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這是。

第三十五次。

乾坤針刺入心脈的感覺, 是一點點加劇的,讓人無法完全适應。

最初可以咬牙堅持,不耽誤正事, 之後必須提前尋到隐蔽的位置, 以防自己昏厥,再之後, 連睡過去都成奢望。

第三十五次,提前發作了。

在距離十二日還差數個時辰時,在他還沒來得及離開游船前, 鑽心的疼痛已傳遍全身。

手在不停發抖,連擡起來都困難。神識渙散, 早就分不清他所在何方。

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還活着,還要遭受折磨。

渾渾噩噩間, 有敲門聲傳來,心口又是一痛,讓他稍稍清醒。

阿…霧……

她,怎麽……這個時候過來……

顧無琢不敢出聲, 他咬緊嘴唇, 緋紅染上白齒,生生忍住粗重的呼吸。

全身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換成江水,寒冷刺骨,他一動沒敢動, 強迫自己再度放出神識, 觀察林曦霧的動向。

眼前漆黑, 意識模糊,搖曳不定。等到林曦霧離開, 他掏出靈鎖,把門鎖上。摸索着完成動作,縮在門後,痛得直打哆嗦。

不能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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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模樣一旦被看見,必然要被追問發生何事。

林曦霧二度折返,拼命拍門時,顧無琢剛動作極慢遞鎖上門,再無力氣去回應。

至少門被鎖上,安全了。

不用擔心被她看到,明日,随便編個理由,混過去好了……

顧無琢閉上眼,努力集中精神,支離破碎地抵禦潮水般的痛苦。

耳邊傳來細微的動靜,并非從門那邊,而是窗戶。

他沒有鎖窗。

顧無琢的心跳漏了一拍,在窗門開啓時,咬緊牙關,松開攥住衣襟的手。

他聽到一聲清脆的崩裂聲。

一寸一寸把身子挺直,拼盡全力,整理一番衣裝。

林曦霧“砰”一下,把窗戶推開。

她原本計劃一腳踹開門,想到顧無琢在附近,害怕傷到他,猶猶豫豫沒動。徘徊幾圈,注意到閉合的窗戶。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用劍捅開插銷,鑽了進去。

顧無琢房間的裝飾,與林曦霧的不一樣,極為簡素,像是清冷苦修的問道士的居所。

房間內燈光昏暗,辨不清各處細節,仙姿玉貌的青年扶着房間內的木桌,安靜地站立。似是聽到她翻窗入內的動靜,微微擡頭,朝窗戶的方向望去。

他站得很直,如同永不傾頹的玉山,堆雪般的發絲半散在肩頭,另一只手垂落在身側,一動不動宛如塑像。

林曦霧小心翼翼:“顧無琢?”

“……阿霧來了。”他的話語帶着笑意,聲音低啞至極,說得很慢,“這麽晚了,莫不是有事找我,我聽着。”

“你怎麽了?”林曦霧沒有被他騙過去,“為何鎖門?”

“沒事。”顧無琢搖頭,“一時心血來潮……”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少女已經三兩步奔向他,探手将他扶住。

“到底發生了什麽?”林曦霧急切地詢問。

在識海中系統開始裝死的那一刻,林曦霧就明白,顧無琢一定是出事了。

系統不信顧無琢放棄殺死洛雲塵,害怕林曦霧心慈手軟,時常會隐瞞一些事。林曦霧初時感到別扭,到後面,竟能熟練地從系統的裝死程度,判斷事情的嚴重性。

這一次,她的識海安靜得可怕。

她走到顧無琢近前,給了他借力的支撐,擡眸觀察他的模樣。

他垂着眉眼,尋找她的方向,失神雙目內仿佛藏有斷壁殘垣。好容易築起的心牆,正在一點點坍塌,分崩離析。

他面色平靜,臉上甚至含有微笑。

毫無血色的雙唇動了動:“為何,每一次,都瞞不過你?”

