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能不能先別死

能不能先別死

巍峨蔥茏的山巒默默矗立, 飛鶴清臺一片碧景中突兀地多了一抹刺眼的緋紅。

立如雕塑般的兩只靈鹫在頭頂水晶球的震顫下,目光漸漸銳利清明,揚起了翅膀發出了陣陣轟鳴。

除此聲響動靜外, 碧潭之上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跟被術法定住了一般, 瞪大了眼大張着嘴, 驚訝地望着眼前這一幕。

阿翎腦袋陡然變得一片空白,整個人如遭雷劈, 渾身滾燙宛如岩漿,好像要從手心炸了開來。

震顫的眸光裏, 綠色與紅色交替閃過, 越來越快, 越來越快, 快到兩種顏色似要融為了一體。

衆人齊齊屏住了呼吸。

靈鹫身後三位內門修士也驚訝地瞧着眼前這一幕, 遲遲無法判定,阿翎的善念值測試是通過還是不通過。

原本剛剛亮起紅光的時候,為首的劍修就要宣布阿翎考核不通過, 然而不過一瞬,那水晶球又變成了綠色。

她雖然不解,水晶球為何會突然震顫了起來,還會改變已經測出的顏色, 但瞧見亮起綠色的光, 還是打算宣布阿翎通過。

然而事情再一次出現了反轉,這水晶球的光又一次變成了紅色, 後來更是紅綠相間的交錯着在閃光。

靈鹫腦袋上的水晶球也越震越厲害, 連帶着靈鹫也發出了陣陣嘶鳴,劃破寂靜、震人心魄。

顧景陽一臉驚詫, 靈鹫愈發低沉的轟鳴聲震得她頭皮發麻,她擔憂地望着僵在原地的阿翎,輕聲喚了聲‘阿翎’,但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水晶球會一直閃爍不定。

刑宴敕看着眼前這一幕,向來輕浮的臉上都多了些凝重,他十分不解他都能通過的測試,怎麽阿翎會有了波折。

他蹙着濃黑的雙眉往阿翎望去,他認識的阿翎雖說不上多好,但怎麽着也不能是個大壞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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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這水晶球出了什麽問題?

他往前走了兩步,想去瞧個清楚。

剛往阿翎身邊靠近了一些,阿翎手心底下的水晶球竟然震顫着轉動了起來,那閃出的紅光一道一道的,像是要将這水晶球給劈裂了。

刑宴敕吓得頓住了腳,紅色的利光在他臉上閃過,他竟然覺得臉有些疼。

眼見着阿翎手下的水晶球閃起了越來越多的紅光,好像馬上就能壓制住那越來越暗淡的綠光,忽地,一聲清揚鶴鳴自如墨的山巒間傳來。

那本該在鶴門崛壁上方鎮守的冰鶴仙人,竟然盤旋在了這飛鶴清潭之上,所到之處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阿翎如今腦袋裏已經完全是炸裂的岩漿了,額角沁出的汗珠順着臉頰掉落至衣襟裏頭,彙入那一片潮濕中。

她的後背衣衫早就被驚出的冷汗給浸濕了兩三層。

為什麽會這樣?

阿翎嘴唇翕動,想說些什麽,但瞧着這越來越赤紅的光,也不知道說些什麽好。

而且她的手好似被這水晶球給牢牢吸住了,她想收回手都不能夠。

額角的汗珠越來越多,越來越密,她渾身滾燙地好似下一瞬間就要被爆裂開了。

天地間在此刻一片赤紅,什麽碧水清潭,青山流雲,阿翎什麽也瞧不見了,也聽不清四周越來越多圍上來的人鬧哄哄的在說些什麽。

她只能聽見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劇烈心跳,還有她好似很艱難的粗重呼吸。

就在她覺着渾身燥熱得意識都有些迷糊時,手背忽地傳來了一陣深入骨髓的清涼。

這股清涼順着手心沿着手臂彙至肩頸,氣勢洶洶如九天懸落的瀑布狠狠澆透了她心裏莫名燃起的心火。

阿翎昏沉的頭腦在霎那間恢複了清明。

她赤紅着眼,垂眸往清涼處看去,她的手被一只瘦削細長的手掌給整個兒包裹住了。

阿翎震愣地往那瘦削蒼白的手的主人看去,一張比鶴羽還素白無血色的臉突兀地出現在了阿翎面前。

怎麽會?師清淺不是在養傷麽?

