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70
第70章 玩物·70
陸沅兮本以為任黎初會糾纏不休,可那人在說完之後就離開了,仿佛剛才的争執沒發生過。盡管如此,陸沅兮還是沒辦法放下心來,她的顧忌太多,而任黎初卻是毫無顧忌的。
這麽想着,陸沅兮盡快給孟拾悅發了消息,将這邊的事交代清楚,又拿了提前準備好的行李箱出來,把自己要帶走的東西,盡快裝起來。
中途,陸沅兮像是想到什麽,走到陽臺邊往下看。任黎初的車還停在樓下,這人沒有離開。或許是錯覺,在自己剛出來的時候,落下的車窗似乎又升回去了。
“大小姐,您…您還好嗎?”司機有些擔心,但也不敢多問,只能透過後視鏡,怯怯地看向任黎初。她臉色慘白,眼眶還帶着狠勁和猩紅。她全身都在發抖,卻還是拿着手機,不停地在和誰發消息交代着什麽。
此刻的任黎初就像接近極限的弓弩,随時都可能會斷掉。
“我沒事,回去。”過了很久,任黎初終于開口。司機沒再多問,一腳踩下油門。
回去的路上,任黎初打了很多電話,也聯絡了很多人。她清楚,憑自己的能力,解決陸沅兮的學校不是問題,可陸沅兮如果執意要走,找孟拾悅幫忙,那就是自己難以觸及的範圍。
孟拾悅,孟拾悅……
任黎初在心裏咀嚼這個名字,攥着手機的指節因為力道過大失了血色,透出滲人的白。
任黎初思索着能夠解決孟拾悅的辦法,可她發現,除了找任漪幫忙之外,自己能夠采取的有效手段并不多。如果一意孤行,恐怕還會影響到任氏。
這個方法行不通,那個方法也不能做。任黎初捂着頭坐在沙發上,劇烈的頭疼讓她雙眼泛出血絲。她看着桌上那張要送給陸沅兮的電子門卡,它平靜的躺在那,卻讓任黎初覺可笑。
從頭到尾,自己被蒙在鼓裏,被陸沅兮表現出來的“喜歡”打動。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醜。任黎初嗤笑一聲,拿起手機,撥了陸沅兮的電話。
漫長的等待之後,迎來的是無人接聽的提醒。任黎初眼裏生出些不屑,又按了重播,可等待她的依舊是忙音,以及冷漠而沒有感情的電子音。
任黎初下唇微微發抖,雙眼死死盯着黑屏的手機,她猛地起身,頭疼帶來的眩暈感讓她踉跄了一步。她懶得去穿掉下去的拖鞋,顫抖着手不停地按着手機,反反複複,重複撥打那個爛熟于心的號碼。
陸沅兮,接電話…為什麽不接我電話?我找你的時候必須要在3分鐘之內回我,你當我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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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黎初猛地将手機摔出去,脆弱的機體砸在牆上,發出巨大聲響。任黎初面無表情的看着,再重新拿起一個新的手機,換上卡,繼續打。
她就像不知疲倦的機器,明知道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可還是重複着…重複着……不停打過去。像是為了證明什麽,也像是,為了讓自己死心。
“陸沅兮,你不接電話也無所謂,我只是要告訴你,別動那些歪心思。我不會放你離開,更不會讓你和孟拾悅一起走。”
任黎初編輯了消息,發給陸沅兮。她拿着自己的杯子去了廚房,一只手接水,另一只手繼續在手機上編輯消息。熱水順着飲水機澆出,滾燙的水落在手指上,任黎初卻無所察覺。
直到水越來越燙,任黎初才猛地扔掉了杯子,捂着已經被燙出水泡的手蹲在地上。
她像個瘋子,發出無意義的悲鳴和哀嚎。她抓着頭發,用力拉扯,卻沒辦法平靜下來。
都怪陸沅兮,都是陸沅兮害得。
任黎初咬着舌尖,将血腥味咽進肚子裏。倏然,掉在地上的手機發出震動,任黎初想也沒想,立刻接起來。
“陸沅兮,你還敢打電話過來?我說過每次我聯絡你必須要三分鐘之內給我回消息,現在過去多久了?你敢…你敢這麽做,憑你也配騙我?你算什麽的東西…你說話,給我說話!騙我…騙我很有趣嗎?”
