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杏壽郎

杏壽郎

昏暗的街道上，一個金紅色頭發的劍士跟随着鬼的氣息，不斷的尋覓。

在這裏！是血的味道！他的面色一凝，加快腳步跑起來，拐過一個轉角，面前的一幕卻讓他感到驚愕。

一個清秀的女子，四肢和腹部都被插上了釘子樣的物品，她的腹部還在微微起伏，鮮血從傷口下流出，浸潤了鋪着石板的土地。

但他的本能在告訴他，這是一只鬼！

什麽鬼會被釘在這裏？如果是鬼殺隊的人，那她的頭顱一定已經被砍掉了。

那麽答案就很明顯了，這是其他鬼做的事，鬼不能互相殘殺，但也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消滅別的鬼。

其實不需要杏壽郎插手，黎明即将到來，到那時這只鬼也會被陽光曬得灰飛煙滅。

但這只鬼怎麽有點眼熟？他不自覺走近兩步，看到那只鬼睜開了麻木的雙眼盯着天空，瞳孔裏是清晰的翠綠色。

想起來了！是她！兩年前的一天，他接到鎹鴉的任務前去斬殺惡鬼，卻沒想到那只鬼即将晉升下弦，本性又謹慎狡猾，盡管他拼盡全力斬殺了鬼，但自己也奄奄一息，可當他醒來時隐的成員卻告訴自己他的傷口看起來嚴重，不過大多都是皮外傷。

杏壽郎對自己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那只鬼臨死前說的話沒有錯，自己的內髒的确因為最後那一爪破裂，最後一擊是自己僅剩的一點力量，按理說自己根本不應該活下來，但為什麽？

當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選項，剩下的答案即使再不可置信，似乎也是當時唯一可能的解釋。

是那時出現的鬼？

而自己現在又遇到了這只鬼，看起來還如此狼狽。

瞟了一眼将近的天光，杏壽郎很快做了決定，他蹲在鬼的面前，幾下拔掉了插在她身上的釘子，一手拎起虛弱的鬼，失去束縛後的鬼很快想要掙紮，但杏壽郎幹脆利落的給了她後頸一下讓她能安靜的呆着。

把鬼像一個物品一樣夾在腰間，稍微避開了她腹部滲血的傷口，杏壽郎幾下幾個跳躍後消失在小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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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暫居的旅館，杏壽郎環視了房屋一圈，将她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當了這麽長時間的鬼殺隊劍士，就算他的嗅覺并不算天生敏銳，但也能分辨出常年食人的惡鬼身上或多或少帶有的腐臭。

但這只鬼身上，沒有。

其實自己的直覺傾向于相信她，但殺鬼的經歷讓他無法放下警惕，這麽多年了，遇到的鬼，沒有一個是可以抵禦食人的欲望的。

他在自己的房間裏扒拉了幾下，找出一條堅固的繩索，将面前的鬼嚴嚴實實的綁起來，确保她掙脫不開，然後坐在一旁氣定神閑的等待鬼的蘇醒。

我緩慢睜開眼，昏暗的燈光透入我的眼中，我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還沒死。

嘗試着動了下僵硬的四肢，未愈合的傷口處仍然傳來疼痛，與此同時一種被牢牢束縛的感受傳達到我的腦海。

我皺起眉低頭，看到自己身上的繩索，再試圖掙紮了幾下，果然沒用。

“你醒了。”中氣十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我被巨大的音量驚了一下，轉過頭看到一對精神的金紅色瞳孔注視着我。

哇，好神奇的顏色。

視線下撇，看到他咖啡色的隊服，這身制服我再熟悉不過了，我嘆了口氣。

什麽啊，原來是鬼殺隊的人。自己這是才入狼穴，又入虎口嗎？

不過這人有點眼熟啊？我努力的回想着，大概是哪個幫過的鬼殺隊隊員吧。

“你是鬼，按理說我不應該把你救回來，但是你讓我想到了一件事，我想知道兩年前你是不是救過我！”

