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寧寧
寧寧
這周星期五宋念和顧堯瑾班上看了部關于愛情的國外動漫。
動漫裏的畫面都很美,毫無疑問的是感情也很動人,把班上一堆女孩子感動得稀裏嘩啦的。
但是宋念毫無欣賞浪漫和美的細胞,宋念一邊看一邊和顧堯瑾吐槽:“這電影裏的男主這麽矯揉造作,女主怎麽會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顧堯瑾雖然也不太懂浪漫,但幸好浪漫細胞還沒有死絕,他淡淡地看了宋念一眼,對這個評價沒有做出什麽反應,而是問了個在宋念意料之外很奇怪的問題:“那你覺得女主應該找一個什麽樣的”
宋念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依舊想也不想就開口:“我這樣的啊。”
顧堯瑾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一言難盡,宋念看在眼裏,就開始撒潑了:“你這表情什麽意思”
顧堯瑾伸出手指點了點面前的橙色桌子,看了宋念一眼:“我在想,是你太自大了覺得女主應該要喜歡你,還是你太喜歡女主所以覺得女主喜歡你。”
宋念被顧堯瑾繞暈了,覺得他說的兩種情況都一樣,白眼一翻,張開就來:“這兩種有什麽差別嗎女主這麽乖甜可愛的妹子,就應該配我這種貼心善解人意的帥哥一枚。”
宋念和大部分男生一樣,說話都帶着點自戀和臭屁,說話欠打又好笑而且不帶腦子,說話方式也很同化,像是二哈一枚。
但是宋念又很特別。
一個人的說話內容并不一定會反應一個人的品格,但是行為和态度一定可以。
宋念雖然自戀了一點,但是無疑的是他……有自戀的資本,雖然嘴上臭屁了一點,但無疑是有自知之明的。
宋念的桃花比其他只多不少,也不知道這個二哈是怎麽能理直氣壯說他的桃花影響到兩個人正常生活的話的。
顧堯瑾沒忍住多看了這人幾眼。
教室裏看電影的時候開了前排的燈,宋念和顧堯瑾這次坐在最後一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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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念桌上擺了一個有熊貓圖案的小夜燈,發出暖黃的光,被桌上摞得很高的書遮住了向前的光線。
宋念開了燈,拿出不久前買的那個新替換的兩個人互相寫觀後感的本子,估計是在寫最近看的詩集的觀後感。
最近宋念沉迷于詩歌無法自拔,特別是國外的作家的詩歌。
而且這人仗着他英語好,直接看原版。
顧堯瑾都不知道這人是從哪兒搞來這麽多原版的,國內沒有版權的書一般很難買到的才對。
而顧堯瑾一直保持着外國的詩集翻譯出來因為語言的障礙所以不會保持作業原有心情态度的看法,一直對國外的詩集興致缺缺,對國內很多詩倒是很感興趣。
宋念寫完觀後感的時候電影還差個幾分鐘。
電影的最後一幕是兩個人一起坐在波濤萬頃的碧藍海邊,踩在柔軟的金色沙灘上,牽着手,對視着,笑着,跑着。
女孩笑對男孩說,笑容映在深藍色的天穹之上:“You are the most brilliant summer of my life。More dazzling than the endless summer of deep blue。①”
宋念突然很想寫點什麽。
最近他看了這麽多詩,好死不死還又看了個愛情片,不寫點什麽真對不起他的時間。
嗯,寫點什麽好呢。
要不先寫首情詩送給未來的要表白的女朋友
宋念想也不想就直接動筆。
反正也不一定要原創,他先想到什麽就是什麽。
You are a deep forest, you are a clear lake, I am a captive bird, I am a swimming fish, in your eyes, only in your eyes can I find myself. All my deep feelings and reluctance have found a place to settle down。②
宋念甚至還貼心地在下面寫下了中文翻譯。
嗯,寫完他自己品讀了一下,覺得寫得好,寫得好。
顧堯瑾看到那個本子已經是好幾天之後了,他翻開宋念關于詩歌集的讀後感,就看到了宋念寫的東西。
