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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柳笙歌終于知道那些時尚服裝秀中所展示的衣服是給哪些人穿的了, 當沈鶴銜從更衣室裏出來時，不止是導購員，就連店裏的其他顧客也向這邊投來了視線。

長款大衣需要足夠的身高, 簡約的風格對身形的要求更是嚴苛，總的來說，越簡單的款式對人的要求就越高。

剪裁簡單線條流暢的衣物如同量身定做般附着在沈鶴銜身上, 平直的肩角與衣縫分毫不差，于他人而言堪稱災難的衣長對沈鶴銜來說不過小兒科般, 剛沒過半條大腿的衣擺只襯托出她的雙腿更加筆直修長。

灰色大衣搭配同色系的長褲, 只于領口略微顯露出米白色的羊絨襯衣，為這一身增添了一抹亮色。

沈鶴銜雖然因為第一次穿上風格完全不同的衣服而渾身不自在, 但她身姿挺拔體态端正, 完全穿出了這一身極簡中性風的味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沈鶴銜的腳上還穿了一雙運動鞋。

“學姐……”

沈鶴銜站在鏡前有些無措，完全不敢相信鏡子裏的人是自己。

她倒沒有自己合不合适的念頭, 單純是因為不同的風格而對自己感到陌生。

柳笙歌繞着圈地打量沈鶴銜，越看越是滿意。

或許也有別的風格适合沈鶴銜, 畢竟就事實來說, 沈鶴銜完全是個衣架子, 只要找得到尺寸根本不用擔心是否好看。

但論有幾個人能駕馭這種風格, 至少柳笙歌現實裏除了沈鶴銜還沒見過其他的。

她要的就是一種特別, 要的就是沈鶴銜穿比別人穿好看, 那才能叫作風格。

這樣的大狗狗帶出去, 絕對超有面子的。

“啊呀, 我還沒見過這麽适合這件大衣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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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購員也在一旁驚嘆, 雖然這很有可能是什麽銷售策略，但柳笙歌還是認為對方的發言十分真誠。

“這衣服賣出去過幾件了？”

“我們單店的話, 暫時還沒賣出過這一款。”

柳笙歌明白了：“你先幫我算一下VIP這些是多少價格。”

“學姐——”

沈鶴銜雖然數學不大好，但算錢還是很快的，這一身三件套是她三個月的生活費了，她是真的舍不得。

“噓，”柳笙歌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随手還拍了張照片，“先等我打個電話，乖~”

沈鶴銜只得在旁邊巴巴地等着。

“喂，瞳姐。”

“笙歌？”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好聽的女聲，似乎是因為剛醒，口齒還有些含糊，“你現在在哪兒？昨晚你沒來吃年夜飯，我媽唠叨了一晚上。”

“我現在在你店裏。”

“店裏？絲路的門店嗎？”女聲打了個哈欠，“你怎麽挑這個時候買衣服啊？之前讓你直接去公司挑你不去。”

“不是絲路是你們代理的TK，你有VIP吧？借我用一下呗。”

“VIP？”那邊像聽了什麽笑話，“我的好妹妹，你在哪家店？我給店長打聲招呼，讓她從我的卡裏扣就行。”

“那多不好啊。”

“怎麽不好啦？我還沒給你壓歲錢呢。”

柳笙歌看了一眼還無措等在一旁的沈鶴銜，帶點撒嬌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她報了自己所在的門店，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瞳姐，新年快樂。”

“哈哈，你也新年快樂。有時間了來我家玩，你爸媽都不在國內，要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啦~”

“那我先聯系店長，你等個五分鐘左右，到時候核實一下身份就行。”

“嗯嗯，謝謝瞳姐，拜拜。”

“拜拜。”

柳笙歌挂了電話，滿臉笑容地看着沈鶴銜：“搞定。”

沈鶴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迷茫道：“搞定什麽？”

“你這一身有人幫忙買單了，”柳笙歌提了提她的褲腿，看着露出的一雙運動鞋發愁，“就是這鞋子咱們還得去別的店看看。”

“買單？”沈鶴銜又是震驚又是不安，“誰買單的？不行不行，這不行的……”

“沒什麽不行的，我表姐是老板。”

“那、那我給學姐——”

柳笙歌一挽她的手：“我又沒花錢，你幹嗎給我？”

“那我不要了，學姐，我們不買了。”

“不行，我喜歡。”柳笙歌拉着她的手不讓她脫下來，“你穿這身真的很好看，你穿給我看嘛。”

“可是……可是這太貴了。”

無功不受祿，沈鶴銜實在無法說服自己接受這麽貴重的禮物。在她眼裏，這麽貴的衣服根本就是奢侈品，而奢侈品對她來說絕對不是必需品。

“那你就當這是我的衣服，雖然穿在你的身上，但只是因為我喜歡，我想看你才穿的。”

柳笙歌覺得為自己的大狗狗打扮是主人的義務，貴重的衣服也不過是增添炫耀的價值。

而且沈鶴銜這麽穿真的很有型，很有品，對眼睛很好，她絕對不要退讓！

“可是……”