她怎麽來了?

阿翎動了動嘴唇,喉嚨卻跟堵上了一團荊棘一般,不光令她說不出話,還刺痛地無法吞咽。

頭上黑影拂過,白鶴低鳴着在低空盤旋,阿翎本來似堵上了一層棉花的耳朵瞬間被清空了障礙。

原本嗡嗡像隔了很遠的喧鬧,猛地如炮仗炸飛一般,在耳邊轟響了起來。

阿翎覺着頭好痛,痛苦地擰緊了雙眉。

師清淺低垂着的羽睫微顫,看着面前人的痛苦神色,蒼白的臉上閃過不悅,她擡頭往四周望去,原本收起的威壓在此刻盡數釋放。

一瞬間,碧潭之上,差點被壓垮了脊梁的衆人齊齊收了聲。

好半晌,師清淺才收起來那股迫人低頭的威壓,四周才有了劫後餘生般的粗重呼吸聲。

刑宴敕剛才猝不及防被師清淺的威勢驚吓到,等回過神,自覺沒了面子,又見師清淺莫名其妙出現,還捏住了阿翎的手,以為她要做什麽,大聲呵斥着靠近師清淺,要叫她把手拿開。

顧景陽心道不好,正要出手去攔,卻晚了一步。

或者說是,師清淺的動作太快了,她想攔也攔不住。

刑宴敕才剛靠近師清淺一步,就被師清淺一個揮手給直接打出了這飛鶴清譚之外,人影都瞧不見了。

強,真是太強了,顧景陽心中驚嘆。

上首的內門修士也回過了神,見她師清淺徒手使的內力就将人打出去這麽遠,便知道眼前的人是個厲害的,日後在內門的造化指不定如何,這樣的人不可得罪。

但他們三人此次是負責監守秩序的,有些話不得不說。

“此處不得打鬧傷人,違者取消資格。”

顧景陽聞言上前一步解釋道:“誤會誤會,我們是一個學府的,尋常就這麽鬧着玩。”

說完這話,顧景陽還不忘替阿翎問道:“剛剛這水晶球是怎麽了,可是出了故障?”

三位監考修士互相對了個視線,他們也都不知道剛才是怎麽了,糾結是通過還是不通過,他們也第一次見着紅綠交替閃的情況。

甚至也懷疑這水晶球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但這水晶球測試千百年來從未出過問題,出問題後該如何處理他們也不知,思索着要不要去宗門求助時,那水晶球亮起了綠光。

師清淺在衆目睽睽之下将手放到了剛剛出問題的水晶球上,只見她一放手去後,那水晶球就亮起了綠光,完全沒有問題的模樣。

師清淺測完後,并不關心周圍人的各種反應,她低頭看着還在剛剛的驚吓中有些發愣的阿翎。

“沒事了,你再試試。”她說話的表情還是一如既往的寡淡,但這語氣裏安撫意味連阿翎都聽出來了。

阿翎不知道師清淺怎麽忽然就出現了,又怎麽她測試就沒問題,她望着眼前的水晶球很是遲疑,這可是測試善念值的考核,她怎麽會在這處出了問題。

她難道是什麽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嗎,或是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實她內心黑暗得很?

阿翎猶豫間忽然感覺手心被輕輕捏了捏,她低頭看去,師清淺剛剛握着她的手竟然還沒有松開。

手心涼涼的,手腕上卻一陣一陣地傳來滾燙的熱度。

“你測不測,不測就走開,別耽誤大家時間,你看這後頭還有這好些個人呢!”

排在阿翎後頭的修士忽地叫嚷了開來:“這已經有個插隊的了,你別再磨蹭耽誤功夫了。”

他話音剛落,後頭又有人喊道:“你小點聲,你沒看那白衣服的姑娘修為極高,還有那綠衣服的姑娘遲遲亮不起綠燈,搞不好就是個心黑的,她倆可是一夥的,你別惹了她們,當心小命不保。”

他喊着讓人小聲點,自己的聲音卻大的生怕別人聽不見。

那被勸的人聽他這麽說,立馬不服氣了:“笑話,我還能怕兩小姑娘,再說了,此處可身處內門,誰敢傷人。”

顧景陽心想,他這後半句已經暴露了他的害怕。

那人見顧景陽也朝她看了過來,梗着脖子催了句:“搞快點!”