……這麽直接的點明我是鬼真的好嗎？

不過我還是順着他的話思考着，兩年前，并且這明顯的金紅色頭發。

哦，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我想可能有。”我回答。

“那就對了。”他笑了一下，有神的眼睛直視着我，我們對視了一會，最終我擋不住那種坦蕩的眼神，轉而盯着他腰間的刀鞘。

“那你為什麽要救我呢？”他接着問。

為什麽？難道要我說因為我吃過人所以我要贖罪嗎？這種話打死我我也說不出來，事實上我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提到有關我吃過人的事，尤其是那些人可能還是對我非常重要的人。

而且一個鬼說這種話不會讓人覺得虛僞嗎？

于是我胡亂回答：“誰知道呢？也許是我路過了覺得比較好玩。”

他瞪大了眼睛：“可你當時說。”我忽然有一陣不妙的預感。

“除非我死了否則——”

“行了！”我大聲打斷他，幹過的事被扒出來讓我顯得有些慌亂，作為鬼而言并不需要別人知道幫助他們的是誰，我做這些事又不是為了他們，只是為了我自己，我突然有點後悔先前承認自己救了他，明明讓自己被曬死就挺不錯的！

面前的人察覺到我的不滿，他沒有繼續這個問題，而是換了個疑問：“你吃人嗎？”

過去的我吃過人，現在的我不吃人，但我決定斷章取義的回答這個問題，讓面前的人感受一下對鬼抱有這種期望是很愚蠢的想法：“吃啊，為什麽不吃。”并裝作一副很神往的樣子，舔了下嘴唇：“說起來我還挺久沒嘗過了呢，還有些懷念。”

“不對！”他微微皺眉：“我在你身上沒有聞到那種氣味！”

敢情自己都聞到了？那還問我幹嘛？

我沒好氣的回答：“你想怎麽想就怎麽想好了。而且我是鬼，你們鬼殺隊不就殺鬼的嗎，我都看過不知道多少次了，趕緊的痛快點，不然等會我找到機會死的就是你了。”我想作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但手被束縛在身後動彈不得，只得做罷。

他仔細的上上下下掃視着我，看得我很不自在，反正都暴露身份了，我輕微鬼化露出尖銳的虎牙，兇狠的威脅道：“看什麽看，小心我等會把你吃掉。”

看出了我的不配合，面前的人卻沒有過多在意，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我一時看的有些失神：“你救了我，所以我不會那麽輕易地對你下判斷，即使你作出你要吃人的樣子，但我的鼻子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我叫煉獄杏壽郎，叫我杏壽郎就好了，如果你真的吃人，那麽我會毫不猶豫的砍下你的脖子，如果你真的幫助過我，那麽也有可能幫助過別的鬼殺隊隊員，那樣我不是就殺了一個無辜的人嗎？”

我張着嘴感到驚愕，杏壽郎直視着我，眼裏是堅定和坦率，他的語氣告訴我這些是他發自肺腑的話，但內心卻有個聲音不斷地在說：不可能的，人類和鬼永遠都會站在對立面，沒有人會相信一只鬼……

那個黑色頭發的鬼殺隊隊員又出現在我的腦海裏，我閉上嘴撇過頭不再看他，平複着自己心煩意亂的情緒。

杏壽郎又仔細的看了我幾眼，接着站起身朝着屋子另一邊的木桌走去，他坐下來撫平一張紙，看起來是要寫些什麽東西。

“喂，你那麽相信我，不如把我放了？這繩索怪不舒服的。”我睜開眼注視着坐在我前面木凳上的背影說道。

“那可不行，雖然我覺得你不會吃人，不過你可能會跑。”他說：“找到了我的救命恩人，還是一只奇異的鬼，怎麽能輕易就放走呢？”

“這就是你對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嗎。”我垮着臉，被揭穿了內心的想法讓我很不滿。

杏壽郎寫完了信，站起身招了下手，一個黑色的烏鴉拍打翅膀飛過來，杏壽郎将信系在烏鴉腿上：“去送給主公大人。”

“哦，對了。”他一拍腦袋轉過身：“忘記問了，你叫什麽名字？”

“叫我渡邊就好了。”一句話沖口而出，我的大腦一片空白，記憶裏沒有這個名字。

但杏壽郎沒有注意到我的異常，他點點頭，接着問道：“其實我來是因為這裏有鬼的蹤跡，你為什麽會被釘在那裏，是因為鬼嗎？”

