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緘默殺人
第六五章 緘默殺人
薄暖走後,陸容卿獨自在涼亭中打了半天的譜,到紅日西斜時分,才終于站起身來。
她轉身欲歸,卻陡地撞上了一個人。
那人不言不語,眼神輕佻乃至于放蕩,直直地盯着她。
她平複了心跳,冷冷地道:“聶大人有閑。”
他早不是第一次來北宮,宮婢們都認識他了。但他每一回來,使盡渾身解數也并不能在陸容卿處讨得幾分好臉色。這回他卻不再說俏皮話,也沒有動手動腳,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的眼睛,年輕俊逸的臉龐上一雙野心勃勃的眼,像一只未經風霜的小獸,只待擇人而噬。
陸容卿心道他莫名其妙,便想繞過他往外走。誰知他卻有意堵住了路,偏讓她走不出去。她失了耐心,一整天的煩悶幾乎要發作出來:“來人,将這登徒子拿下!”
聶少君冷笑,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你早将他們趕到園外去了。”
她突然明白了什麽,嘴唇驀地發白:“你——你都聽見了?”
“便是沒有聽見,憑我的天縱英才,總也有猜出來的一日。”聶少君嘴角的那抹冷笑格外刺眼,“我怎麽就沒想到,你左右不肯應我,早是打定主意給孝愍太子做一輩子的寡婦。”
她守了許多年的心事被他這樣毫無顧忌地說出,就好像經久的傷口陡然暴露在了陽光下,她窒息般地擡起頭,他的目光殘忍如刀,“你想怎樣?”她顫聲道。
聶少君不說話了。他想怎樣?他自然是想娶她的。他從廣川鄉下走入了皇城廟堂,他一步步地在權力的險峰上攀登,他過去以為自己所經受的一切都是為了禮義天下的宏願,直到遇見了她。
遇見了她,他才知道,自己所經受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能更靠近她一點點。
皇帝信任他,拉攏他,他知道自己若是去求賜婚,皇帝興許會答應的。可是那有什麽意思?
他希望她能從內心裏接受他。
可是他怎麽就忘了……他是拼不過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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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容卿又想逃了。
她一手攥着簾便往左邊硬闖,他卻長臂一舒,不由分說便攬住了她的腰。她重心未穩,險些跌進他懷裏去,清淡如竹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陡然間令她心亂如擂鼓。她好不容易站住了,便立刻後退了幾步,卻仍舊面紅氣喘,眸中都泛起了盈盈水光。
她望着他,嘴唇蒼白開合,話音如冷冷的冰渣子:“你到底想怎樣!”
他頓了頓,說出的話卻出乎她的意料。
“我想幫你。”
大正二年的四月,旨意雖還未下,宮中的消息卻是長了腿的。一時間衆人都知道了皇帝有意立薄婕妤為皇後,而況先前增成殿的那些充儀都七零八落,這冊後一事也是水到渠成。不料這個時候,薄婕妤之父、大司馬大将軍薄安,卻親自上了一道言辭懇切的奏表,在承明殿大朝上朗朗然讀了出來。
顧淵越聽越是稀奇,這老兒,說的還是當年的老一套。“大司馬的意思是讓朕去民間選婦?”
“不錯。”薄安一絲不茍地道,“今年正月以來,陛下後宮失和,已是天下皆知。大靖祖制,天子後宮有皇後、婕妤、夫人、美人、良人、充儀、長使各品,皆應以序論次,雨露均沾,方是至道。”
顧淵冷着臉聽他說完,轉頭問薄昳:“薄侍中想必也是一樣的看法了?”
薄昳溫和地道:“大司馬以國事為重,用心良苦。陛下是性情中人,自律頗明。微臣無才,全憑聖主裁奪。”
這話滴水不漏,倒是十分滑頭。顧淵在心中冷笑着,敢情連廣元侯府也已經知道了阿暖和太皇太後的過節,乃打算棄卒保車了?書生論辯,三日三夜都沒個盡頭,顧淵懶得與他們掰扯,徑自站起身道:“朕只想立個皇後,你們偏來那麽多說道。有這個閑心,不如都去治黃河。”
衆臣悚然。
提到黃河水患,他們便知皇帝是真的動了氣了,一時都唯唯諾諾,再不敢附和薄安的提議。顧淵冷眼瞧去,滿朝簪纓,都是畏葸無能之輩,竟無一個雄傑特出之人;便連薄昳、聶少君那樣的可用之才,也總是不敢說話。他莫名覺得焦躁,好像心中騰地就起了一團火——
“退朝!”
孫小言當先一步趕到了宜言殿,向薄暖做了個手勢。薄暖迎出殿來,顧淵卻跟一陣風似地徑自往裏闖,走到內殿的榻前,筆直地躺倒了下去。
薄暖無端好笑,命人去斟茶,自己在榻邊坐下,輕聲道:“怎的了?”
顧淵閉着眼,不答話,嘴唇冷冷抿成一條線,臉龐堅硬的輪廓好像風霜雕就。
她拍了拍他腰上黃地六采的金玉帶,“穿戴成這樣,不嫌累麽?起來更衣吧。”
他仍是沉默,她便好脾氣地等着。過了半天,他忽然悶聲悶氣地道:“明知我心情差,你怎麽都不哄我兩句?”
她一呆,“怎生哄?”
他終于睜開眼,眼裏全是委屈,“你忘了我平素怎生哄你的?”
薄暖想了想,卻只想起他每回都是……她心思一轉便羞紅了臉,說不出話來。
他好奇地看着她的表情,“你想到哪裏去了?”
她橫了他一眼,卻是秋波溫柔無限意,叫他癡怔了神。她道:“究竟有什麽煩心事?”