顧無琢的話語清晰,試圖将艱難盡數遮掩過去。只是臉色極其蒼白,幾乎稱得上慘白,與雪色長發混在一起,更顯觸目驚t心。

林曦霧原本害怕弄疼他的傷處,一看現在的狀态,當下什麽都不顧,扶住他勁窄的腰肢,生怕他摔倒在地上。

顧無琢深深吸了口氣,想借力開口,心髒卻在此時猛跳一下。伴着冰涼尖銳的刺痛傳來,他終是沒能扛過去,猝然彎下腰。

“顧無琢!!”毫不掩飾的擔心,徹底擊碎他脆弱不堪的外殼。

海風呼嘯而過,游船自帶結界亮起,擋住尖銳的喊聲,只餘縷縷微風在船舷飄蕩。

昏暗燭光下,顧無琢靠在少女的肩上,渾身發抖,吃力地呼吸,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要開口,便是低弱的呻|吟。

林曦霧慌忙撐住他,才沒讓身邊人直接倒下。

林曦霧知道顧無琢能忍疼,他即使內裏被打得粉碎,表面也必然是風平浪靜。能讓他面露痛苦,連站穩的力氣都沒有,他得有多難受。

具體發生了什麽,林曦霧全無所知。識海內的系統無聲無息,顧無琢也說不出話。她慌張地掏出帕巾,擦拭他額上、臉上滲出的冷汗。

帕巾轉瞬濕透,林曦霧想也沒想扔在地上,又換了一條。

“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她道。

顧無琢還想逞強:“不必……”

他的嘴巴被捂住:“你再這樣,我上手了。”

林曦霧的耐心快速下降,下定決心,如若顧無琢還想和她僵持,她不介意再一次把他抱起來,往床上丢。

他被她堵住嘴,終于住口。他努力想挺直腰背,甫一動彈,便折下身,手握成拳抵在前胸處,小幅度地發抖。

林曦霧和顧無琢離得幾近,能聽到他極力克制,依然控制不住發出的喘息。

【系統,我不問你原因,我就問你,有沒有緩解的方式。你敢騙我,我提刀就上玄機宗。】她強硬地把顧無琢按到床上,命令他乖乖躺下,在識海中和裝死的系統交涉。

在她的不停催促下,識海中冒出一張樸實無華的藥方。系統給的藥,一直是物美價廉,幾樣并不算太貴重的靈植湊在一起,就能擁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

林曦霧快速把她現有的藥材,和顧無琢儲物囊中的藥物回憶一遍,發現剛好對得上,松了口氣。

“你先躺着,我去煎藥。”她扶他躺下,簡短交代一句,解下顧無琢腰間的儲物囊,快速起身。

人還沒走一步,手腕被抓住。

也不知是疼得找不準位置,還是害怕弄痛她,顧無琢的手落在金镯上,死死攥住,卻不去觸碰她的肌膚。

“阿霧……”昏暗的一豆燭光下,青年擡起朦胧的眼,似是有些神志不清,“……別、走。”

他的面色慘如金紙,額角薄汗濡濕鬓發,有些水意的瞳孔轉向她,仿佛碎了汪星子。

她若不來也就罷了,來而複去,豈不是故意作踐他。

“放開我。”林曦霧不敢用力,很輕很輕地甩手,“你這副模樣,太吓人了,我擔心你。”

顧無琢緩緩搖頭:“不礙事,是舊疾。偶爾會發作,沒事的。待明日、十三日就好了……”

怎麽又是舊疾!

而且還要生熬一天一夜?!

林曦霧覺得自己眼睛有些酸:“你現在哪裏像沒事的模樣,你說是舊疾,時梧聞沒給你開方子嗎?”

“傷勢繁瑣,無法緩解。”他阖上眼。

“是時梧聞醫術不濟,才不是無法緩解。”林曦霧反駁,“我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不會騙你。”

林曦霧又一次想起他的死期,是二月十二,他二十二歲的生辰。

原本覺得,既然顧無琢已經痊愈,能面不改色大殺四方,必然是在那日遭遇什麽事,導致身死。

但如果不是呢?

