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菰荑

菰荑

彭良景看了他一眼，笑道：“也是。”

“只有想不到的，沒有幹不出來的。”彭良景把湯喝完，拿起帕子擦了擦嘴，“你們慢慢吃吧，我先撤了，太累了這一天。”

“你就吃這麽點兒？”彭祺躍看向她。

“嗯，晚上不吃那麽多。”彭良景起身，接過蒴果遞上來的外套，“你倆也早點兒休息啊。”

阮昇淵和彭祺躍應了一聲，站起來要送，被彭良景按下了。

等彭良景離開，兩個人安安靜靜地吃了會兒飯，阮昇淵吃完，看彭祺躍還剩一些飯，他開口道：“我先上去了，收拾一下再過去找你。”

彭祺躍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早上說的，他有些尴尬，強裝鎮定地夾着菜“噢”了一聲。

梧桐這時候正巧走過來，打算問一下彭祺躍要不要把湯再熱一下，正好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

阮昇淵看了她一眼，倒沒什麽反應，轉身就上樓了。

“你這什麽表情？”彭祺躍看向梧桐。

梧桐頗為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啊？我那個，您湯需不需要熱一下？”

彭祺躍看了湯碗一眼：“不用了，還溫着呢。”

“噢。”梧桐點了點頭，“那您有需要再叫我。”說完，轉身一溜煙就沒影了。

彭祺躍回過味兒來：“诶，我說你！”

他嘆了口氣，把湯喝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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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陳晚婷身子骨沒那麽虛弱，但畢竟剛生完孩子，又接待了一整天的客人，現在已經累得不想吃飯了。

“那也多少吃點兒啊。”陳母皺起眉頭。

陳晚婷知道她母親有多能絮叨，只得道：“給我剩點兒吧，我一會兒再吃，我現在想先回去躺會兒。”

“讓她先去休息吧。”陳父開口道。

“也行，那一會兒你得吃啊。”陳母又道，“澤璪，送晚婷回去吧。”

在陳晚婷說出自己不吃了的時候，辛澤璪就已經意識到這頓飯他也吃不了了。

“澤璪這跟着忙前忙後一整天，肯定餓着呢，不用送我。”陳晚婷說着要起身，“丫鬟送我回去就行了。”

陳父看了陳晚婷一眼，又看向辛澤璪。

辛澤璪臉上的麻木只停留了一瞬，他忙站起身來，扶住陳晚婷：“我可能也餓過勁兒了，稍晚些我陪着晚婷再吃吧。”

陳父沒搭腔，陳母也只是點了點頭：“好，那辛苦澤璪了啊。”

辛澤璪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

“你就正常吃呗，非得看他們臉色幹嘛。”陳晚婷有些無語。

“沒有。”辛澤璪語氣很平靜，“這不是陪着你嗎。”

“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不舒服。”陳晚婷嘆了口氣，“但孩子出生也沒有錯，他沒必要背負罪責感，我不能允許他每年生辰都在痛苦中度過，你明白嗎？”

“明白。”辛澤璪的話很短。

陳晚婷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想靜一下，就單獨待一會兒吧。”

“沒事兒，我先送你回去。”辛澤璪很堅持。

陳晚婷“嗯”了一聲：“送完我先去吃點兒東西吧。”

“知道了。”

辛澤璪送完陳晚婷并沒有去吃東西，而是從陳宅出來了，他沿着街一直走，一直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當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走到城外那條河前面了。

家裏并沒有傳來有關父母的消息，他想起今天陳晚婷說的，既然暫時還沒找到，那便不應該算是今天離世的，他知道陳晚婷的意思。

他父母的忌日不能和孩子的生辰是同一天。

可萬一就是一天呢，辛澤璪看着夜色下波光粼粼的河面，難道自己連這種事情都決定不了嗎？

他覺得很困，從沒有這麽困過，要是現在能立刻睡覺就好了。

睡覺自己總能決定了吧，那就睡吧，睡着了就好了。

阮昇淵敲門的時候，彭祺躍正坐在床上發呆呢。

“進。”

阮昇淵推門進來，把幾本書放到了彭祺躍的書桌上：“我給你拿了幾本書，這幾本還挺有意思的，你想看可以看看。”

“啊，多謝。”彭祺躍從裏屋出來，走到書桌旁，翻了翻那幾本書。

“诶呦，我困死了，先睡了啊。”阮昇淵一邊伸着懶腰，一邊往卧室走，“你要想看會兒就看啊，不用管我。”

彭祺躍把書放下，把外屋的燈也關上了，阮昇淵見他進來：“你也困了？”

“我還行。”彭祺躍雖然這麽說，但也躺了下來。

他現在覺得和阮昇淵說話沒有那麽別扭了，想了想，彭祺躍還是開口道：“有個事兒想問問你意見。”

“什麽事兒？”本來背對着他的阮昇淵忽然轉了過來，面朝着他。

彭祺躍剛才還覺着不別扭呢，現在簡直別扭得說不出話了快要。

得虧他是平躺着睡的，彭祺躍能感受到阮昇淵的視線，他稍微頓了頓：“就是有個東西，這個東西的主人已經去世了，該怎麽處理這個東西比較好呢？”