等師清淺也轉過視線望向他時,他立刻就閉了嘴,只嘟嘟囔囔的像是自言自語:“我這不也是趕時間麽。”

阿翎僵在原處還有些心有餘悸,聽着後面的催促,深吸一口氣就要将左手從師清淺手裏抽出來。

一下卻沒成功。

師清淺一手握着阿翎的手,另一手繞過阿翎身後,牽起了她另一只手,在阿翎拒絕之前,将她的手放到了水晶球上。

綠光亮起。

這一次水晶球反應十分的迅速,沒有任何異樣。

師清淺也在這時松開了剛才一直握着的阿翎的手。

監考的三位修士互相對了個眼神,立刻宣布阿翎通過測試,給了銀羽名錄牌。

師清淺也順利通過了修為測試,拿到了銀羽名錄牌,沒再多說什麽,也沒有多看阿翎一眼,同顧景陽點頭示意後,徑直禦劍離開了。

天空中一道黑影閃過,一直盤旋着的冰鶴仙人一聲長嘯後也振翅離去。

阿翎望着被白鶴遮擋了一下後就迅速消失不見的白色身影,手心還有剛剛被她握住時的涼意,師清淺的手怎麽這麽冰?

不是,她不是來不了這內門考核了嗎?

顧景陽目送着師清淺離去後,轉頭看向阿翎,目露擔憂。

“阿翎,剛剛可是發生了什麽?”

原本她也猜測是那水晶球出了問題,可後來清淺試了卻沒事,而且剛剛那水晶球在紅色綠色之間閃爍時,她瞧見阿翎的神色似是十分痛苦。

原本她也是要上前拉扯開阿翎的,只是慢了一步,她又擡頭看了眼天空中已經早就沒了痕跡的清淺,也不知是清淺來的速度太快,還是剛剛她光注意着阿翎沒注意到其他的。

她竟是連清淺什麽時候來的也不知道。

阿翎腦袋在此刻都是懵懵的:“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低頭看着自己的兩只手,不明白為什麽第一次測試時,她會出那種狀況。

“師清淺,你給我等着瞧!可千萬別再落我手上,不然我有的你好看。”

刑宴敕捂着胸口朝着天上破口大罵,他剛被師清淺一招打出了鶴門外,自覺那是師清淺偷襲,他沒準備好才會這般狼狽,掙紮着爬起來要來同師清淺再打一次。

剛才他遠遠地看見了師清淺要禦劍離開,想要攔下卻已經來不及了,心裏憋着好大一股火,看見阿翎同顧景陽走了出來,臉色也還是難看的很。

但到底是忍住了那股惱意,詢問阿翎剛剛可有通過測試。

聽到阿翎最後拿到了銀羽名錄牌,刑宴敕的心情才好了一些。

“日後你要小心着些師清淺,她這個人記仇的很,上回的事她一定是記在了心裏,一有機會肯定會報複我們,剛剛你看,這麽多人她就敢動手,日後你可一定要小心了。”

刑宴敕還想多說幾句,他之前在家裏就聽說了師清淺害的阿翎被她爹打了,他又已經被學府停課在家反省這麽久,這事怎麽也算扯平了,今日才剛見上面,師清淺就動起了手。

阿翎看着就不是師清淺的對手,他憂心得很,心裏盤算着日後可不能讓阿翎落單了。

要讓阿翎獨自碰上師清淺,那後果一定不堪設想。

阿翎卻沒心思聽他說那些廢話,也歇了看熱鬧的心思,同顧景陽一道禦劍離開。

阿翎拒絕了顧景陽邀她去顧家吃飯的邀請,獨自回了家。

她人還沒到家,今日飛鶴清臺上發生的事情已經盡數傳遍了三峰十二洞。

阿翎對此一無所知,好姨見她一臉菜色地回家,初始還以為是阿翎沒通過考核,等瞧見阿翎的銀羽名錄牌,才大喜過望,也不管阿翎為何那副沉默模樣,激動地就開始張羅要替阿翎慶祝。