他身上有那麽多傷,明明暗暗,有她知道的,有她不知道的。說不定根本沒有死劫,而是顧無琢到了極限,注定在那日身死道消。

“松手。”她做過保證,不會再取下金镯,只能覆手上前,意圖将他的手指掰開。

分明疼得不行,力氣卻大得吓人。

“我可以不走,但船上就我們兩人,你也沒和我說過你會舊疾複發。我不走,誰給你煎藥。”林曦霧心中泛酸,臉上撐出笑容,反身戳了戳他的額頭。

“你這副模樣,我看着也難受啊……”

他這副模樣,她實在是不忍心看。

可別和她說愛能止痛,言情劇的套路,她是不信的。

顧無琢張了張嘴,眉目更溫軟數分。

他清楚地聽見,阿霧說心疼自己。

心中盈滿暖泉般的柔軟,胸腔針紮的刺痛仿佛盡數褪去,換作麻酥酥的酸甜。他的身上滿是沉寂和麻木,卻固執擡手,疊在林曦霧手背上。

“沒事的,你陪着我,我不疼。”

他慢慢說話,低聲咳嗽。

說到一半,見林曦霧臉色一沉,顯然不滿意他的說辭。

“……讓靈偶來做。”顧無琢手移開,點了點放在床邊的儲物囊,給出合理的建議。

靈偶藏在特制木匣中,林曦霧打不開。顧無琢擠出一點靈力,強撐着解開儲物囊,調出一具靈偶,險些力竭摔回榻上。

林曦霧及時托了他一把,将他輕柔放回軟枕上,免去多餘的苦楚。

她拗不過顧無琢,只能把藥方和藥材通通交給靈偶,讓它快去快回。

目送靈偶離開,林曦霧恨鐵不成鋼地瞪了顧無琢一眼,搬了個板凳坐下。

昏暗的目光下,青年臉上的陰影時隐時現。他半躺在榻上,臉上摻雜脆弱與堅韌,猶如朵被風吹雨打後依然堅|挺的小白花,惹人憐惜。

發現林曦霧沒走,他虛弱地笑笑,微側過身,想離她再近些。

林曦霧瞪到一半,心先軟了下來,嘆息着給他理了理鬓角散亂的白發。

顧無琢沉默半晌後,突然道:“阿霧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他還記得林曦霧不速而至,生怕她遇到難題。

若是請教問題還罷了,若是遇上敵人,或是被誰冒犯,他這副模樣,應當很難幫上忙。

“先不說這些。”換林曦霧緊緊握住他的手,“你到底……你的身體,現在如何?”

“不太好……”顧無琢于黑暗中,吃力地笑了笑。

沒有隐瞞的必要,讓她一直誤會自己體态康健,反而會增添無用的煩惱。

林曦霧閉上眼,心中仿佛壓了塊巨石讓她連呼吸都吃力。

她以為他能站起來,不再像此前只能依靠輪椅行動,身體必然已恢複康健。不曾想,只是她的一腔情願。

“我離開的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她質問,“不許說謊,我要聽實話。”

他三年來的遭遇,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病,她會不會也有幾分的責任?

林曦霧語氣淩厲,眉頭緊鎖,換了平日,顧無琢早就露出淺笑,一五一十地和她解釋清楚。

唯有此次,青年轉臉向她,失神的雙眸滿是痛苦。

許是實在疼極,他竟失去隐瞞的力氣。

“阿霧,我、不想說。”話語帶了幾分懇求。

林曦霧:“顧無琢!”

“我會解釋清楚的。”他去拉她的手,五指極慢地扣上,做出保證,“等時機成熟的時候,你想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

他的手實在冰得可怕,像具了無生機的死體。

“但不是現在,不要細問,好嗎?”

