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謝寧琛在房頂上等了老半天,呼呼的北風刮來,吹得他腦門都開始疼了,還不見韓月影的蹤影。這麽久都沒人影,看來是不會來了。

“這陰奉陽違的臭丫頭!”謝寧琛按住額頭,忿忿不平地罵咧了一句,翻身坐直,正準備從房頂上跳下來,遠遠地就瞅見韓月影搬着一架比她高了好大一截的梯子一晃一晃地挪過來,看得人膽戰心驚的。

她的個頭不高,瘦瘦小小的,哪怕這段日子似乎長了點肉,但跟那架高大的體梯子一比,仍顯得嬌小得過分,有種随時都可能被梯子壓成肉餅的感覺。

謝寧琛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還沒說話,那邊,韓月影已經把梯子推了過來,啪啦一聲靠在房梁上,然後仰起頭,沖謝寧琛比了一下食指:“謝世子,下來吧!”

謝寧琛雙手環胸,臉上挂着賴皮的笑容:“我恐高,你來扶我一把!”

扶他?她又不是腦子壞了,韓月影被謝寧琛搞得很火大,臉上僞裝的平靜隐隐有破功的跡象:“既然謝世子這麽喜歡屋頂上的風光,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聞言,謝寧琛詫異地揚了揚眉,呵呵,不過一兩個月沒見,這臭丫頭倒是長進了一些,沉得住氣了。

他一拍身上的錦袍,站了起來,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屋頂風光我已經欣賞完了,你扶着梯子,我要下來。”

這要求不算多過分,更何況韓月影也有心近距離欣賞一下他待會兒的狼狽狀,便垂下頭,輕輕勾了勾唇,做出一副老不情願的樣子,在謝寧琛的三催四請之下才過去不甘不願地扶住了梯子。

見她終于屈服,謝寧琛眉宇間一片意氣風發之色,一邊踏步下來,一邊嘚瑟地說:“遲早要答應的,何必浪費口舌,乖乖聽話多好,小爺也不為難你。”

如果有條尾巴長在他背後,估計這會兒都搖上天了。韓月影微微昂起頭,露出尖細的下巴和帶着點嬰兒肥的小臉,她臉上的笑容比冬日的暖陽還燦爛,還絢麗,晃得人眼花。

謝寧琛閃了閃眼,愣神了一瞬,等他回過神來時,陡然意識到不對。

他踩在梯子上的鞋底打滑,就像是踏在結了冰的湖面上一般,鞋子不受控制地往下滑,因而重心不穩,他的上身也跟着搖晃不停,像被人戳了一下的不倒翁,搖搖欲墜。

“哎呀……”韓月影裝模作樣地叫了一聲,正等着看好戲,卻見謝寧琛在快栽下來的時候,左腿突然往上一彎,勾住了梯子,雙臂一個用力,抓住了梯子,倒挂在半空中,倒垂下來頭正好與韓月影面對面,若非韓月影反應快,兩人的鼻梁肯定要撞上。

對上韓月影驚詫的眼神,謝寧琛露出炫白的牙齒,笑得像只翹起尾巴的大公雞:“怎麽,我沒摔下來,你很失望?”

說完,他騰出一只手,在梯子的橫梁上抹了一把,然後看着手上那一層滑膩膩的豆油,啧啧出聲:“無色無味的豆油,你這麽熱情地招待我,我該怎麽回敬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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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糕,不但沒整到他,還被他識穿了。

韓月影慢吞吞的瞥了謝寧琛一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像是會說話一樣,裏面似乎帶着無盡的哀求之意。

謝寧琛仿佛看見了韓月影拽着他的袖子,低聲求饒,一口一個謝世子的,聲音哀求,水眸含光,腦袋耷拉着,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

他越想越美,臉上不自覺浮現出了幾分揚眉吐氣的笑容。

韓月影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沒有好事,她沉了沉眼,眸光斜過還在兀自得意的謝寧琛,忽地擡起右腳,用力踹向了梯子的一只腿。

