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一步百計
第十四章 一步百計
她大驚回頭,正見那馬蹄高高揚起,駭得她跌倒在地!那騎者也吃了一驚,當即狠狠地拉住了缰繩,駿馬長嘶不止,好容易将蹄子踏落在她身側,濺起大片秋後的揚塵!
“女郎!”那騎者收束了坐騎便立刻翻身下馬,上前扶她,“這位女郎,可有受傷?”
這少年廣袖儒衫,眉目纖長,帶着一股清隽的書卷氣,神色溫柔而盡禮,看着她的時候目光懇切而真誠。阿暖誠惶誠恐地往後退,“奴婢無大礙,公子請回吧。”
奴婢?少年的眸光微微一定,再打量她的服飾,心中明了了大概。然而她這張臉……他看了許久,竟愈看愈疑。
她被他看得有些惱了,“奴婢先回去了!”便要離開,冷不防腳下一崴,竟又要跌倒——
一只手立刻挽住了她的臂膀,“女郎小心。”
這臉的神态是如此溫文爾雅,這手的力度卻是如此不容置喙。
今日的行動終究是泡湯了,下回再來西街還不知是什麽時候。無論如何,她不想見到任何薄家的人。此刻她只能無比煩躁地将他甩開,“不勞公子了!”便徑自離去。
少年看着她猶有些不良于行的背影,日光在她的長發上輕輕跳動着,像河水中閃耀的漣漪。他回想起她眼中那層霧一樣的戒懼和隐忍,神色漸漸變得複雜起來。
一日後。
直城門內拐幾個彎,便入長安城中有名的花柳巷,巷中衣影芊芊,紅粉融融,皇親國戚到此,沒有不流連忘返的。一輛遍體金黑漆飾的馬車低調地駛了進來,在一座小紅樓的後院門外停下了,早已等候在門口的幾個仆人立刻上前開了門。
一只端方的黑履自車廂中邁出,而後便是颀長的身形,着一襲淡青儒衫,袖口缃绲陰描的雲濤紋,那是壓抑着的富貴,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
青樓的龜公徑自将他領上了二樓一間雅閣,閣中四面垂幕,閣外舞影翩跹,琴聲清脆,鐘聲悠揚,都随那舞姬的身姿盈盈投在帷幕上。閣中人已等了些時,正斜倚着憑幾閑吃果子;一旁跽坐一名侍婢,廣額長眉,容顏清麗,卻在打理案旁的香爐。
來人不由疏朗一笑:“薄某聽聞殿下尤好蘇合香,行止須臾不可離,未料到果然如此。”
那斜卧席上的少年正是顧淵,劍眉一皺,“長安的香孤聞不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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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走到香爐邊,先探手試了試香,又湊近輕輕一嗅,“是好香。”
當他靠近時,阿暖将頭更低下了些,好似一門心思全都專注在這香爐的叢叢孔洞中了。透過袅袅香霧,他看不分明她的臉容,心中感到有趣,有意往側旁挪了挪。
不出所料地,她亦身形微動,避開了他的注視。
他微微一笑,又道:“然則殿下聞不慣長安的香,恐怕只是沒聞到長安的好香罷了。”
顧淵眸光危險地一動,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袍袖一拂,“三郎請坐。”
小紅樓的丫頭正于此時端上了茶水來,在簾外候着。阿暖斂着衣袖拂開簾幕,與丫頭絮絮數語,低頭托着茶盤進來。薄三的目光又随着她的腳步晃了一圈,忽然凝定在她的臉上。
“這位是……”他轉頭探詢地問顧淵。
顧淵啧了一聲,“是孤從睢陽帶來的一個丫頭罷了。阿暖,來見過廣元侯家的薄三公子。”
她将茶盅放好,仔細地斟好了茶,才終于轉身正面向薄三跪下,“奴婢阿暖,見過薄三公子。”
薄三笑了。長眸中的笑意宛如和煦的春風,柔緩而堅決地催開了春冰,他柔聲對她道:“我見過你,就在昨日,廣忠侯府門外。”
她低下頭去,顧淵冷冷挑眉:“你何時又出宮了?”
薄三忙笑道:“殿下且莫怪罪。既然是我的本家,還請殿下給個薄面才是。”
阿暖一驚,手在袖底猛烈地一顫,眼神卻按抑住了:“公子如何知道……”
“你家殿下三天兩頭向我說起你呢。”薄三回頭對她莞爾,“聽聞你姓薄,卻不是河間薄氏?”
顧淵在這時終于懶懶地發了句話:“三郎不必再問了,她與我賭咒發誓許多遍的,說她絕不是河間薄氏。”
“然而薄氏子弟取名有講究,我單名是個‘昳’字。”他想了想又道,“你的名字竟然也暗合我們家族譜。當真不是河間人麽?遺憾了!”