沈鶴銜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

“沒有可是！”柳笙歌态度強勢，語氣卻很軟，“你不穿我就生氣咯，以後再也不理你咯？”

“學姐……”

“你一直說我幫了你很多，對你很好，還說會聽我的話，現在連穿個衣服給我看都不願意嗎？”

她這種說法一下把沈鶴銜給整不會了，明明覺得很不對勁，嘴上卻只能順着她安撫。

“我沒有不願意穿給學姐看……”

“那就這麽說定了，你這身不用換下來，待會兒我們去買鞋子，然後再去理發店做個造型。”柳笙歌為她整理着衣領，“這個天穿的話最好再搭條圍巾，實在冷你也可以把羽絨服套上。”

這個行程顯然是她早就安排好的。

沈鶴銜還想說些什麽，就在這時，導購小姐拿着手機過來了。

“您好，請問您是柳笙歌小姐嗎？”

“是的，我就是柳笙歌。”

“店長已經和我們說過情況，能麻煩您到這邊和我們核實一下身份信息嗎？”

“當然，”柳笙歌一邊從包裏拿出皮夾，一邊對着沈鶴銜道，“小鶴，你去更衣室拿一下衣服，讓導購小姐幫你裝起來吧。”

“哦……”在柳笙歌面前，沈鶴銜向來沒什麽主導權，不過她倒沒忘了這一行的主要目的，“學姐，還有盈盈的禮物呢！”

柳笙歌從皮夾裏拿身份證的手頓了下，深吸了口氣道：“我沒忘。”

沈鶴銜這才放心地去拿換下的衣褲，等導購員幫她打包完，柳笙歌也結完賬提着兩個購物袋過來了。

“給。”

“這是？”

“圍巾，一條給你，一條給盈盈。”

“啊，錢……”

柳笙歌這次沒有推拒：“一共二百八，中午是你買的菜，晚上再請我吃一頓算扯平了。”

“那衣服……”

柳笙歌把購物袋塞進她手裏，然後挽住了她的手臂一起往外走：“如果你真的那麽過意不去，那以後多給我做點好吃的吧。”

“可那是我應該做的呀。”

柳笙歌怔了片刻，而後笑道：“你又不是我媽，怎麽就應該給我做好吃的了？”

“因為我更擅長做飯，當然應該我來做，就像學姐學習好幫我補習一樣。”

“可是想要看你穿這些衣服是我的私欲，你其實沒有很喜歡這類衣服，也并沒有很想買吧？”

“唔……我、我沒有不喜歡，我也覺得很好看，只是真的有點貴。”

“但我覺得很值得，我想看你穿好看的衣服，想讓別人也看到你的好，想讓你變得更特別。”

“更特別？”

“對……”柳笙歌看向沈鶴銜的雙眼，裏面有難以明說的情緒，“小鶴，你喜歡被人矚目嗎？”

沈鶴銜遲疑片刻後緩緩搖了搖頭：“我不喜歡……”

“但你所從事的行業還挺容易受關注的，而且你的身高也很引人注目吧？”

“嗯……”

“我雖然沒有你那麽誇張，但平時也經常被人圍觀。主持晚會的時候，還要被好多觀衆看着呢。”

“學姐那麽優秀，當然受歡迎。”

“我只是盡量展現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越是被人看着，就越不能示弱，越要保持自信，越要不斷完善自我。你知道其中最容易保持和改進的是什麽東西嗎？”

沈鶴銜搖了搖頭。

“當然是外表，大多數人只能用眼睛看到你的外表，他們不會去了解你的心，所以改變外表是最簡單的事。”

沈鶴銜似懂非懂，不明白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小鶴，在外人眼中，親密的朋友往往會成為對方外表的一部分。就像好人的朋友通常會是好人，壞蛋一般也和壞蛋為伍一樣，朋友有時候會成為自己的鏡子。”

沈鶴銜終于有些聽明白了：“學姐，我是不是讓你……”

丢臉了？

“當然沒有，他們可羨慕我交到了像你這樣的朋友，你可是我們的天降紫微星。”柳笙歌靠着她的肩膀，聲音有些飄渺，“但我希望他們能更多地認識你，認識你的更多面，認識到我交了一個多麽優秀又多麽特別的朋友。”

“先從外表開始改變，是最輕松簡單的。”

沈鶴銜于柳笙歌而言不僅僅是可以排遣寂寞的寵物，更是胸前佩戴的徽章。是她從璞玉開始，一點一點打磨裝飾，只屬于她的榮譽勳章。

所以她要把這枚胸章打磨得更加光鮮亮麗，更甚至是獨一無二，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更多地體現她的價值，讓她更多地被他人看到。

沈鶴銜雖然仍有疑惑未能解開，但柳笙歌解釋時不經意流露出的落寞與苦澀讓她最終接受了這種說法。

她想做學姐的朋友，想盡自己所能滿足學姐的願望，想成為能讓學姐感到自豪的朋友，想成為能照映出學姐最美麗姿态的那面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