狗爬一樣的中文字歪歪扭扭,寫出來的英文字倒是好看,還是花裏胡哨的花體。
都沒談過戀愛的小屁孩,寫這種東西大多也沒有什麽真情實感。
而且沒什麽新意,老套得很。
顧堯瑾往後翻了一面,竟然還看到宋念寫了前幾天那個愛情電影的觀後感。
出乎顧堯瑾的意料,這人嘴上把這個電影罵得體無完膚,背地裏寫讀後感盡然挑不出一句壞話。
而且這人還把女主最後說的那句話原封不動地抄下來了。
顧堯瑾盯着那幾行字看了好一會,突然意識到點什麽。
一個人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談戀愛的想法的話,的确寫不出什麽有意思的東西。
但是如果一個人想談戀愛了呢。
要不然宋念這首詩是寫給誰的呢。
一個學期很快過去了。
顧堯瑾覺得自從看完那部電影之後,心裏就住了個和宋念一樣的猴子,時不時撓一下他,撓得他渾身不舒服。
特別是在元旦有個女生吧椅子搬到宋念後面和宋念聊了一個元旦晚會之後。
學校的元旦晚會高一的要自己主動搬椅子坐在舞臺下面,顧堯瑾剛坐下一反頭就看到宋念和女生聊得開心。
雖然宋念平時一副欠揍的模樣,但是和女生聊天還是很紳士的,說話的時候面帶微笑,語氣溫柔,活脫脫一副招花惹草的架勢。
顧堯瑾心說自己也是有毛病。
他這個學期在宋念的半強迫半哄下讀了不少英文詩歌原著,想寫點東西依舊不知道下筆。
顧堯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讀那些東西的原因是什麽。
但是前不久宋念給他找了篇長歌行來。
當時顧堯瑾看向宋念,莫名其妙:“我們考求要背這個”
宋念理直氣壯:“不要啊,但是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我們來比比誰背得快。”
無聊透頂的活動。
顧堯瑾手指點了點桌上的那張打印着長歌行的紙:“我為什麽要和你比”
宋念依舊理直氣壯:“這樣吧,誰贏了誰請誰去學校外面搓一頓。”
顧堯瑾看了眼詩歌的長度:“那你這頓飯請定了。”
宋念“呵呵”一笑:“誰怕誰!”
最後的結果是宋念自己因為各種學校和班裏的亂七八糟的瑣事轉頭就把要背《長歌行》這個想法給忘了。
顧堯瑾《長歌行》只背了兩天就背完了,可是他一直沒有等到那個叫宋念的王八蛋來找他。
叫什麽宋念啊。
叫宋忘算了。
顧堯瑾也沒計較,當做自己也不記得好了。
可是此時此刻,他也許能化用長歌行裏的詩句。
耿耿長夜,遲遲星故,你勝曙天。
顧堯瑾将這句話,寫在了這個本子的最後黃色的封紙底下。
就宋念馬大哈的性子,他肯定看不到這個角落裏還有一句詩歌,而且上個本子還剩最後幾頁宋念就已經收起來說是十年之後翻出來懷念一下青春。
還說要叫上顧堯瑾一起,訂下一個十年之約,回學校來看看。
十年之約。
宋念自己十天之內的東西都記不住,還十年呢。
怕是十年之後連他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顧堯瑾一瞬間想了很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大的怨氣。
可能是覺得宋念這個王八蛋欠了他好大一頓飯吧。
宋念過個年上來,總覺得顧堯瑾對他的态度怪怪的。
是錯覺吧,不是錯覺吧,是錯覺吧,不是錯覺吧……
宋念看着和別的人聊得正歡的顧堯瑾,氣得人覺得肝火旺盛,一肚子火氣。
顧堯瑾和隔壁班的數學課代表說完相關事宜,就發覺宋念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
顧堯瑾想當做沒看到,又有點于心不忍。
顧堯瑾看向宋念:“有事”
宋念張張嘴,原本一肚子的火氣都被顧堯瑾涼涼的目光澆了個透心涼。
平日裏沒覺得顧堯瑾這樣對別人說話有什麽不對,但是顧堯瑾對他這麽說話他就覺得哪哪都不舒服。
宋念咬了一下唇,一下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顧堯瑾嘆了口氣。
明天就換座位了,也挺好的。
次日下了晚自習,宋念看着班主任施施然帶着新的座位表進了教室,皺了一下眉:“班主任什麽時候說要換位置了”
上個學期他們班已經換過幾次位置了,只是宋念硬是軟硬兼施地拉着顧堯瑾去找了班主任,寫了保證書,保證共同進步,一起學習才沒有被調開。
可是這次新的座位表兩個人的位置天南海北,遙遙相望。
宋念沒有得到回應,下意識去看顧堯瑾。
顧堯瑾沒有看他,盯着投影出來的座位表,目光一動不動。