阿翎看着她忙進忙出,心情漸漸地好了些,不管怎麽樣最後的結果總是好的。

雖然她還是不明白她的善念值是有什麽問題,還有後來能通過測試,同師清淺有沒有關系?為什麽她一來了,她就通過了測試。

不行,阿翎想要知道原因,她要去找人問問清楚。

阿翎到了寧陰藥廬外,瞧見那透明泛着藍光的結界,知道自己是來的不巧了,她看了眼手上這七層食盒,心裏一陣別扭。

這是好姨聽說她要來寧陰藥廬找師清淺,硬讓她帶上的,裏頭是三人份的菜數,好姨把陽夏藥師那份也準備了。

她怕是以為她是來找師清淺她們慶祝的。

阿翎再次看了眼這幽幽閃着藍光的結界,是她來的不湊巧了,阿翎剛放下食盒打算離開,眼前的結界卻忽然像撕紙一樣開了一道口子。

“阿翎來了啊,進來吧。”

陽夏藥師的聲音自結界裏頭傳了出來,就像在阿翎耳邊說的一樣。

阿翎疑惑地四處一瞧,沒瞧見陽夏藥師的身影,看到面前結界的口子已經大得同一扇門一樣了,阿翎猶豫了下,還是走了進去。

進到藥廬內,卻不見陽夏藥師的蹤影,當阿翎要去後院瞧瞧時,她的面前卻憑空出現了一道門。

這接二連三出現不同尋常的門,讓阿翎的心中不由得打起了鼓,陽夏藥師是在做什麽呢,這麽神神秘秘的。

她從自動開了的門往裏走,順着森冷的樓梯往下,就走到了一間密室內。

密室昏暗,空空蕩蕩的,只有一顆夜明珠懸于頂上在亮着光。

陽夏藥師聽着聲響回頭望向她:“你來了。”

随着她側身的動作,阿翎也走下了臺階最後一節,看清了密室中心的境況。

那兒只有一張白玉床,冒着渺渺的霧氣,讓人瞧着就覺得有一陣陣的涼意。

光看着就很冷的床上竟然還躺着一人。

阿翎走近了一瞧,是師清淺。

明明之前才剛見過,只短短一兩個時辰,她好像更蒼白了些,白得都隐隐的有些透明。

她安靜地躺在白玉床上,一雙眼睛緊緊閉着,呼吸輕淺的不似一個活人,要不是那偶爾顫動的長長睫毛,阿翎還真找不出她還活着的證明。

“她怎麽了?”

阿翎說話的聲音都不由得放低了,好似擔心一個稍大的動靜就叫這脆弱的人失去了最後一絲輕淺呼吸。

陽夏藥師倒和平常無甚差別,甚至還有些生氣地說道:“傷沒好出去溜達,現下快死了。”

“啊?”阿翎驚呼出聲,瞳孔瞬間瞪圓了,震驚地看着陽夏藥師,像在确定她是不是在開玩笑。

見她肅着臉只低頭瞧着白玉床上的師清淺,并未看到她的震驚和懷疑。

她趕忙追問:“師清淺要死了?怎麽會呢,她之前不還好好的?”

這可是師清淺啊,上一世的北眀上尊,怎麽會,怎麽會就這樣死了?

太離譜了吧,阿翎的心猛地懸了起來,她也說不出心中如今的感受,她不知道她是開心還是難過,她只是不相信師清淺就這樣死了。

陽夏藥師看見阿翎蹙起的眉心,還有語氣裏的關切,舒了一口氣。

幸好,阿翎聽着清淺要死了的消息沒笑出聲,不然清淺是真沒戲了。

這人原本好好的在密室裏躺着,忽然睜了眼就說要去內門考核,本來陽夏藥師不清楚這裏頭是為着什麽,現下看到突然出現的阿翎,那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事必定同阿翎有關。

“你之前見過她?是什麽時候?可有發生什麽事?”

阿翎擔心早上的事會影響師清淺的生死,就将測試時候遇到的事,還有師清淺突然趕到後發生的事,原原本本,能想得起來的,都回憶了一遍,完整地告訴了陽夏藥師。

陽夏藥師聽完,心道果然,果然是為着阿翎去的飛鶴清臺。

阿翎見她說完後,陽夏藥師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等了半晌也不見她說點什麽。

她忍不住又問道:“是有什麽問題嗎,師清淺真的沒救了嗎?”她怎麽就要死了呢,阿翎心想她還有好多的問題要問她呢。

能不能先別死啊。

阿翎低垂着頭,焦急地看着白玉床上毫無知覺的人:“還有沒有什麽辦法能搶救一下?她這是哪裏受了傷?”

陽夏藥師聽了這話才算是有了反應,偏頭望向阿翎,神色十分的認真:“阿翎願意幫忙的話,我盡力試試。”

阿翎驚訝地瞪大了眼:“我?我能幫什麽?”

