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墜歡重拾
第七二章 墜歡重拾
他轉過頭去繼續駕車,她只能看見他的背影。
“太子妃終于記住在下了。”他淡淡道。
“你那日為何要騙我?”她冷聲質問,“你騙我說你姓聶……”
“太子妃難道會逢人便講自己姓陸?”薄昳漫不經心地截斷了她的話,“在下不過拉了一個墊背的。”
想起聶少君那頑劣不恭的模樣,陸容卿竟爾沉默了下去。感受到她這份不同尋常的沉默,薄昳頓了頓,仿佛寬慰般道:“你先去思陵梅太夫人處躲一躲,這幾日太皇太後在抓人。過一陣子,我想法子讓你回來。”
她愕然,“梅太夫人?”
他不想再多作解釋了,又或他根本不願意在她面前解釋。他斟酌了很久,才說出這樣兩句不輕不重的話:“淮南梅氏餘威猶在,未必不能與薄氏相抗。太子妃既知道薄氏是自家的仇人,便該想清楚要往哪邊站。”
陸容卿慢慢松開了抓在車欄上的手,雙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的背,“你難道不是姓薄?”
他笑了,笑聲很好聽,就像思陵山間的野泉。然而他的話語卻是那樣地刺人。
“我自有我的打算,姓薄的,姓陸的,姓梅的,在我眼裏,都無差別。”
寒兒戰戰兢兢地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的帝王。
他拿着那一枚山玄玉,已經端詳了很久。眸光深而亮,冷而定,令寒兒每每感到害怕。
半晌,他一手拈着那絲縧将這枚玉懸了起來看,透過晶瑩的泛青的玉質,看到夏日将衰的陽光。他淡淡地道:“民間有個什麽說法,‘結纓’,嗯?”
寒兒呆了呆,忙道:“回陛下,是有這麽一說,道是女子将結纓之玉系在腰上,表明自己已屬了人家。”
顧淵劍眉一挑,“她藏着這東西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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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兒有些為難,“奴婢只知道皇後進宮時就帶着它了。”
顧淵忽然笑了。
笑容是冷的,像盛夏裏淩室的冰,刺得人渾身一激靈。他将那玉往空中一抛,又穩穩接住,笑睨她:“你家皇後給朕寫了一個字,你倒來猜猜,是什麽意思?”
寒兒嗫嚅:“奴婢……奴婢不識字。”
顧淵卻不管她,“上‘日’下‘文’,是個‘旻’字。你家皇後真是好讀書啊,這是拿《小旻》在勸谏朕呢!”
“《小旻》?”寒兒好奇地問。
顧淵頓了頓,笑容一時深了,“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虧得朕思索了半天,歸根結底還是這麽一句話。皇後還是在勸朕……忍耐啊。”
“我看皇後卻錯了。”一個高大的身影毫不避忌地邁了進來,“陛下什麽都不會,偏偏最是能忍,壓根用不着勸。”
顧淵雙眸微眯,“誰許你進來的?”
仲隐将一方奏牍抛在他案上,“看過再說。”
顧淵拿起來掃了一眼,臉色震變:“馮吉死了?!”
仲隐點了點頭,“這是朱廷尉冒了大風險送來的封事,好歹沒讓廣元侯壓下去。”
“可那供詞也是馮吉的。”顧淵原以為是馮吉見風使舵……“死無對證的事,朕能如何翻盤?”
仲隐笑了,“誰說一定要翻盤了?以彼之道還彼之身,也是可以的。”
顧淵目光一亮,“那個老宮人……”
仲隐低聲道:“這段時日,可要委屈一下皇後了。”
從夏到秋,皇帝始終沒有來。
椒房殿與宣室殿相距很近,然而從姹紫嫣紅到百草凋零,薄暖竟然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的日子。
只有傷勢漸愈的孫小言還總會從皇帝處跑來與她說說話。她要問太皇太後的事情怎樣了、孫小言又是為何被放了出來,孫小言絕口不提,卻從承明、宣室二殿不斷送來朝臣的奏疏,每隔五日,從不間斷。
廣忠侯治河有功,還朝考績,進封三千戶。
聶少君進為太常卿,畫長安南郊地,起明堂。
置北郡,徙流民屯田,發給糧米櫌鋤。
鹽鐵收官,商車加算,公卿士吏不得與民争利。
……
數月過去,她的案前已積了許多這樣的奏報,她初時不願看,孫小言卻道自己看不懂,想向她學一學如何奉承皇帝。她只好哭笑不得地給他講解:什麽是起明堂,什麽是疏河道,怎樣治理流民,怎樣對付商賈……
孫小言聽得十分認真,每聽到傍晚才收拾着回去。她會疑惑:“陛下那邊,不需你侍候麽?”