任黎初全身顫抖,語無倫次,嗓音沙啞不堪。她等着陸沅兮回答,可她說完之後,電話卻只剩下忙音。任黎初看着手機,發現來電的并不是陸沅兮,而是亂七八糟的推銷號碼。
“接我電話,為什麽不接?陸沅兮!你在做什麽?回答我!”任黎初對着黑屏的手機喊,她調出監控,發現攝像頭早就被陸沅兮拆掉了,也就是說,這個人單方面的,選擇和自己切斷聯系。
任黎初忽然笑起來,她捂着頭,悶聲發笑。在笑陸沅兮,更是在笑她自己。
我為什麽要走?我不該離開的……陸沅兮,你別想稱心如意,別想…別想走。
不可能的,我不會讓你和孟拾悅在一起,一直幫你治病的是我,跟着你當同性戀的人也是我,你憑什麽喜歡她呢…她憑什麽要帶走你。
任黎初猛地起身,她穿上了衣服,把桌上的電子門卡還有提前訂好的蛋糕拿上,叫司機再把自己送回到陸沅兮那裏。司機心有疑惑,但看任黎初那副模樣,不敢多問,又把任黎初送回去。
夜風很涼,任黎初下車時剛好飄起小雪。她重新站在門口,卻沒有用自己的指紋開門,再次撥打陸沅兮的電話。
如她所想,依舊是無人接通的狀态。任黎初挂斷電話,把門打開。客廳比自己剛才來的時候空蕩了很多,一些東西被收起來,在靠近門口的地方,放着一個很大的行李箱。
任黎初走進來,剛好,陸沅兮也從卧室出來。看到任黎初去而複返,陸沅兮皺起眉頭,也沒多詫異。
如果任黎初是那麽好解決的人,就不是她了。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任黎初走進來,把蛋糕放在桌上。看到那個蛋糕,陸沅兮抿了抿唇。她當然看到任黎初的電話,但她不想接。
就和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她想,她擁有拒絕電話的權利。
“在收拾行李,沒聽到。”直白的謊言,連多餘的修飾都懶得用。聽她這麽說,任黎初笑了下。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把不接電話的理由說的這麽蹩腳。東西都提前收拾好了,就這麽急着和孟拾悅一起出國?”
任黎初環抱着雙臂,踢了踢門口的箱子。
“我離開,只是因為我想為我的人生做主,和孟拾悅沒有關系。”陸沅兮有些無奈,她不怎麽想把孟拾悅扯進來。自己的離開,只和任黎初有關,也只和她自己有關。
“你所謂的做主,就是裝模作樣的讨好我。我該說你聰明,還是該說你賤呢,陸沅兮。”任黎初走到陸沅兮身前,兩個人視線平視彼此。
陸沅兮發現任黎初的眼睛比下午時更紅,血絲也更多。這人頭發很亂,衣服也談不上整齊。此刻的任黎初,有些狼狽。
“你想怎麽說都好,黎初,這麽久了,也該結束了。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也該作為成年人,獨立于彼此。我不是你的附屬品,更不是你以為的玩物。”
“生日快樂。”
“什麽?”
陸沅兮以為自己說的話足夠明确,可她說完後,任黎初卻只幹巴巴的說出四個字。她低着頭,陸沅兮看不到任黎初确切的表情。
“今天不是我生日。”
“哦,那還是祝你生日快樂,提前祝你。”
任黎初說完,從兜裏掏出那張電子門卡,放到陸沅兮手裏。
“這是實驗室的鑰匙,裏面都是最先進的設備,特別定制的。去外國有什麽意思?你在那邊沒什麽都沒有,一切都要重頭開始。就算你能混出名堂,你這輩子也買不到這種實驗室。”
任黎初自說自話,但始終都低着頭。陸沅兮聽後,沒有接,而是把電子門卡又重新放回到任黎初手裏。
“抱歉,這個東西太貴重,我沒有資格收下。或許你說的都對,但和我沒有任何關系。黎初,我要離開這裏,離開你。”
“我喜歡你。”
屋外的雪在地上落了厚厚一層,将原本的柏油馬路覆上白色。一切都被覆蓋在雪層之下。
陸沅兮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從任黎初口中聽到告白,今天之前,這樣的告白是她的想要的,是她反制任黎初的砝碼。可現在,她沒那麽想聽了。
“為什麽呢?”陸沅兮聽到自己的聲音。
“為什麽?對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麽我會喜歡你呢?陸沅兮,我也不明白。你可以當做是我在挽留你,我喜歡你,想你留下。”
任黎初覺得自己已經說了她能想到最服軟的話,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擡頭,這時候,竟然不敢去看陸沅兮。
“喜歡……可是你真的知道,喜歡是什麽嗎?你嘴上說着喜歡我,卻要和其他人訂婚。任黎初,清醒些吧,你喜歡的從始至終都只是掌控我的感覺。你連怎麽喜歡一個人都不知道,又說什麽喜歡呢?”