顧無琢的聲音微弱,口吻卑微至極,幾乎是在祈求她。林曦霧的心又不是石頭做的,哪怕再焦躁不安,他的姿态低到這份上,如何能再說重話。

“好……我不問,我等你告訴我。”

“我還有個問題想問你。”林曦霧轉移話題。

他松了口氣。

“你還準備殺洛雲塵嗎?”林曦霧嚴肅地問,順手給他阖上眼,讓他別浪費力氣。

顧無琢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我不會動他。”

【聽到了嗎?】林曦霧在識海中道,【這是他的回應。】

門外傳來動靜,靈偶端着托盤進屋,帶來一身的草藥味。

林曦霧示意靈偶放下托盤,回儲物囊待着。她尋思顧無琢現在的狀态,自己喝藥是不可能的。掙脫顧無琢的手,從儲物囊裏取過幾個軟枕墊着,扶他起來。

她端起藥碗,用木勺舀了湯藥,觸了觸他的薄唇:“張嘴。”

他壓制顫抖的沖動,張開口,林曦霧小心地将藥送進去,顧無琢無聲咽下。

即使有一人目不能視,須臾之間,兩人産生無形的默契。

林曦霧小勺碰碰碗,顧無琢就開口,等她喂藥,再乖乖咽下去。青年玉白色的長頸冷汗岑岑,吞咽時喉結微動,閉合的長睫也跟着輕輕一顫。

一碗藥下去,他的臉色好了一些。呼吸一并順暢,不再出現粗重的喘息與低吟。

林曦霧期待地超前傾身,小聲t道:“如何,有沒有效?”

顧無琢使出力氣,用力點了點頭。

的确是有效,也實在是劍走偏鋒,從舌根到心髒一片發麻。連知覺都快淡得不存在,更遑論痛楚。

“我好多了。”他努力笑了笑,“多謝你來看我,快回去吧。”

他也是發癡,竟然妄圖她陪他整日。難不成對方是鐵做的,不需要吃飯與休息?

“回什麽回。”林曦霧被他氣笑了,“你這副模樣,我不放心。”

她拍了拍自己座下的小凳子:“我答應過不走,就一定會陪你。你瞧,我陪床的凳子都準備好了。”

又從儲物囊中掏出一疊修煉的功法書籍:“我要看書了,你好好休息。”

顧無琢張開眼,纖長的睫羽抖動,還想再說些什麽,識海中忽有鋪天蓋地的困意襲來。

他還當是錯覺,咬了咬嘴唇,想讓自己清醒些。

眼皮逐漸發沉,心口的疼痛慢慢褪去,竟是控制不住要落入夢境中。

“阿霧?”他意識到是藥效在發作,沒來由地有些慌亂。

“哼哼。”耳邊傳來她得意的宣告,“我可是加了足量的安神藥,能讓你睡很長一段時間。藥量有點多,應該會一覺睡到翌日清晨。”

“不是毒藥哦,你別以為我在偷偷下毒要殺死你。”林曦霧害怕顧無琢想多,連忙申明。

顧無琢嘴角彎起,想與林曦霧說是毒酒也無妨,他随她擺布。待開口,發現連啓唇的力氣都沒有。

除了脫力昏迷,顧無琢很少入夢,更別提被人藥倒。這份體驗,着實很是新奇。

迷迷糊糊間,他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緊,少女放下書冊,撐起身子,湊到他耳邊,一字一句低聲道:

“顧無琢,我不會殺你。”她抓着他的手,說得鄭重。

“你好好養身體,我等你好起來。”