阮昇淵看着燈光下彭祺躍側臉的輪廓：“是送你的嗎？”

“不是。”彭祺躍答道，“輪轉到我手上的。”

“噢。”阮昇淵眨了眨眼，“那你是怎麽想的？”

“我這不是沒什麽想法，所以說問問你嗎。”

阮昇淵轉過身，和彭祺躍一樣平躺着：“那不如交給和她相熟些的人。”

彭祺躍沉默了一會兒：“相熟的好像不是很想收。”

阮昇淵“噢”了一聲：“那就還回去。”

“還誰？”

“當然是還給東西原先的主人了。”阮昇淵說。

“可她已經……”

“我知道，從哪裏來，就還到哪裏去呗。”阮昇淵解釋道。

彭祺躍似是想了想，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睡覺吧，耽誤你休息了。”

“這有什麽耽誤不耽誤的。”阮昇淵輕笑了一聲，“有什麽想說的，想問的随時都可以。”

“嗯。”彭祺躍把臺燈關上了，屋子裏陷入了黑暗。

雖然彭祺躍前腳剛跟阮昇淵說完他不怎麽困，但轉頭就睡着了……

阮昇淵聽到動靜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他睜開眼睛沒敢立刻動，側頭看了一眼身旁的彭祺躍。

“祺躍。”阮昇淵用氣音叫了一聲，彭祺躍并沒有動。

确認了他确實是睡着的，阮昇淵擡手朝彭祺躍的方向一揮，這之後才起了身。

他朝外屋走了過去，安安靜靜的，阮昇淵環顧了一圈，走到了陽臺的窗簾前面，他拉開一側的窗簾，什麽都沒有。

阮昇淵慢慢走到另一側，一下把窗簾拉開了，一個高高瘦瘦的鬼正背對着自己，面朝着陽臺的方向猛猛打哆嗦……

他也不轉身，明明都已經知道阮昇淵在他身後了。

阮昇淵忍不住“啧”了一聲：“這麽晚在這兒看景兒呢？”

這鬼還是不動，身體都快抖成篩子了。

阮昇淵忍不住嘆氣，剛想擡手拍他肩膀，這鬼猛地抱住頭蹲了下去：“啊，別殺我別殺我！”

阮昇淵也蹲下身，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這鬼才不大喊大叫了。

他淚眼婆娑地往裏屋望，委委屈屈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阮昇淵無語地站起身：“他現在聽不到，但你很吵，吵到我了。”

“起來。”阮昇淵對着這鬼說道。

這鬼反手擦了擦眼淚，起了身，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沒站直的緣故，現在站直了，竟然比阮昇淵還要高大半頭。

“……”阮昇淵很少需要擡起視線看人或者看鬼，他轉身坐到了沙發上，“坐。”

那鬼乖乖地在阮昇淵旁邊兒的小沙發上坐下了，說實話，他這個身高和畏畏縮縮的行為實在是有些不搭。

阮昇淵靠在沙發背上：“叫什麽啊？”

這鬼低着頭不說話，阮昇淵感覺自己都有點兒困了：“不說話就叫你膽小鬼了啊。”

“菰荑。”這鬼突然擡頭說話了，但他看到阮昇淵在看着自己，又突然道，“膽小鬼也行，你随便叫吧。”

阮昇淵被他逗樂了：“菰荑是吧，怎麽半夜跑那兒躲着去了？”

“我本身是打算找個東西的。”菰荑一邊說，一邊看阮昇淵臉色。

“什麽東西？”阮昇淵問。

菰荑眨着眼睛不說話，阮昇淵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

“不想說拉倒，別在這屋晃悠了，再把我弄醒或者把屋裏那孩子弄醒，你就死定了。”阮昇淵說完，打算起身走人。

“那個镯子。”菰荑很小聲地開口道，“是蘩珺姐姐的東西。”

阮昇淵側頭看向他：“你是她什麽人？”

“看着長得也不像啊。”阮昇淵往前傾了傾身子。

“不是，不是親姐弟。”菰荑說道。

“噢。”阮昇淵又靠回了靠背上，“那你拿人家東西幹嘛？”

“但那也不是，也不是……”菰荑說着看向裏屋。

“也不是我倆的，沒錯。”阮昇淵說，“但彭祺躍之所以拿着，可是有人轉交給他的。”

菰荑不說話了，阮昇淵看了他一會兒：“那你找到了嗎？”

“沒敢找……”菰荑往四周看了看，“他們在。”

“誰啊？”阮昇淵也跟着他往四周看。

“就那一黑一白。”菰荑轉回頭，“兩個小孩兒。”

阮昇淵“噢”了一聲：“你還怕他倆，白長這麽高個兒了。”

菰荑不接話，阮昇淵問他：“他倆拿走了？”

“我不知道，沒敢看……”

阮昇淵簡直不知道說什麽，他閉了閉眼：“行了，你先走吧，到時候我再找你。”

“那我怎麽知道你找我？”

阮昇淵站起身，菰荑害怕得直往後縮。

“……”阮昇淵擡手在菰荑手腕劃了一下，“亮了就來，去隔壁，別來這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