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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玩物·71

“小姐，抱歉，夫人讓我們看着你，所以才……”任黎初下樓站在車邊，看着管家欲言又止的樣子，多少猜出原因。估計是司機把自己過來找陸沅兮的事告訴給管家，驚動了任漪，對方才會找回來。

任黎初站在車邊，仰頭看着陸沅兮屋子裏的燈，揉了揉眼睛。

“談談吧。”

任黎初走了，陸沅兮神經還沒來得及松懈，就聽到任漪這麽說。她沒理由拒絕，嗯了聲，坐在任漪對面。

女人臉上帶了些疲倦，她抽着煙，視線被煙霧籠罩。可陸沅兮能感覺到，任漪的視線始終凝在自己身上，讓她不得不時時刻刻保持緊繃。

“放松些，我不會阻止你出國，相反的，如果你出國需要幫助，也可以找我。”任漪挂着笑容，但也正是這份笑容，讓陸沅兮覺得不安。

活過兩世，陸沅兮很清楚任漪對任黎初的縱容和寵溺是沒有上限更沒有下限的。凡是任黎初想要的，任漪這個母親都會不擇手段幫她拿到。

“為什麽要幫我？”陸沅兮想不出原因，只能問任漪，她說完，任漪嗤笑了聲。女人琥珀色的眸子變得冷肅，透出的陰翳讓陸沅兮不寒而栗。

就算任漪和任黎初有着極度相似的眼型，但這種眼神，她是不可能在任黎初眼中看到的。陸沅兮額角滲出些汗水，但很快，任漪卸去了那份冷意，又笑起來。

“小兮，這幾年我們見得少了，你變了很多。我記得你以前也不敢和我說話，卻不會刻意躲着我。是什麽時候變了呢，沒記錯的話，是高中那時候吧？”

任漪忽然說起別的，在旁人聽來，恐怕這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寒暄，可在陸沅兮聽來，卻不是那麽回事。

她沒想到任漪的感覺那麽靈敏，居然連自己的變化都能察覺出來。

“其實，不難發現的。初初早就感覺到，所以她也變了很多。她從小被我寵壞了，一直都不是個會顧及別人感受的人。可是對你很好，好到我這個母親都有些嫉妒了。”

任漪盯着陸沅兮，企圖從她臉上找到些許破綻。可陸沅兮明顯沒把心思放在這，她雙眼空洞的看着桌邊的蛋糕，任漪見了，無奈地嘆口氣。

“幫你離開，是我代替初初對你的所作所為道歉。如果你決定了要走，就徹底從她眼前消失，別再和她見面。如果你選擇留下，就收下任家給你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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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悄無聲息，綠蘿自打上一次的臺風天就被搬回到屋子裏，這會兒正搖晃着枝葉，一點都沒被房間裏的氛圍影響。

陸沅兮聽着外面的車聲，那是小區物業在緊急清理積雪的聲音。她聽着，聽着，沒能立刻回答任漪，視線有些恍惚。

是了，任漪的話提醒了自己。一旦她離開這裏，就是和任黎初徹底斷絕關系，她們之間，或許再也沒有相見的可能。

永遠不再見任黎初嗎……陸沅兮在心裏反複咀嚼這段話，她發現，真的去思考這件事時，她就會難以抑制地慌亂和鼻酸，眼眶分泌出眼水，陸沅兮不想讓任漪看到，急忙眨眼揮發掉。

一直以來，她始終都躲避着思索這件事。因為她打心眼裏覺得任黎初不會善罷甘休，就算自己去了國外，這個人也會繼續糾纏自己。她們之間，剪不斷，理不清。

可如果，任漪出手幹涉呢？那或許就真的如她所說的，自己和任黎初，再也沒有任何瓜葛，她們再也不會見面。

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陸沅兮苦澀的笑起來。她差點連自己都騙了。

不是真的不在意，也不是真的…不喜歡嗎？

“任阿姨，謝謝你和我說這些，我會離開。”

陸沅兮做出決定，她也希望自己不會因為這個決定後悔。上一世，她始終被锢桎在秀川，被束縛在任黎初身邊。就算這一世改變了太多，陸沅兮也想體會完全不同的軌跡。

沒有任黎初的自己，會是怎樣呢？

“你做了決定，我也尊重你的選擇。既然如此，我就給你最後一個忠告。初初說會讓你一無所有，只是說說而已，但我不是。”

“我早就和你說過，我不在意你的想法，不在意你想玩什麽把戲。但初初是我的女兒，作為母親，我護短，也很不講道理。”

“我沒辦法看着她為你失魂落魄，不顧自己的身體，更不想她因為喜歡你受傷。你要走就走得幹淨點，否則，我會用其他方式，讓你徹底消失。”

任漪聲音低緩，陸沅兮當然清楚任漪不只是說說而已。談話到此為止，任漪沒有多留。她離開後，孟拾悅這才從門外進來。

“喂，還好嗎？”

“沒事，你怎麽回來了？”

“還不是你的消息，這麽大的事，我當然得回來幫忙啊，剛好遇到任漪，就一起來了。”

