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星貫紫微
第二十章 星貫紫微
“小心!”他連忙伸手拽她,她心中愈是急,面上卻愈是冷淡,根本不搭理他,只去夠那鸱吻的角。他心頭無名火起,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袖子,冷笑着——
她是不是寧願死了也不要受他鉗制?
那便死了算了!
她被他這樣一拽,整個人都慌了神,手抓的地方滑脫,自己徑自拖着他一路往下方墜落去了!驟然又聽屋下一聲丫鬟的尖叫,兩人便正正地摔将下去——
墜落之際,他終于一手将她攬進了懷裏,另一手死死地抓住了檐頭的瓦當,削瘦的手背上青筋畢露。她已被駭得臉色慘白,死閉了眼往他懷裏鑽,他心中的怒氣漸平漸緩,低頭看見她如雲的黑發,眸中流露出欲掩飾而不能的憐惜。
院中的丫鬟小厮飛速将梯子架了起來,他讓她先走,她猶死賴着他不肯撒手。
他重重吐出一口氣,“你是故意要害死孤麽?”
她如被刺激到了一般立刻放開了手,一邊丫鬟已上梯來扶持着她,将她緩緩帶了下去。終于擺脫了這個負擔,他才得以攀着木梯下至地面。
到了安穩處了,才覺方才抓緊瓦當的右手手指都被刮擦得開裂流血,五指連心,鑽心地疼起來。他将右手掩進袖裏,對面前聞訊趕來的薄昳面無表情地道:“孤要回宮了。”
薄昳看看他,又看看一旁垂首緘默的妹妹,行禮道:“恭送殿下。”
顧淵徑自負袖而去,再不多看院中人一眼。
一院的下人都盯緊了兩兄妹。世俗的心為今夜這不敢置信的一幕感到極其地雀躍,隐約知道這又是全新的談資,又可以轟動長安好幾天了。
薄昳卻對他們都揮了揮手,複疾言厲色道:“今晚之事,不可走漏一點風聲,尤其是君侯那邊,明白嗎?”
下人們好不掃興,悻悻然告退了。薄昳這才走到薄暖身前,沉默良久,還未開口,薄暖已朝他跪了下去。
“為何行此大禮?”薄昳溫和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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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暖低聲道:“阿暖犯了大錯,請阿兄責罰。”
他看她片刻,并不扶她起來,只是慢慢地道:“你與殿下有舊,我與父侯都是知道的。本朝不是那樣泥古講禮,你未及笄,他未納妃,都是小孩子心性,今晚的事情……不過玩玩鬧鬧,沒什麽大不了。”
她驚訝地擡起頭,這話絕不似兄長這樣秉禮的君子說出來的。然而薄昳确實是說出來了,月色下他的面容優雅溫文,她小心翼翼地回道:“阿兄對阿暖好,阿暖謝謝阿兄……”
他無味地笑了一聲,搖搖頭道:“這樣便算對你好了?”回身欲要離去,又頓住,補充了一句:“然而無論如何,你還是應當收斂一些,除非……除非你要嫁給他。”
十一月初三戊申夜,有星孛于東井,越華蓋而貫紫微,鋒炎直犯天極五星,淩帝後之域,彗長亘天,白月奪色。天象劇變如此,初四日宣室殿的朝堂上響起了無休無止的論辯聲。
有人說,這是孽子配嫡,陛下應盡早讓梁王回封地上去,并考慮立儲大計。梁王不遜,不足以承天命;太子終究還是襁褓中的顧澤合适。
有人說,這是中宮侵奪,陛下應盡早立梅婕妤為皇後,而文婕妤亦不可再随子之國,應當留侍宮中,以盡夫婦之義。
但也有人說,這長星貫紫微,與未央宮無關,而是長樂宮的問題。
當丞相仲恒說出這話的時候,承明殿上一片倒吸涼氣之聲。
皇帝端坐帳中,珠玉冕旒之下的神情模糊難辨,煌煌大殿之上,只聽見他沉沉的聲音在一百三十二根朱紅廊柱間徘徊撞擊:
“依仲相的意思,上天是在警戒誰?”
有些精乖的大臣斜眼去瞧薄家的五位列侯,廣穆侯薄宵是一貫的肅穆冷峻,廣昌侯和廣忠侯已有些按捺不住,廣敬侯面色忿忿然,廣元侯薄安位次最末,眸色淡然如水,身子前傾,卻是在認真傾聽仲恒彈劾自家的奏疏。
仲恒撣了撣衣襟,恭聲道:
“陛下!上天有德,為天變以告命。當今外家薄氏,操持權柄,政由己出,是以天降妖星,竄入紫微帝王之垣,是以為戒!請陛下三思!”
空氣靜了。
忽然有一位大行令自席間走了出來:
“臣附議!仲丞相懇切為國,臣亦請陛下三思!”
大臣們三三兩兩,都走到了大殿中央來,其聲洪亮:
“請陛下三思!”