也不知道那破座位表有什麽好看的。
你看再久能看出一朵花來嗎
但這都不是讓宋念覺得心涼的地方,顧堯瑾毫不意外的表情,一言不發,讓他覺得,顧堯瑾對他們會分開這件事早就知情,而且可能還是主動提出來的。
牛逼。
不想和我坐就早說啊,從這個學期開學,不,開學前幾天發消息不回的時候就憋着想法了吧,你說不想和我坐還會不答應嗎
tm就算我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改還不行嗎
宋念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他的桌上最顯眼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擺着他們的共享的那本本子,宋念越看越氣,氣得把本子甩到顧堯瑾桌上,然後一句話不說,移開了座位。
真過分,我一個這麽辛苦地移座位你也不來幫幫我。
宋念在獨自一人抛下對方走回心寝室的路上心說,不給老子磕三個頭我絕對不原諒你,你媽的。
結果,顧堯瑾連床位都換了。
本來宋念和顧堯瑾都是上鋪的對床,結果顧堯瑾換到了下鋪去了。
估計是今晚沒和宋念一起吃飯的時候換的。
宋念氣得牙癢癢,想着要少顧堯瑾要一個解釋。
結果熄燈了全寝都回來了顧堯瑾才回。
宋念把自己想說的全部都憋回去了,黑暗裏,他心說,我缺你這個朋友嗎
接近一個月都沒和顧堯瑾說話,宋念這個成績退步得倒是快,而顧堯瑾的成績就和吸了宋念的氣運一樣,上升的速度活像坐了火箭。
宋念看到成績單更氣了。
他要過生日了,顧堯瑾要是不給他送生日禮物,他就給顧堯瑾打一頓。
顧堯瑾最好識相一點。
宋念過生日,打算宴請收到對方禮物的所有人,星期六晚上在學校外面的燒烤店請大家吃東西。
最後依舊沒有看到顧堯瑾的禮物,雖然其它禮物也很多很漂亮就是了,宋念總覺得還是不滿意。
這明明已經比初中的時候收到的禮物多了很多了,初中的時候宋念性格和現在也相差無幾,按道理來說應該也有很多朋友,只是後來出了件事,班上很多人都慢慢下意識遠離了他。
可是,宋念看着桌上堆滿的禮物,有個幾乎荒謬的念頭冒了出來。
他寧願現在全班都疏遠他,也不想要顧堯瑾不理他。
他還沒有告訴過顧堯瑾,他把他當做最好的朋友,因為宋念這人比較要面子,不可能自己去承認被人在他心裏的地位有多重要的。
他人生過了這麽多年,覺得玩得最好的其實還沒認識一年,但是現在已經沒有玩得好的了。
宋念領着班上一堆人去了燒烤店,嘻嘻哈哈鬧了好久,吃了好一會,都打算要走了,宋念依舊不高興。
他以為他會很高興,但其實一點也不。
燒烤店外突然下起了雨。
春天就是這樣,大雨來得措不及防。
班上一群人有人帶了傘,有人提出要把壽星安安全全地載回班級,宋念看了一下班上的人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見了不遠處撐着傘走過來的顧堯瑾。
雨下得很大,落下來的聲音像是利刃,能劃破暗夜似的,讓宋念的心也驟然提了起來。
顧堯瑾除了自己打了把傘,還拿了把傘。
宋念十分客氣地轉手就把傘給了別人。
顧堯瑾看着這個都有傘了還要和自己硬擠一把傘的男生,有些無奈。
宋念鑽到他傘底下,擡頭看向他,還向他擡下巴:“你來晚了,燒烤已經吃完了,。”
顧堯瑾看了眼不遠處的杯盤狼藉,他本來就不喜歡吃這種垃圾食品,也沒想來吃。
但是,顧堯瑾還記得對方欠他一頓的燒烤。
宋念都請了這麽多人吃東西了,也不差他這一頓。
顧堯瑾頓了頓:“那你再請我吃一頓”
宋念沒好氣,假裝沒看到顧堯瑾手裏另外的袋子,眼睛卻一直往那個袋子看:“你說讓我請我就請啊,今天我是壽星還是你是壽星啊”
“何況我的生日禮物你也沒有還想讓我請客,做夢啊”宋念看顧堯瑾聽這話半天也沒點表示,又矜持了一點但是不多地開口。
顧堯瑾聽到這裏終于失笑,把手裏的袋子給了出去,然後低低地笑了一聲,說話的聲音很輕,落在雨裏,卻像是砸在心間:“生日快樂,寧寧。”
寧寧是阿婆還在的時候給宋念取的小名,寓意安定平安。
顧堯瑾是除了阿婆以外唯一知道她這個小名的人,是宋念在去年的初秋那天晚上突然告訴他的。
而顧堯瑾是第一次叫宋念的小名。
宋念好像一瞬間看到了阿婆站在遠方,對他喊:“寧寧,過來恰飯了。”
阿婆。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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