孟拾悅說着，因為解決了一個麻煩正開心着。轉頭看，卻見陸沅兮始終盯着桌上的蛋糕，始終在出神。

“既然事情解決了，我看別等到20號了，學校取消的資格我能幫忙恢複，至于剩下的那些資料，也等到去那邊再不補辦就是。我們買明天的機票，直接離開。”

“這麽急？”陸沅兮下意識回答，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情緒不對。很顯然，孟拾悅也察覺了。

“你不是一直想盡早離開嗎？雖然任漪出手了，但難保任黎初還會找過來，避免夜長夢多，還是越早離開越好。你在這邊還有什麽事嗎？”

孟拾悅想不出陸沅兮猶豫的理由，但直覺告訴她，大概和任黎初有關。

“我…沒什麽事，我只是…算了，你說的有道理，就明天的飛機離開吧。”

事情解決，孟拾悅也沒有多留。她離開後，這個屋子最後就只剩下陸沅兮一個人。

她蹲坐在地上，看着那個自始至終都沒人碰過的蛋糕，輕輕用手擦了擦盒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塵。

一旁的手機亮了下，是飛機票成功出票的提醒。看着上面的起飛時間，陸沅兮閉上眼。

剛剛，應該再抱任黎初一下的。

“夫人，是先送你回去，還是先送小姐回去？”任漪上了車，司機見她一言不發，試探着問了句。

“回我那裏，初初今晚也住這邊。”任漪說完，看了眼任黎初，目光在她手上的燙傷掃過，皺緊了眉。

路上，任黎初始終沒有說話，從下樓到車上，就像是丢了魂一樣。車廂裏很安靜，只能聽到車子碾在雪上的聲響，還有司機偶爾操作方向盤的聲音。

到家之後，任漪先下了車，她坐在客廳，過了好一會兒，任黎初才走進來。看到她沒和自己說話，就要直接上樓，任漪沉着臉叫住她。

“怎麽？為了一個外人，你要和我置氣？”任漪語氣有些不快。她早就知道自家女兒對陸沅兮的心思，一開始不是沒想過阻止，可耐不住任黎初喜歡。任漪舍不得讓她難受，也就由着她去了。

任漪向來随性慣了，對感情也看得很淡。她始終覺得，任家人的血統裏沒有戀愛腦這個基因。任漪哪裏能想到，自己的女兒會是第一個。稍度縱容，竟然讓事情發展到這步。

“任女士，我沒有和你生氣。”任黎初走到任漪身邊，小聲說。之前喊了太久，任黎初嗓子還是啞的，這會兒眼眶通紅，啞着嗓子可憐巴巴的樣子，讓任漪更難受了。

她叫傭人送了藥膏過來，不管任黎初的閃躲，親自為她處理手上的燙傷。看着任漪為自己吹傷口的樣子，任黎初眼眶又紅了。

“我今天去阻止你，只是不想你把事情弄的更糟糕。趙家那邊單方面把訂婚的消息發出去，現在媒體時時刻刻都在留意我們兩家的動向，一旦被有心人利用，不只是你，陸沅兮也會被牽連。”

“你是我的女兒，我會在任何場合，任何時候，不計後果，無條件的幫助你。可是今晚不一樣，就算我幫你把她留下來，你們又能怎樣？作為母親，我沒辦法看着自己的女兒因為一個不喜歡她的人發瘋，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顧。”

“我知道，我真的沒有和你生氣。”聽到任漪居然還特意和自己解釋，任黎初搖了搖頭。她當然清楚任漪不是不站在自己這邊，更沒有怪任漪的意思。

實際上，就連任黎初自己回想起她今晚的所作所為都覺得可笑。

跑到陸沅兮家裏，告白，挽留，再然後…自己又做了什麽呢……

陸沅兮不喜歡自己，她早就該知道的。

是這段時間陸沅兮的表現，讓任黎初産生了“或許，陸沅兮是喜歡自己”的這種錯覺。

任黎初最不能忍受的，不是陸沅兮要走，而是她為了離開自己，寧可裝成喜歡自己的樣子。那些喜歡是假的，所以……溫柔和體貼也是假的。

她一直都想離開自己，她還要和孟拾悅在一起。不對，是已經在一起了吧……

任黎初想通這些，自嘲地笑了下。

“任女士，我沒事，也沒有和你生氣。陸沅兮要走就走，她算什麽，我又不是非她不可。至于和趙家的訂婚，你幫我推掉吧。今天太累了，我去樓上休息了。”

任黎初說完，沒再等任漪回答，急匆匆上了樓。在任漪看不到的地方，任黎初吸了吸鼻子，把又湧出來的眼淚忍回去。

她回了自己的房間，拿出手機，快速編輯了一條消息，發給陸沅兮。

“陸沅兮，你要走就走幹淨點。我就當丢了只不聽話的狗，再買只新的就是。”

任黎初編輯了幾次，寫了删，删了又寫，最終留下這句話，發給陸沅兮。看到消息順利過去，她拿着手機，像以往的每次那樣等着陸沅兮回複。

一分鐘，十分鐘，半個小時過去。任黎初才忽然回過神來。

對哦，陸沅兮不會回消息了。

她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