梯子陡然晃動起來,謝寧琛險些被摔下去,他飛快地回過神來,一眼就看到了惡作劇得逞,正準備拔腿就跑的韓月影。

“想跑,沒門!”謝寧琛拼着殺敵一千自毀八百的勇氣,用力從半空中撲向了韓月影。

韓月影才踏出一步就看見頭頂上方一道陰影襲來,黑壓壓的一大片,遮住了上方的陽光,形成一片不小的陰影,像一直張牙舞爪的獠獸,要将她吞噬殆盡。

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團重物就直直砸在了她的身上,把她壓進了雪地裏,弄得她沾了一身的雪,就連頭發和臉都沒能幸免。

“笨丫頭,想算計小爺,小爺今兒就讓你嘗嘗什麽叫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滋味,怎麽樣,把自己算計進去的滋味不錯吧。”謝寧琛半邊身子壓在韓月影的背上,禁锢住她的行動,臉上帶着扳回一城的喜悅,口氣很是嫌惡,“人肉墊子就是不錯,只是嘛,你這小丫頭一身的骨頭,硌得慌!”

“咳咳咳……”韓月影用力咳嗽了幾下才将撲進嘴裏、鼻腔裏的雪給咳了出來。幸虧地面上堆了這麽厚厚的一層白雪,才讓她沒有受傷。只是謝寧琛這麽壓着她,實在是很不舒服。

她擦了擦臉上的雪,扭了一下背,大聲呵斥:“滾開。”

不過因為嗆進了些雪進嗓子裏,她的聲音有些軟,毫無力道,比起呵斥,倒更像是撒嬌。

謝寧琛單腳邁出一步,抵在地上,稍微減輕了一些壓在韓月影身上的力道,嘴上卻得理不饒人,饒有興趣地逗韓月影:“想我放了你,可以,叫一聲寧琛哥哥來聽聽,小爺我舒坦了,就饒了你這一回。”

大白天就開始做夢了!韓月影翻了個白眼,手往雪地裏一攥,聲音放軟,帶着幾分泫然欲泣的語調:“你湊過來些。”

聽出她語氣裏的羞澀和懇求,謝寧琛以為她終于要認輸了,得意地把頭一低,湊到她的頭頂,高高在上的說:“現在可以……啊,你這臭丫頭……”

一只拳頭大的雪球重重砸在他的臉上,然後從他的額頭上炸開,洋洋灑灑,噴了他一臉。

謝寧琛得意就像是琴聲彈奏到最高昂處,然後陡然往下一降,由先前的得意猛然間變成了怒喝。

韓月影趁着他自顧不暇的功夫,用力推開了他,翻身就要爬起來。

謝寧琛拍開臉上的雪正巧見到這一幕,他嘴角彎起一抹凜冽的弧度,長臂一伸,五指抓住韓月影的左腿,用力一拉。

韓月影還沒站穩的腳步一個趔趄,再次摔在了地上。

這一回,謝寧琛不敢再掉以輕心,縱身一躍撲了過去,狠狠把她按在雪地上,張狂又神氣地笑了:“看你往哪兒跑!”

“放開我!”韓月影惱怒地吼了一聲,忽然撇開頭,小嘴一張,露出兩顆小虎牙,一口咬了謝寧琛的手背上。

謝寧琛冷不防被她咬了一口,瑟縮了一下,猛地掙開她的嘴,罵咧道:“你屬狗的啊!”

然後垂下頭去看手背上的傷勢,這一看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竟然沒注意,他鉗制住韓月影的另外一只手正好按在她纖細的腰肢上。她的腰細得仿佛只用一只手就能握住,平時看起來幹幹瘦瘦的一個小丫頭,腰肢竟意外的柔軟,仿佛按在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上,令人心馳蕩漾。

謝寧琛平生頭一回意識到什麽叫男女有別。他的臉上忽然爬起了一團可疑的紅暈,像是觸碰到了什麽燙手山芋一樣,飛快地松開了手,慌手慌腳地站了起來,眼神虛虛掃了一眼韓月影的身影,竟不敢直視她的眼,匆匆撂下一句:“我回去了,你跟青雲說一聲。”

然後就像背後有洪水猛獸在追趕他一樣,狼狽地跑了出去,眨眼就消失了在月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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