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仇人

仇人

睡眠可以恢複體力？我呆愣的坐在山洞中，黑色的短發淩亂的披在頭上，明顯是剛剛睡醒的樣子。

之前似乎也是，一覺睡醒之後饑餓的感受就會消退許多，我回想先前醒來時候的狀況，後知後覺的感到一陣狂喜。

不用通過吃人恢複體力？那可真是，太棒了！

只要沒有那種鑽心蝕骨的饑餓感，想控制自己吃人的欲望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那麽之前的想法也可以實施了？我想到那莫名出現的血鬼術，身為一只鬼卻出現了可以治療人類的血鬼術，真是奇怪啊。

思緒飄蕩到那個夜晚，熾烈的火光，與鬼戰鬥的人類，原來還有這樣的人嗎？

真好啊，這樣的話，不知道能夠拯救多少人的性命呢？我不自覺的微笑了一下，站起身走出洞穴，漆黑的夜空中懸挂着一輪皎潔的圓月，點點星光散落四周。

看來今天有個好兆頭呢，我走在通往山下村莊的小路上，還沒想好幫助他人的計劃如何實施，不過先去山腳的村莊看看情況總不會有錯。

不同于上次燈火通明的盛況，這次黑夜的村莊冷清了許多，我随意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小店，店裏還有一些客人，老板似乎也還沒有關門的打算，我要了一杯茶坐下來慢慢喝着，鬼不能吃人類的食物，不過喝點茶水卻是沒什麽問題。

“你知道嗎？附近的淺草最近好像有人失蹤了！”一個坐在我後面桌上的男人用神秘兮兮的語氣對他的夥伴說道。

“你又來了，之前還跟告訴我那個哪裏有人失蹤了呢。”他的同伴一副滿不在乎的語氣：“到處都有人失蹤，接下來是不是要到我們這裏了呀？”他半開玩笑的說。

“诶，你別不信啊，之前是我小道消息打聽到的，這次可不一樣，那是我商隊的朋友告訴我的。”聽到同伴這樣說，男人急于證明自己話的真實性：“他剛剛從那邊過來呢。”

我的耳朵輕微的動了一下，集中精力聽着他們的談話。

同伴點點頭，像是贊同了男人的話，又像只是敷衍了一下：“不過最近我确實也聽說了一些事，松島你知道吧？”

“那個瘋子？”男人皺眉：“他能說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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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他說他上山采藥，遇到一個很奇怪的人，面生，不像是我們這裏的，他想問問他在這裏幹什麽，你猜怎麽着？”同伴故意賣了個關子。

“怎麽？”男人似乎也被勾起了興趣，忽略了先前那點輕微的不愉快，興致勃勃的追問。

“那個人張開嘴，滿口都是那種尖牙！就像那種，傳說中的鬼！”他露出牙齒作出了一個很猙獰的表情，不過看起來頗為滑稽：“他笑着說終于可以飽餐一頓了，自己已經餓壞了。松島說他以為自己死定了，吓得連路也走不動，不過這時候突然沖出來一個帶着刀的劍士！”

“他叫松島趕緊走，他跑的時候偷偷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劍士的刀上帶着藍色的水流！”同伴說道這裏也有些興奮，他喝了口茶水，男人催促着：“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了，松島不是跑了嗎？”他擺擺手，接着說道：“不過我覺得這只是松島他自己的想象罷了，他原本想象力就挺豐富的，帶着水流的刀？要吃人的鬼？怎麽可能呢？”

“那可不一定，說不定真的有呢？”男人看上去像是信了的樣子，又像是只是順着同伴的話開玩笑，他煞有介事的點頭，用一種誇張的語氣說着：“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為了守護我等平民百姓的幸福生活，惡鬼與人類不斷地上演着一場場戰鬥，彈奏着一場場用血與淚譜寫的贊歌。”

兩人對視了一眼，忽然都笑起來，像是笑着這些事情的荒誕，又像是笑着自己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們結束談話，站起身走出小店，我喝下最後一口茶水，同樣走出店門。