皇帝靜靜地看着這恢弘的承明殿中表情各異的臣僚們。有的仍然坐在席上,然而左顧右盼,已是不能安坐;更多的人是随仲恒一起跪在了殿中請命;而那些姓薄的重臣,卻都是一言不發,直到——
直到廣元侯薄安走了出來。
皇帝的眉頭輕輕一挑。
薄安邁正步走到殿前,将儒冠先除去,恭恭敬敬地放在了地上。殿中一時沒了聲息,但見他雙膝跪地,三叩首道:
“臣等有罪,令陛下生外家跋扈之疑,今臣自請免官還第,請陛下成全!”
仲恒的目光投注在他身上,帶着三分端詳和七分冷淡。
薄安又叩首下去:“請陛下成全!”
皇帝突然站起身來,拂袖道:“退朝!”
皇帝棄了車,徑從殿上複道往昭陽殿行去。複道上的直棱窗糊得嚴嚴實實,不透一絲冷風,然而皇帝的袍袖依然帶起了獵獵風聲。馮吉在皇帝之後亦步亦趨地緊緊跟随,冷不防皇帝一停步,沉聲發問:“梁王今日怎麽不來上朝?”
馮吉眼簾微垂,“回陛下,梁王殿下今晨派人來告了假,道是昨日游冶無度,傷了一只手,無法面聖。”
皇帝眉頭一動,“傷了一只手?嚴重麽?”
馮吉态度平靜,好像他根本沒有感知到皇帝話語裏的關懷一般,公事公辦地回答:“殿下不肯就醫,似乎并不嚴重。”
皇帝點了點頭。昭陽殿眼尖的女官已望見了聖駕,立刻準備了起來,過不多時,梅婕妤便在殿前嚴妝迎候。皇帝踱步而前将梅婕妤扶起,拍着她的手寒暄幾句,忽然又轉頭問馮吉:“十月旦的宮宴上,太後似乎跟朕提起了一個人?”
馮吉壓彎了腰,無人能看見他的表情:“是,廣元侯流落在外的女公子前些日子已認祖歸宗了。”
“朕聽聞這薄家女郎還曾是梁王宮裏的侍婢?”
馮吉頓了頓。
“是。”
“讓她過來見朕。”皇帝說着,拉着梅婕妤的手往昭陽殿中去了。梅婕妤低聲與他盈盈笑語,他的臉上終于綻開了夙日不見的笑容。
“——什麽?!”
“嘩啦”一聲,案上簡冊都被拂去,顧淵“唰”地站了起來,身形筆直如劍,眉目中盡是凜冽劍氣:“再說一遍。”
孫小言戰戰兢兢地道:“陛下、陛下宣阿暖去昭陽殿面聖,現在女郎大概已在路上了……”
顧淵一步邁過了書案,雙袖平舉抖了抖,“給孤更衣!”
孫小言吓了一跳:“殿下這是要去哪兒?”
“給孤更衣。”顧淵冷冷地道。
孫小言只得去衣桁上取下他的常服,想了想,又放回,拿了一套朝服來,顧淵掃了一眼,輕輕哼了口氣,沒有指責,那便是默許了。
孫小言給他扣上玉帶鈎,他自己又下意識地緊了緊。孫小言咽了口唾沫,終究沒能忍住勸谏:“殿下這會兒去面聖,那才前想好的手傷不朝又怎麽解釋?今日朝議鬧得兇,陛下召見阿暖,或許只是為了讓廣元侯寬心罷了……”
“你知道孤最恨陛下什麽嗎?”顧淵突然轉過身來,直直注視着他。
這話大逆不道,但大逆不道的話顧淵也不是第一次說了。孫小言有些不敢聽,低了頭哈了腰不知怎麽接的好,顧淵已冷冷續道:
“孤最恨他用女人作餌。十三年前,十三年後,一模一樣。”
孫小言呆住。
梁王已徑自離去了。孫小言看着那挽起的晃動不已的梁帷,心中慢慢盤算着:十三年前……十三年前,是玉寧八年。
玉寧八年,陸氏謀反族誅,陸皇後憂死。
昭陽殿前殿。
薄暖已跪了兩個時辰。
盯着那一扇十九折的琉璃鑲青玉屏風,她腦海中響起了另一個人淡靜的聲音:“當孝愍太子在的時候,孤每到宮中赴年宴,第二日清晨往溫室殿去請安,都要跪上三五個時辰……孤的母親與孤一同跪,就跪在前殿的屏風前……等陛下跟裏頭的夫人出來,那屏風都快被孤盯出洞來了。”
她擰動發酸的脖頸望向殿邊銅漏,卻原來只過了兩個時辰。不知那人每年是怎樣熬過這三五個時辰的?這可不同于跪在外面。殿間那珠粉色的紗幔微微拂動,旖旎而引人遐想,令她感到窘迫——
皇帝為什麽要在這裏宣召她?
最最不可理解的是,皇帝為什麽要宣召她?
忽然有女官自內殿走去,急急提醒了句:“陛下來了。”便去殿側掌起燈火。一時燈燭高燒,将這暮色沉沉的前殿照得一片通明,而皇帝在馮吉與幾名內侍的随同下緩步走來了,并不見梅婕妤的影子。
皇帝繞過那屏風,走到殿中央的蒲席前,屏退了左右,才淡淡地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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