他哀嘆一聲,“阿暖,你毫無情調。”
她又不懂了,“怎樣是情調?”
“罷罷罷。”他收斂了神色撐着身子坐起來,由着她給自己寬衣,“今日你父親上了一道奏表。”
薄暖想了想,“是勸陛下廣納後宮?”
他瞥了她一眼,“你倒很有自知之明。”
這話初聽似表揚,再聽又似譏諷,薄暖拿不準他的語氣,心裏頭卻先拈了三分酸味,“阿父說的本就很有道理,陛下是該考慮考慮,皇嗣是國本。”
“哦?原來婕妤也是這樣想的?”她要對他用敬辭,他自然也不示弱,“正好如今也到了采選的時節,不若朕便下一道旨,将長安城裏十三以上十五以下但凡看得過眼的全都拉進宮裏來,給朕解解悶?”
這混不吝的男人渾話陡然就刺中了她,心裏明明已燒起來了,表面上卻還要裝得不動聲色,話音抛得冰冷,“那都是陛下的事,妾并不能幹涉。”
顧淵伸手拈起她的下巴,她欲掙紮,反而被他的手指摁痛了。
“阿暖,”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字地道,“你不相信我。”
她抿了抿唇,不想被他看穿自己的惶恐,“我……我并沒有這個意思……”
“嗯?”他的聲音低沉,即令只是一個上揚的音調,到了他的口中都像一種誘引。
“我幾天前去找孝愍太子妃弈棋。”她的手指撚着衣帶,目光有些茫亂,他又追問了一句:“然後呢?”
她靜了靜。
“子臨。”她說,“你相信我麽?”
他笑了,雙眸熠熠,“你又在計較了是不是?是不是打算我相信你一分,你便相信我一分,我懷疑你兩分,你便懷疑我五分?”
她搖了搖頭,“我相信你的。方才……我只是拈酸吃醋。我沒有情調罷了。”
他皺眉。明明很嬌嗔的一句話,怎麽被她說得全不是滋味?他終究是息事寧人地道:“我自然也相信你。”
她的眸中仿佛漾起了些微的欣悅的光,好像還真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似的。他看她這樣受寵若驚的歡喜,心中又是高興,又是迷茫,自己竟被這陌生的感覺弄得手足無措。
“我過幾日便下诏。”他自顧自地笑,雙眸亮得不染絲毫塵埃,“皇後冊命要趁早,莫等得大好的夏日過了,我不喜歡秋光。”
她卻沒有笑。見他額上還冒着輕汗,伸袖給他仔細擦拭淨了,才輕輕地道:“多謝陛下恩典。”
“這可不是恩典。”他挑了挑眉,“這是懲罰,罰你一生一世,都得在這籠子裏陪着我。”
她微微一笑,“能與你過一生一世,難道不是最大的恩典?”
他呆了。
與她相處日久,他竟忘了她美得重絕人世。此時此刻,那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裏閃爍着清亮的光,他是那誤入山霧之中的浪子,被一個笑容便勾去了魂魄。他癡癡地凝注着她,突然伸手将她一拉,薄唇便狠狠印了上去,一手不假思索地扯開了她的衣帶。
她大吃一驚,伸手便推他胸膛,卻被他另一只手緊緊箍住了雙手。兩人倒在了床上,他一遍遍勾勒着她的唇,耐心地等待她為他敞開久閉的齒關。她不得其法,只能任他操縱,而他的手卻是不羁的火苗,叫她忍不住“嘤咛”出聲——
“子臨……”她輕笑起來,聲音是水做的,鋪天蓋地都是迷蒙纏綿的水霧,籠得他二人不能呼吸,“子臨,我聽聞外邊還有一個說法……”
“什麽說法?”惱恨她的不專心,他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她不甘服輸地一仰頭,露出形狀美好的頸項和瘦削白皙的鎖骨——
“前些日子不是傳說我……我不能……為你懷娠?”她的臉頰紅了一遍,又紅了一遍,“而後你治了孟充儀,再而後……我聽聞幾個多嘴的,說這既不是我的問題,那便一定是你……”她突然笑了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雙眸都開心地彎成了月牙兒,他呆了呆,撐着身子皺着眉,反應了一下。
半晌,他咬牙切齒地道:“給朕查出來,抄家論斬。”
她如得勝的敵軍主帥,朝他愉快地揚了揚眉,雙腿蜷起來蹭了蹭他,“原來還是謠傳?妾可說不清楚,無力辟謠……”
他望向她,一片混沌的腦海慢慢找回了神智,笑得頗有深意,“婕妤言淺意深,倒是朕疏忽了。朕今日就把你辦了——”
“陛下!”一個尖細的老宦官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陛下,長樂宮那邊,出事了!”
大好良辰被攪了,氣得顧淵險些拿暖爐子砸門,好歹他聽出來那不是孫小言,而是馮吉,堪堪忍住了,“是長信殿,還是長秋殿,說清楚!”
“是,”馮吉隔着門縫,凝聲道,“是長信殿去長秋殿拿人……拿梁太後!”
薄暖明顯地感覺到身上的男人身軀一緊,他翻身下床,口中低低罵了一句:“真是反了!”
薄暖稍擡起身子看他更衣,也不去幫忙。他回過身來,眸中浮出歉意:“我去看看。”
她被他這歉意弄得怪不好意思,“去便去……我沒什麽的。”
他促狹一笑,面色終究挂着擔憂,不多時便舉足而去。隔着屏風她看見馮吉那張沉暗的老臉一閃而過,心中驀地一咯噔。
太皇太後治梁太後的罪……什麽罪?
她隐約感到了十分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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