顧淵理了理腰間的山玄玉,“你有什麽好遺憾的?”
薄昳笑道:“我原以為你約我在此地見面,當是有佳人美景;誰知見到了佳人,卻是與我同姓,自然遺憾!”
這兩人一來一去地打着機鋒,偏還要拉她做比,阿暖心中無比煩惡,便躬着身子欲偷偷出去,不防薄昳忽然喚了一聲:“這可是女郎丢的香囊?”
阿暖回頭,卻見他手中托着一只小小的舊香囊,繡線上的色澤都因年深日久而晦暗了,她心中暗道不好,連忙道:“是奴婢的,多謝薄三公子!”伸手便要去拿,薄昳卻笑着将手舉起不讓她夠着——
“女郎還不肯說麽?”
她一怔,慢慢擡起頭來,直視進他那一雙溫涼的眸子裏去。
“薄三公子想聽什麽?”
“這香囊上的刺繡,源出平陽。”薄昳一字一頓地道,“而這樣精湛的繡工,在下只在先出母陸氏的遺物上見到過。”
先出母陸氏。
五個字,蘊含了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隐情。
廣元侯薄安,曾娶先陸皇後之妹,育有嫡子名昳;玉寧八年陸氏以謀反族誅之時,廣元侯薄安當機立斷,一紙休書将陸夫人抛棄,這才免了連坐之禍。陸夫人被趕出侯府,杳無音訊。
這件事在京師宗戚之中并不算秘密,廣元侯明哲保身,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醜聞。顧淵是外來藩王,卻聽得津津有味:“廣元侯一脈在薄氏子弟中并不出衆,也難怪要出此下策了。”
薄昳尴尬一笑,這位大王生性無忌,這樣當着他的面議論他父親,他也只有攥緊了香囊對阿暖道:“你到底是誰?”
阿暖将目光望向顧淵,彼卻也恰于此時好整以暇地朝她望來,眼神深不可測。她靜了靜,慢慢地道:“奴婢是梁王殿下的宮裏人。”
薄昳笑了。顧淵也饒有興致地擡起了眉毛。
好機警的回答。
薄昳眸光愈柔:“我并無害你之心,今日既讓我見到了你,你的身份我遲早查知,你又何必隐瞞于我?”
顧淵站起身來,将果子往空中一抛,落進自己嘴裏。“行了行了,你當着主人面為難丫頭,又是什麽意思?”眉眼一斜,“三郎有時刨根究底,終歸惹人嫌厭。”
薄昳微微一怔,旋即輕笑,“殿下教訓的是。”
顧淵滿不在乎地往外走,“今日便談到這裏罷。”阿暖立即跟上。
薄昳望着他的背影,“殿下可曾向皇太後請安過了?”
顧淵的腳步頓了頓,“請是請了,安卻未必。”
薄昳的眸中又浮起了那種志在必得的笑意,“那殿下下回去長樂宮時,不妨将這位女郎帶上。”
“嘩啦”一聲,掀開的簾幕重重垂落,玉鈎在梁間不住地叮當晃動。顧淵領着阿暖自自若若地離去了。
薄昳在茶香與脂粉香中靜靜立了許久,終于,對着虛空緩慢地開口:“你都看見了?”
一聲婉轉輕笑,幕後的蒙面女子窈窕而入,挽着垂髾低身看了看茶,掩口笑道:“我看見你失魂落魄,真怕她是你親妹妹,你可如何是好?”
薄昳回過身來,他身形修長,一襲青袍襯得人如玉樹,面色霁和:“她就是我妹妹。”
女子擡手揭下面紗,綽約一笑,容姿清雅出塵,赫然是本應在未央宮中的梅婕妤!
“三郎剛才卻不堅持。”她清聲道,“還讓梁王去太後那兒找路子?”
薄昳走回案邊,輕輕抿了一口冷茶,若有所思,“我還摸不清楚梁王的意思。他這樣将個大活人擺在我面前,你說他是在威脅我呢,還是在利用我?”
梅婕妤道:“我看都不是。”
“哦?”
“他是在讨好你呀,三郎!”梅婕妤探身過去點了點他的額頭,薄昳的面色一時有些不自然了,她覺得有趣,兀自笑得開懷,“薄家是滔天的權勢,其他四位薄侯都是賓客盈門了,唯有你廣元侯府,歷來恭謹得很,我若是梁王,我要讨好薄家,也必從你下手。”漆黑帶露的眼珠子靈巧地一轉,“你看,便我自己,不也來讨好你了麽?”
薄昳微微一笑,不再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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