……應當是做夢了,不然這些話由她說出口,他完全不懂該如何回應。

他的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他,時間越來越少,死亡越來越近。

他甚至連如何活過最後的二十餘日,都要絞盡腦汁。

……

他忘了與她說,若是要留在這兒看書,應當多點些燈,別傷了眼睛。

這一晚,顧無琢沒再做噩夢,安安穩穩地睡了過去。

說話時,少女聲音極低,生怕被聽了去。

最後那些話,畢竟不是十拿九穩,林曦霧只敢在顧無琢入眠後,小聲說給他聽。

語畢,青年雖然不曾開口應答她,與她十指相扣的手卻一點點收緊,像要抓緊這份求而不得的幻夢。

她一根根掰開,拉上床簾擋住光線,點亮長明燈,開始看書。

燈光明亮,照在擋板上,未曾漏至床邊。溫暖又迷人的亮色映着少女眉眼,一靜一動皆仿佛畫中仙。

很快,仙子怒而摔書。

看不進去。

少女單手托腮,撐在桌上,嘩啦啦地翻頁。又怕弄出動靜吵到病患,把書平鋪在桌上,探頭探腦往裏側看。

确認睡着的青年呼吸平穩如常,方才坐回椅子上。

【系統,你聽到顧無琢說的話了吧?】林曦霧在識海中喊,【他不打算殺洛雲塵,咱們的任務,是不是也該改改了?】

【正在演算中……正在演算中……】系統發出機械音,配合死機的“咔噠咔噠”聲。

【世界意識拒絕提供數據支撐,演算繼續……】

【檢測顧無琢不再是世界崩壞主要原因,主系統發布公告:宿主林曦霧,請選擇是否取消任務。若取消,即刻送返現世進行任務結算。】

顧無琢的威脅解除,任務随時可以取消。一旦取消,林曦霧也失去留在此世的理由,需得離開。

她本以為自己會很幹脆地選擇是,就像上次離開一樣。

臨門一腳,竟猶豫起來。

【我不是還有兩次場外援助嗎?】她問,【不能申請多留一陣子嗎?】

系統沉默兩秒。

【主系統予以答複:場外援助基于任務基礎提供,若取消任務,先前給出的援助一并取消。】

林曦霧扭頭,看向床簾後模糊的人影。

她離開後,顧無琢會怎樣?是否會像先前她短暫離開客房時那樣,慌亂無比?他的身體本就不好,要是心緒起伏,憂思過重,是否會進一步惡化?

她現在還不能離開。

不對,應該是直到确認顧無琢能避開死期,平安地活在世上,她才能放心地回歸現世。

【拒絕取消。】林曦霧回答。

【确認宿主選擇中,任務将順延至二月十二,顧無琢死亡後,立即遣返。】

要是實在不行,她就努力搭上天道那條線,看看有沒有救人的方法。

【對了,該不會等我好不容易築基,天道又要求我金丹吧?】

【不會不會,宿主,築基期是能和地脈産生聯系的最低界限,因此天道才需要築基的任務者,僅此而已。】

依照兩邊的時間流動,等她回去後,現世恐怕才過了三個小時,不會有人注意到異樣。

初穿越時,林曦霧絕對想不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要為如何暫時留在此世絞盡腦汁。

她又看了會兒書,實在看不下去,決定給自己找點兒事做。

取過面盆,把僅存的鲛人珠融進去,用新帕子浸濕,敷到顧無琢眼上。

幾日以來,治傷的靈植已經用完,顧無琢的眼睛卻仍不見好。聽系統的意思,邪氣囤聚在他的傷口處,只要存在,就不存在複明的希望。

識海中的邪氣很難辦,但今天過後,顧無琢雙目的邪氣應該能被完全驅散。說不定,他第二天就能模模糊糊看到些東西。

等待時間過去的過程中,林曦霧終于有耐心看書。她看得很仔細,等到了時間,又去把手帕取下。

看完一本,打坐調息後,林曦霧終于感到困意。

她也一日一夜沒睡,坐在書案前,眼皮子都有些睜不開。生怕顧無琢清醒後找不到她,又幹出把她吓一跳的事來,林曦霧特地挪回凳子上,拉開床簾,用胳膊給自己圈了一畝三分地出來。

方才放松合眼。

顧無琢醒來的時候,已是翌日清晨。長針滞留體內的不适感依然存在,但心脈的刺痛已然如潮水般褪去。

那碗藥實在猛烈,竟真的讓他睡足一日一夜。意識清醒後,顧無琢又緩了許久,方才慢慢睜開。

甫一睜眼,纖長的睫羽忍不住顫了又顫,險些撐不住合上。

顧無琢幾乎在瞬間清醒,雙目一眨,瞬間瞪大。

他看到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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