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自我致寇
第二三章 自我致寇
雨聲中陡然破空響起尖叫聲,顧淵回身一望,竟是孫小言在幾名侍衛和宦官的挾持下遠遠而來,朝他大聲哭喊着。
顧淵冷冷地道:“諸位何人,敢在建章宮拿人?”
“回殿下,”領頭的那個內侍虛行一禮,不卑不亢地道,“奴婢是昭陽殿的從人,今日三皇子突然染病,梅婕妤命奴婢查探,卻見這位小內官在昭陽殿後廚鬼鬼祟祟。一問得知他是殿下的谒者,婕妤命奴婢先來知會殿下一聲,再将他拿去掖庭獄審問。”
一聽“掖庭獄”三字,孫小言哭得更厲害了,“殿下,殿下小的是冤枉的啊!小的本來一直在增成殿門口等候殿下,後來看要落雨,便想去偏殿借傘,小的根本連昭陽殿的門都摸不着啊!”
“三皇子病了?”顧淵卻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孤去看看。”言罷便往外走,王常此時颠颠兒地跑來了,連忙給他撐起明黃大傘。
孫小言突然叫道:“阿暖!阿暖救救我!”
薄暖心中着急,就算孫小言是冤枉的,他這樣大呼小叫,也是弄巧成拙。她搶上前幾步:“殿下!殿下請慎行!”
“哦?”他回過頭來,語帶嘲諷,“女郎又有何說道?”
“阿暖以為殿下當帶幾名建章宮的太醫過去。”她低聲道,“此外……派人去趟增成殿。”
他笑了,雙目一時燦燦若星輝,“你就這麽相信孤?”
她一怔。
難道皇三子染病真的與他有關系?
她确實是一開始就認定了有人嫁禍于他,才……
忽然明白了他在笑些什麽,她的臉在冷風急雨中凍得通紅。他複笑道:“孤反問一句,你便又不信孤了,是不是?”
“奴婢不敢!”她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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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情急,“奴婢”二字又脫了口。他哈哈大笑,似乎心情十分愉悅,拂袖離去。
昭陽殿裏已亂成一團。與昭陽殿相距較近的數殿妃嫔都遣人來問候打探,一時間前殿裏衣香鬓影擾攘不絕。顧淵皺了皺眉,正欲入而不入,有內侍自側殿繞來延請道:“殿下,陛下和婕妤請您移玉後殿,并請孫谒者一同過去。”
昭陽殿後殿不同前殿,此時氣氛凝重,只有寥寥數人。皇三子顧澤小小的身子蜷在梁帷之後的金絲小床上,顧淵看不清晰。梅婕妤站在床邊低低哀泣,兩名太醫丞在裏間請脈,皇帝則在隔間之外伛偻着身子焦躁地踱着步,看見顧淵走入,眉頭重重一擰:“你來了。”
顧淵點點頭,忽發覺皇帝比上次見面時老了許多,鬓邊竟有白發飄蕭。他轉過頭去,關切地問:“澤弟情況如何?兒臣特帶了建章宮的幾名娴熟太醫——”
皇帝咳嗽兩聲,便截斷了他所有想說的話。“孫谒者!”
孫小言吓了一跳,抖抖索索地上前來,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陛下!”
皇帝威嚴地伸起手,指了指旁邊的幾名宮婢,“她們都說在昭陽殿後廚見到你動了皇三子的午粥,你有何解釋?”
“小的沒有動過啊!”孫小言涕淚橫流,賭咒發誓,“小的此刻還是第一回 來昭陽殿,後廚在哪邊小的都不知道啊!小的分明一直在增成殿等候梁王殿下——”
“你胡說!”一名宮婢柳眉倒豎,挺身而出,“分明就是在後廚抓到你的,你還抵賴!”
“而況你若一直在等候梁王殿下,怎的梁王都回建章宮了,你還沒有回去?”另一人接口道。
顧淵眸光一凜,強奴欺主,竟将他也罵了進去。他道:“父皇,兒臣倒有一個辦法。”
皇帝擡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孫谒者既說他在增成殿,那不妨叫上增成殿的人來,看有沒有冤枉了他。”顧淵冷冰冰地道。
皇帝揉了揉太陽穴,“增成殿的人,難道不會互相串聯?”
顧淵神色一沉,幾乎要對着父君發怒的當口,一個曼妙人影施施然提着裙裾走入,身後還跟着數名随從——
薄煙的目光在顧淵臉上從容地滑過一圈,掩唇輕笑道:“臣女薄煙,原在增成殿游憩,文婕妤聽聞皇三子有恙,恰好我學過一些岐黃之術,婕妤便讓我來相助一二。”說罷不明就裏地睜目環視一周,“現下皇三子情況如何了?”
裏間的梅婕妤忽然驚急地叫了起來:“阿澤!阿澤!趙太醫,阿澤這是怎麽回事?!”