“是。”

“知道他在哪嗎？”

“不知道。”

“快天黑了。”杏壽郎望了下窗外，我之前一直被擺在照不到陽光的陰暗處，一直沒注意到天色變化，他接着說：“之前兩天我其實也調查到一些信息，今天晚上就是終結這只鬼的時候了。”他轉身向門外走去，我禁不住喊了一聲：“杏壽郎。”

他轉過頭來看着我，金紅的發絲在昏暗的房間中有些耀眼。

我咬咬牙，将自己知道的說出來，沒有意外的話杏壽郎所說他尋找的鬼應該就是那個把我釘在地上的家夥：“我想你想找的應該就是它，他的血鬼術是一種類似于身體強化的技能，能瞬間使自己的力量擴大到原來的幾倍，也能讓身體防禦變得無比堅硬。”想到我們過去戰鬥時那個鬼殺隊劍士的日輪刀在他的脖子上擦出的火星，我接着補充：“他的血鬼術功能單一，也因此在強化上做到了極限……”

“你要小心。”我最後不情不願的說出這句話，不像是發自內心的祝福反倒像是被人用劍指着脖子：“如果你不說我就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杏壽郎的眼睛依舊明亮：“謝謝你的信息！我肯定會沒事的！不用擔心！”

我的臉瞬間黑了幾度：“混蛋誰擔心你啊！”我怒吼，有些蒼白的臉染上了一些血色。

“哈哈哈……”杏壽郎笑着走出房門，沒有理會我的憤怒。我氣呼呼的坐在原地，怒氣無處發洩，只好坐在原地生悶氣。

關我什麽事啊，在這坐着也不是事，睡會覺恢複體力好了，我閉上眼調整了一個比較舒适的姿勢，往常閉眼就能入睡的我此時卻眯了很久也沒睡着。

那個金紅色的身影總在我腦子裏出現，一個一個擔憂不斷冒出。

當時我和那個劍士合力都沒把他擊敗，杏壽郎一個人可以嗎？那個劍士的水準在我觀察到的人裏可是都算上乘啊。

半年了那只鬼不知道又強大了多少，之前的威壓……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辜。

越想我就越擔心，有點後悔自己沒有跟上，這樣就算出了問題至少也有個伴？

不要擔心他啊！他跟你有什麽關系！我賭氣般的繼續閉着眼，就算，就算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話還挺讓人感動的……

才沒有呢！

想到這裏的我更氣了，怒氣蹭蹭的往上漲，直到推門聲響起的時候達到了頂峰，卻在看到杏壽郎的那一刻像個漏氣的氣球一樣散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釋然。

“我沒事哦！鬼已經被我消滅了，謝謝你告訴我那些，很有用！”聲音依舊中氣十足，走進來的杏壽郎看起來仍然很精神，但我敏銳的聞到了屬于人類的血腥味。

果然那只鬼還是沒那麽容易被消滅的吧……

“你過來。”我低着頭輕聲說。

“嗯？”盡管不知道我要做什麽，杏壽郎還是朝我走過來，蹲在我面前：“有什麽事嗎？我會盡量滿足你的要求的。”

“把我手上的繩索解開。”我仔細的盯着他的眼睛，杏壽郎的眼裏閃過一絲疑問，不過并沒有我有些期望的看到的懷疑，他伸手把我綁在手上的繩子解開，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手虛放在他的胸口上。

杏壽郎明顯感到一股暖流從胸口湧到自己後背和手臂上的傷口，它們正在迅速的愈合，與此同時他也明顯看到我肉眼可見的萎靡了很多，我收回放在他胸口上的手，随意擺了擺：“不用謝我，想感謝我的話就離我遠點，不然我可不保證會不會忍不住真的想吃了你。”

“你的血鬼術？”

“嗯。”身體的力量被抽空，我感到昏昏欲睡，半睜着眼看到面前一晃一晃的金紅色發尾，忍不住伸手捋了一把。

啊，好可愛，要死了。腦海裏最後閃過這個想法，我支撐不住昏睡了過去。

留下僵硬的杏壽郎一個人在房間裏淩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