不被人知曉的勇士，成為別人娛樂的談資，這麽一想他們做的事還真是不值得啊。

大概這就是他們的偉大之處？

東京淺草的傳聞？去看看好了，說不定會有鬼的線索。

上次原來睡了半個月，這血鬼術貌似不太好用啊。不過有就行了，還要求那麽多幹嘛？也許這就是上天給我的一個機會，讓我彌補自己的罪孽。我加快了腳步，走出村莊後，幾個閃身消失在夜色中。

自從開始注意這方面的事後，我發現其實鬼的存在并不算少，但也不算太多，周圍的各種奇怪的異聞很多，大多數都是虛無缥缈的空談，但也有相當一部分是真實的鬼做出來的事。

真的有那麽一群人在殺鬼，這是我根據自己的經歷推測出來的，不僅如此，他們還是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團隊，叫“鬼殺隊”。

不過再多的信息我就不知道了。

大多數遇到的鬼其實并不強，至少比我那天晚上遇到的差遠了，那種鬼應該是稀有物種。

這種情況我就會想辦法自己解決，比如把它們釘在陽光下讓他們洗個太陽浴什麽的。

不過也有時候會遇到那種我自己沒法解決的鬼，記得第一次正當我頭疼解決不了，只能在暗處偷偷地搞一些小動作幹擾鬼吃人時，來了和之前遇到的一樣帶着刀的劍士，他一來就在詢問周圍的人最近是否有奇怪的失蹤事件發生，于是我把我觀察得到的信息寫在紙上，趁着半夜塞進了他的門縫，我想這應該會對他有幫助。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找到了鬼并消滅了它，我感到非常驕傲。

但不是每次來的劍士都能順利消滅鬼的，事實上這部分人的占比還不少。

我盡我所能的幫助他們，僞裝成路過的劍士輔助他們戰鬥，在他們失敗的時候帶着人跑路，也因此練就了一身娴熟的跑路技巧，這也是我到現在都還沒死的原因，大概我的速度在鬼中也算上乘？

也有可能是大多數鬼其實不想多惹麻煩……

有經驗的鬼都很狡猾，他們可能是知道滅口也沒用，遇到這些劍士後就會改變據點，如果不能一次消滅他們，再想找到就不太容易了。

如果有重傷垂死的，我會用血鬼術救回他們的性命，我盡量不使用血鬼術，因為每次用過血鬼術後都要沉睡很久，少則一周，多則半月。

已經竭盡全力了，有時候也只能看到戰鬥的殘骸，倒下的屍體。

會有身着暗黑色衣服，用面罩遮住臉部的人來善後，我躲在附近看着他們擡着蓋白布的擔架離開，不免也會感到難過，為這些逝去的生命，為了不該存在的惡鬼。

有時候我會想到在我沒有涉足的地方，在多少個黑暗的角落，人類前仆後繼的為了斬殺惡鬼，付出自己的性命。

這些事大約也是不能多想的，想多了就會感到悲觀，對自己的弱小感到無力……或許悶着頭前進才是更好的選擇。

但俗話說的好，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呢？

這天我正和往常一樣坐在小鎮的店鋪中，聽周圍的人談論一些奇聞異事。

“找到你了。”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身上的汗毛炸起，與此同時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一個男人狀似親昵的坐在我旁邊，一只手摟住我的脖子，靠在我的身邊。

我不敢動彈，甚至可以說我對這個鬼印象深刻。

這個鬼是我半年前協助一個劍士遇到的。

他很強，也因此我進入了鬼化狀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那個劍士倒是沒說什麽，我憑借自己的抗揍能力擋在前面騷擾，他趁機發出致命的攻擊。

後來這個鬼被打的半死，但因為戰鬥太久，那個劍士和我的體力臨近極限，最後還是被他跑了，最後留下的一句話是：“我會回來的。”