孫小言便只有苦笑:“別說小的,現在,誰人也近不得陛下的身!要不小的怎麽來向您讨教呢……”
她倒吃了一驚:“他那樣麻煩,難道一個人應付得來?”不說別的,就他那一身潔癖……她真無法想象他離了下人怎麽活。
孫小言的神色漸漸變得深沉,未幾,嘆了口氣。“奴婢真不知道,陛下現下在做什麽,心情如何,有無人相伴。陛下太忙,忙得好像着急上趕着要怎樣……奴婢愚鈍,只覺得陛下并不快活。”
薄暖靜了靜,低頭,看見那奏報上一個個醒目的朱砂批字:
“此千秋萬代之法,慎行。”
“休得誤朕,有實報實,勿充虛濫。”
“一郡之民,銜首相望于公,公不得以虛辭推托。”
還是那樣瘦硬的字體,還是那樣迅疾的行文。字裏行間是沉着中帶着焦灼,隐忍中帶着期待,堅決中帶着迷茫……只有她,只有她能看出,面對千萬裏江山,他的沉着、隐忍、堅決的背後,全都是焦灼、期待、迷茫。
她輕輕拿起了筆。
“我給你加一些注解,你看清楚,記下來,陛下若問起時,你便知如何應對。”
孫小言自是千恩萬謝。她撚了撚筆尖,拿過一方空簡,終是輕輕地、鄭重地,落下了自己的字。
第一場秋雨落下來的時候,廣穆侯薄宵、廣敬侯薄寧俱下獄論罪,雖然有驚無險,但兩人歸家之後,竟相繼發病死去。長安城中大半是薄家産業,尤其西城,近乎家家缟素。治河的廣忠侯薄宜還朝之後,雖得加封,卻被遣回了封地上去。
曾經煊赫無兩的薄氏五侯,轉眼間只剩下謹小慎微的廣元侯薄安與素無建樹的廣昌侯薄密。廣昌侯官拜大司農,然而流年不利,糧價飛漲,朝廷裁撤廣昌侯也只是眨眼間事。
對這一切前朝的人事變動,長信殿裏的薄太皇太後竟是充耳不聞。任由各房的男男女女一個個都鬧到她跟前去哭,她也只管給這些小輩賞幾口茶水便将他們攆出了門。
夜已深了。秋氣漸漸地滲進了廣袤的殿宇中來,星辰稀落,蒼穹如鐵。薄暖在夏季養成了一個習慣,往椒房殿前殿的丹陛上一坐便是大半夜,那裏能看見宣室殿的燈火。那燈火總要過夜半才熄,她也才會起身歸寝。
然而這一晚,那燈火竟始終不滅。
寒兒來催了她好幾次,給她加衣裳,她怔怔地披着,雙眸凝望那通亮的燈火,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麽。寒兒嘆了口氣,回轉身去,猛地呆住。
夜色之中,年輕的帝王一身玄黑的衣,伸指在唇邊,悄悄對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寒兒險些笑出聲來,蹑手蹑腳地離去。顧淵蹩至薄暖身後,突然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薄暖一驚,本能地将手去扳他,扳了半天那雙手巋然不動,反而還有纖薄的微涼的嘴唇輕輕覆上了她的,輾轉研磨。她靜了,手沿着他的手滑過他的臂,輕輕觸碰他的臉。
“子臨……”她的聲音突然哽住,又被他悄然吻走。他的身子欺了上來,迫得她向後軟倒在臺階上。他不知何時放開了手,她的眼睛陡得自由,便見到漫天稀疏的星,一輪殘月冷冷地低伏在男人的鬓邊。
“你不該來。”她壓低聲音道。
“再不來就不是男人了。”他帶笑回答。
她臉紅了,而他的手在不安分地游走,“皇後莫非一點也不想念朕?”
她又急又惱:“停手,這是在外面……”
他忽然将她打橫抱了起來,她吓得兩手箍緊了他的脖頸:“你做什麽!”
他不說話,只是往殿內走。他的心跳響在她耳畔,極快,極空,好像在期待什麽,又唯恐是一場驚散的夢。她忽然反應了過來,心中在羞澀之外潛生出了希冀,又在希冀之外潛生出了恐懼。這恐懼讓她抓緊了他的前襟,他低頭,看見她的神情宛如祭禮上待宰的白羊,心情莫名地好。
“你縱不想我,我也是想你的。”他笑着行過一重重簾帷,疏朗的氣概仿佛檢閱千軍,行至最深處的寝殿,火光幽微,鸾鳳爐上雲霧缭繞,将外間的寒氣都蒸騰盡了。他将她小心地放在了床上,便擡起身子拉扯自己的外袍。她看得好笑,伸手去給他解開玉帶,他頓住了動作:“這麽急?”
她索性停下了,被褥一卷對着牆閉眼不說話。
他揚眉,三兩下除去了外衣,無賴地抱住她的腰,“哎。”他輕聲喚,“阿暖。”
這個暌違已久的稱呼令她渾身一震。他讨好般地去舔舐她耳後最敏感的肌膚,低低地呢喃:“你怨我了是不是?這一向我在忙些什麽,你也看見了……我連去了薄氏兩個侯,太皇太後都拿我無法……這還是多虧了你。”他笑起來,笑聲逗弄得她耳後頸間一片發癢,“要謝謝你,阿暖。”
她的心仿佛都被他吹軟了,軟成了一灘泥,聲音也難以堅持,“你要怎麽謝我?”她嘟囔。
他又笑了。将她的身子扳過來,讓她與自己面對面,她看見他帶笑的眼睛亮如星辰。他一邊吻她,一邊牽引着她的手,向下,向下……她的臉唰地紅透,但聽他仍在自顧自地笑,“這樣謝你,夠不夠?”
她張口結舌,“我……你……無恥!”
他卻不再容她說下去了。身體早已食髓知味,欲望不過是那一點火星子,剎那便燃起了燎原大火。錦繡的簾搖漾不定,他額間晶瑩的汗墜落下來,在空中劃出一道清亮的痕,令人迷戀卻留之不住的痕。她捧着他的臉迷惘地吻他,巅峰來臨之前,有一種地老天荒的錯覺。
“阿暖,”他伏在她肩窩低低地喘息,“給我個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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