衡他今天不知道怎麽了，一直喝酒，醉了也一直喝，嘴裏一直喊着你的名字，我一時沒看住，他就和你打電話了。”

身後的周衡伸出一只手，迅速地撈走茶幾上的酒瓶。

宣樾擡手去奪，濃烈的酒味飄過來。

“放手。”他慢慢地睜開眼睛，歪着頭一動不動地盯着上方的女人，忽然笑了：“你是宣樾嗎？”

宣樾扯酒瓶：“別喝了。”

周衡眨了眨眼，又問了一遍：“你是宣樾嗎？”

宣樾：“我是。”

他松開握着酒瓶的手，忽然擡手掐宣樾的臉，觸感柔軟真實。她靜靜地看着他，任他揉搓。

醉鬼捧着她的臉壓低，宣樾俯身，鼻尖抵着鼻尖。房間的酒味熏得宣樾頭疼，她不自覺皺眉，又聽見醉鬼說：“不要想他。”

宣樾：……？

醉鬼的眼睛亮晶晶的，黑色的瞳孔流光溢彩，“不要看着我想他。”

宣樾：“沒想。”

宣樾：“今天喝太多了，該回去了，不要喝了。”

周衡仰頭看着她，不清明的目光似塊磁鐵似的黏在她臉上。

“為什麽……”似一塊燒紅的炭卡在喉嚨，燒得他心肺都疼，快要喘不過氣，“為什麽，不喜歡我？”

聲音很低，小心翼翼，怕把她驚走。

他用了五個月的時間試圖忘記她，試圖重新開始——一一失敗。可周衡高貴的自尊心不允許去向一個把自己當替身的人低頭，那太下賤。

時間一天天過去，她真的再沒有找他。

她抽身很決絕，連對替身的安撫他都沒有得到。

哼，誰稀罕。

……

話說早了，他其實有點稀罕。

*

宣樾和顧慕青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周衡帶回去。

電梯打開，顧慕青扶着周衡走出來，周衡的手則緊緊抓着宣樾手腕。

門前，顧慕青抓着周衡的左手解門鎖，可醉鬼不太願意配合，咻地一下抽回去。

下一瞬，他抓着宣樾的手在門上按了一下。

門開了。

對上顧慕青震驚的表情，宣樾也同樣震驚。

他竟然沒把她的指紋鎖取消了。

……周衡究竟在想什麽。

兩人合力把人帶進卧室，宣樾把手從周衡手中抽開，匆匆告別。

*

三天後，宣樾再次接到了周衡的電話。

她以為他又喝醉了，一開口卻清醒得異常：“那天，多謝你。”

宣樾：“不客氣。”

對方沉默片刻，忽然問她：“有時間出來喝杯酒嗎？”

酒吧裏。

周衡笑着朝她招手：“好久不見。”

宣樾走過去，坐在他對面，輕輕一笑：“好久不見。”

他托着腮，忽然往嘴裏灌了一杯酒。杯子見底，輕輕地磕在桌上，他眼神清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要不要重新開始？”

他投降了。

就算宣樾把他當替身他也認了，那個人已經死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他争。紀昭再怎麽是她的白月光，他終究是死了，陪在她身邊的人只會是他。

和她白頭偕老的人，也只會是他。

他何必和一個死人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