陽夏藥師拎過師清淺身側的手,交到阿翎手上:“你握住她的手給她輸些真氣。”

阿翎的手突然就給冰了一下,冷得她差點就條件反射的把這冰塊一樣的手給扔了出去。

她強忍着心頭的變扭,在陽夏藥師懇請的目光下握住了師清淺冷得同死人一樣的手。

這手不光冷得像死人,上頭還沒有一點肉,除了骨頭就是皮,骨節處的青白瞧得阿翎的心猛地一緊。

不等她開始給師清淺輸真氣,陽夏藥師已經開始了動作。

阿翎見她拿出的金針比她的手臂還長,緊張地一把握住了師清淺的手掌,即刻就給師清淺輸起了真氣。

那金針沒入師清淺體內後就跟冰柱融化了一樣,無影無蹤的。

一連七根金針,盡數沒入師清淺體內,封住了她的氣脈,陽夏藥師擡手剛要拿袖子擦一擦額上的汗水,就見眼皮子底下出現了一塊帕子。

阿翎神色肅然地恭敬遞上帕子,陽夏藥師的醫術當真是令人望而生畏,這可不是普通的金針,而是沒有化神境的修為輕易催動不了的四象金針。

陽夏藥師看清了阿翎眼底的欽佩,也不由得有些驕傲,她這一生醉心于醫術,旁的不說,但就這醫術上她相信自己在這世間也算是頂尖的。

清淺要不是遇着她,這回怕是真就沒命了。

擦了汗後,陽夏藥師繼續順着師清淺的經脈,将四蹿的魔氣逆着經絡往上驅趕,齊齊往師清淺的臉上而去。

阿翎一個呼吸間,就見師清淺的半邊臉上爬滿了暗紅色的血紋,她不由得用力屏住了呼吸,一臉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陽夏藥師取出一顆龍眼大小的藥丸塞進師清淺的嘴裏,片刻之後,師清淺臉上的血紋就跟活了過來一樣,争先恐後地往師清淺眼角那一粒紅痣彙聚過去。

阿翎瞪大了眼睛瞧着這一幕,眼見着那普通的一顆紅痣好像多了些詭異的色彩,那紅色不是正紅,反而有一些暗沉的血色。

這究竟是什麽東西,那真的是顆痣嗎?

陽夏藥師不知道阿翎此刻心底的驚濤駭浪,她從藥箱裏取過三枚洛神淩波破體釘,一枚一枚地釘入了師清淺眼尾的紅痣內。

最外頭的一枚洛神淩波破體釘露在體外的半截釘子都被浸染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色。

陽夏藥師心頭也是一震,這魔氣怕是差點就觸及了心脈,她不敢耽擱,對着那如血痂的紅痣催動了封印口訣。

師清淺臉上的血紋漸漸蠕動起來,好似被鮮血引誘的莽原血蛭,齊齊往洛神淩波破體釘處鑽。

陽夏藥師的額頭也瞬間沁出了豆大般的汗珠,但也顧不得擦了。

堅持了一刻鐘的時間,師清淺臉上的血紋才盡數退去。

陽夏藥師肅着臉屏着氣,看着近乎透明的師清淺,壓着怒氣罵道:“再有下次,我就看着你死。”

醫者不救作死之人。

陽夏藥師咬牙啓齒放完狠話後,催動術法取出了釘入師清淺眼角紅痣裏的洛神淩波破體釘。

師清淺一身透明的皮膚漸漸有了絲血色,身體也不似剛剛那般冷得像冰塊。

阿翎也在第一時間感覺到了這個變化,她握着師清淺好似慢慢回溫了的手問陽夏藥師:“她怎麽樣了?”

陽夏藥師拭去額頭的汗水,呼了一口氣:“暫且死不了了。”

聽她這麽說,阿翎那憋着的半口氣終于全然呼了出來,沒死就好。

阿翎停止了輸真氣的動作,看着被她緊張地握出紅印的師清淺的手,心頭一陣尴尬,立刻松了手想要放回去。

忽地,手心一緊。

阿翎剛略略松開的手猝然被反握住了,白玉床上的人也在這一刻睜開了眼。

昏暗的密室內,不知從哪裏透進來一絲涼風,吹得兩人的眼睫都一個輕顫。

四目相對中,頓住了呼吸的兩人都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溢滿眼眸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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