留下隐患不是什麽好事，但我們誰都沒有力氣再去追了。

掃視了一圈周圍仍在說笑的人群，我知道我現在什麽都不能做。

他看出了我的顧慮，嘴唇靠在我的耳邊輕聲說：“走吧？如果你不想我在這裏大開殺戮的話。”

在別人眼裏我們大概就是親密的情侶，正在你侬我侬的說着悄悄話。

“你不敢。”我咬着牙回答：“他們很快會來的，你如果把他們都殺了，來的一定不會是什麽低階的劍士。”

他冷笑：“就他們也能抓到我？被抓到的都只是些行事不懂收斂的鬼，等鬼殺隊的人來了，我已經不知道坐在哪個他們找不到的地方逍遙去了。”他換了一種更為柔和的語氣，聽起來卻讓人渾身發冷：“不過我今天對這些人可沒什麽興趣，我是來找你的。”

他站起來，摟住我脖子的手裏帶着我無可反抗的力道，我被迫站起來跟他走出去。

到了一個黑暗的角落，他剛剛在街上僞裝出的微笑全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陰寒。

他放開我，在我面前緩慢的踱步。

“半年前的事，你還記得吧？”

山一般的威壓籠罩在我的頭頂，我幾乎要跪下來。

他更強了，相比半年前。

打不過，也跑不掉，身體裏的每個細胞都在散發恐懼，我逐漸感到絕望。

走到盡頭了嗎？這條路。

“你可真是——幹得漂亮啊。我從沒有那麽狼狽過，還是被一個幫助人類的鬼。”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那個黑色頭發的小子，他已經死了。”面前的鬼露出人畜無害的微笑，說的卻是令人渾身發寒的話。

“你做的？”盡管是疑問，但我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那當然咯，我說過，我會回來的。”

恐懼緩緩消失，內心的悲哀随着心跳緩慢湧出，我們曾并肩戰鬥，他是極少的幾個沒有因為我鬼的身份而歧視我的人，大多數鬼殺隊的人其實對我并不友好，就算知道我幫了他們，對我更多的态度卻仍然是懷疑與不信任，這就顯得那個人的态度尤為可貴。

“以後也要好好努力啊。”臨別時他拍着我的肩膀笑着鼓勵我：“即使是鬼也沒關系的！能幫助滅殺鬼的人就是我的夥伴！”

“你……”我握緊拳頭，積蓄着全身的力量。

“哎呀，一不小心和你說的有點多呢，其實我今天主要是想來——”

淩厲的拳頭帶起一陣拳風，沖着他的臉打去，被他輕松接住。

“我今天是想來——砰”另一只拳頭也被輕松接住，他的笑容逐漸消失：“聽我把話說完就那麽難嗎？”他搖搖頭：“算了，反正也不重要，殺了你也算是為民，哦不，為鬼除害了。”

他的身影瞬間出現在我面前，快的看不到影子，我的瞳孔猛然收縮，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打倒在地。

我狼狽的滾在地上，還沒等我試圖站起，五把釘子一樣的東西精準的插在我的四肢和腹部，将我固定在地上。

“快天亮了。”他看看将要破曉的夜空，遺憾的搖搖頭：“還想再和你多聊一會，不過我還是趕快走吧，不然等會太陽出來之後可不好受啊。”

他緩步走出暗巷，消失在我的視線中。

我嘗試着掙動，劇烈的痛楚從傷口散發出來，這玩意似乎是特制的，不鋒利，但卻足矣将我固定在這裏，身體被固定住，也根本無法良好的發力。

也對，有備而來，怎麽可能讓我逃掉呢？

我認命的躺在原地，不再掙紮。

這條路走到盡頭了吧，我閉上眼，成為鬼之後的記憶浮現出來，我想至少，我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一切。

記憶的最初，血色的夜晚，冰冷的屍體。

開始于一個錯誤的夜晚，在哪一個角落默默無聞的死掉也是很正常的事。

至少我還做了很多我能做的，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