陸沅兮眼裏有些失望,因為她能清楚感覺到,自己在說這番話時,心裏是有個聲音渴望着任黎初能反駁自己的。這份念想,糾纏着那份微妙的不舍,像是兩個相對的鈎子扯着陸沅兮的心。
她以為要離開任黎初,自己會興奮,會如釋重負。可真的到了該走的時候,這兩種心情之間,還夾雜不舍。
“我都說了,我喜歡你,陸沅兮,我已經說了喜歡你了,你聽不懂嗎?”
到了這時候,任黎初終于擡起頭,她的嗓音因為嘶吼變得沙啞尖銳。淚水在她眼眶聚集,打轉。她把下唇咬破,出了血,可她自己卻對此毫無察覺。
可陸沅兮看得出來,剛剛那番話或許是任黎初最極力的挽留。可是…也該夠了吧?上輩子的懦弱和逆來順受,讓她死過一次,這一次,陸沅兮不會再重蹈覆轍。
“可我不喜歡你,任黎初,我不要你的喜歡,更不會留下。”
陸沅兮說完,看到任黎初眼裏最後的光亮,随着她淚水滑下,一并熄滅了。
心腔被扯得酸澀,陸沅兮發現自己的心軟遠比想象中更強烈。她強忍着酸澀,扭過頭,不再看任黎初。
“好,我懂了。陸沅兮,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說了我喜歡你。陸沅兮,我喜歡你,陸沅兮,我喜歡你,陸沅兮,我喜歡你。我都說了這麽多次,我不準你再聽不懂了……”
“以後我的電話你都要第一時間接,再也不準見孟拾悅,還有…監控器…對,監控器,必須要每天帶着。我不準你走,你就哪都別想去。護照呢?把你的護照給我!”
任黎初大喊着,嗓音破碎不堪。她蹲下身,試圖去打開陸沅兮的行李箱,卻發現已經上了鎖,不知道密碼根本沒辦法解開。
“你的護照呢?給我,我把它撕碎,把它燒掉,沒我的允許,你想去哪?你不敢,更不該有這種想法……”任黎初走過來,在陸沅兮身上翻找,試圖找到那個不存在的護照。
陸沅兮看着她幾乎失智的模樣,不停地後退。
“任黎初,你要瘋就去對別人瘋,我說了我受夠了,別碰我!”陸沅兮有些害怕現在的任黎初,她把人推開,任黎初一個踉跄,跌坐在地上。
陸沅兮要去扶她,卻被她拉住手,又狠狠咬了一口。鮮血順着手指滴淌,陸沅兮臉色慘白,用力扯動,勉強才把手扯回來。
“不給我護照?好,我會叫人把門焊死,你別想走,你哪都別想去。以後,就我們兩個人”
任黎初說完,真的去打電話叫人上來把門焊死。陸沅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往門口走,任黎初立刻過去拉住她。
“想去哪?陸沅兮,你現在知道怕了?不行,來不及了。我早就說過了,就算是死,你也別想走。”
任黎初笑着,聽到門口來了人,去開門。她以為是自己找來的人,可門打開,站在門口的是任漪和管家,身後還跟着孟拾悅。
任黎初蹙眉,剛想說什麽,任漪擡起手,把瓶子裏的水潑在任黎初臉上。冰水刺過臉頰,任黎初愣怔的看着任漪。
“鬧夠了嗎?鬧夠了,就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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