皇帝表情聳動,立刻邁步直入。薄煙亦随了進去。
剎那間,偌大的後殿裏,除卻那些泥塑木雕般的侍衛,便只剩了顧淵和孫小言主仆兩個。
孫小言懵懵懂懂地看着他,話音糯糯,還是孩童的聲氣:“殿下,小的真是冤枉的。”
顧淵瞥了他一眼,“孤知道。”
孫小言朝他走了幾步,又怯怯地停住了。
“殿下,小的不想去掖庭獄。”他将聲音壓得很低很低,好像這樣就不會讓顧淵聽見了一樣。
顧淵道:“你去過掖庭獄嗎?”
孫小言害怕地搖了搖頭,“沒有。但小的聽說掖庭獄是很可怕的……”
“是的。”顧淵點了點頭,重複道,“掖庭獄是很可怕的。”
金鈎褰卷的帷幄之後,皇帝、婕妤、宮人、女郎,細碎的聲音混成一片,而在這一片嘈雜之中,他卻仿佛能聽見那個幼弱的孩子危淺的呼吸。
這個阿弟于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自顧澤出生到現在,他約莫沒見過五次。
他只知道,顧澤自從出生起,就有父親的呵護和母親的疼愛,有滿宮人圍着他打轉,有漂亮的衣衫和精致的食物,有隔三差五心血來潮的大宴和賞賜……便連他這個親兄長,也只能隔着人山人海,遠遠地望一眼被簇擁着的阿弟。
他自己出生的時候,是什麽也沒有的。
他何嘗不知十六歲的自己去與一個襁褓中的嬰孩争奪父親的寵愛是很可笑的事情?
然而……然而他什麽也沒有啊!因為什麽也沒有,所以當他此時此刻站在這驟然空曠下去的殿宇中,他覺得很冷。
驀然有人聲響在他的耳畔:“殿下?殿下!”
他怔然回神,薄煙的雙眸盈盈彎起如月牙兒,“皇三子已無礙了,殿下不妨去看看。”
他往那帷幄走了兩步,便聽見裏面梅婕妤歡呼的聲音:“阿澤醒了!陛下您看,他醒了!”
而後便是皇帝溫柔的沙啞的聲音:“醒了便好。真是吓壞你阿父阿母了,你知不知道?”
顧淵呆住了。
他從來不知冷面冷心的父親還會有這樣的一面。父慈母愛,宛如普通民間最簡單和樂的三口之家。
這一瞬間,他簡直想拔足而逃。
皇帝出來了。
他看了看孫谒者,随口道:“城陽君女救治皇三子有功,且去少府領賞吧。”
薄煙不急不忙地謝了賞,又道:“不知梁王殿下為何在此?”
大約是因為方才顧澤的病情确實險惡,皇帝對這位薄氏遠支的女郎頗是和顏悅色,“朕還需徹查阿澤生病是何人動的手腳。”
薄煙有些驚訝,“動手腳?從皇三子的脈象看,只是普通的氣血不調,一時窒塞。”
皇帝一頓,“趙太醫!”
那趙太醫立刻慌張回應:“回陛下,皇三子确是誤食毒物,就是那碗粥的問題!”
皇帝冷哼一聲,又對薄煙道:“這碗粥,便是被這個小谒者動了手腳!”
薄煙仔細看了看孫小言的面目,款款地笑了,“陛下說笑了,這位小谒者我是見過的,就在兩個時辰前,殿下去增成殿請安,身邊帶的就是他呢。”
再度走出未央宮時,夜雨已小了許多,斜斜如飛,無孔不入,即便撐了傘也濺濕衣擺。顧淵走到轺車邊,對車仆吩咐了幾句,回身對薄煙道:“請女郎上車。”
薄煙受寵若驚地道:“不勞殿下相送……”
“孤有話對女郎說。”顧淵斬釘截鐵地道。
薄煙靜了。而後,乖順地就着車仆的攙扶上了車。
顧淵跽坐其側,衣角相擦,薄煙玉一樣的臉頰在微淡的夜色裏不可見地紅了一下。車仆執鞭起行,馬蹄嘚嘚聲中,顧淵始終目視前方,話音冷冽:“女郎今次為何要幫孤這個大忙?”
薄煙微笑道:“我已說了,是文婕妤收到殿下的通報,恰知道我略通醫術,便讓我去效勞一二的。”
顧淵道:“所以女郎與孤的母親已經說好了麽?許的是什麽,皇後?王後?”
薄煙臉頰一白,旋即泛起大片的緋紅,“我并沒有……”
“城陽君薄定。”顧淵慢慢地道,話音在夜中如帶着金屬的冷感,“不過是薄氏微不足道的遠房一支吧?孤還聽聞你是城陽君的獨女?依孤看,城陽君這注,押得有些險了。”
薄煙深深吸了一口氣。面前的少年傲慢而語帶譏诮,冷漠而眉目峻刻,深沉夜色削出他幹淨利落的側臉,她意識到自己面臨的是一個強大的對手,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将她從頭到腳都看穿了。
“薄煙只知道,梁王殿下明經通禮,人品高贍。”她斟酌着措辭,“薄煙能力微薄,亦知殿下不是忘恩負義之徒。”
他笑了,笑容是冰冷的,“你錯了,孤正是天底下第一個忘恩負義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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