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

第 31 章

紅布一展開, 溫寧看見中間包裹着一枚子彈，身形圓潤，頂部尖尖的。

她曾在書裏看到過子彈的樣子, 只是這枚子彈鏽跡斑斑, 顯然有些年頭了, 應當是放置許久。

這是大将軍給自己的獎勵？

一枚子彈？還是舊的！

一擡頭, 溫寧見陸城走進屋裏，掃過子彈和自己，頗有些別扭開口：“喜歡嗎？”

溫寧：“...”

她本以為這男人會送自己雪花膏、百雀羚，再不濟也是蛤蜊油、木梳，或者買些好吃的糕點也行啊，怎麽有人會送子彈的, 她拿着子彈幹嗎呀？

溫寧紅唇微抿, 什麽情緒都寫在臉上：“你怎麽送我這個啊？”

大将軍對自己真是太敷衍了。

“我參軍第一次上戰場打仗受傷...”

“受傷？”溫寧聽到這話便有些緊張，眼裏帶着憐惜, “你是不是受了很多傷？”

“不礙事, 哪個軍人沒受過傷。”陸城上前拿走那枚子彈，捏在手裏，“第一次中彈就打在我心口，後來軍醫取出來的就是這枚子彈，說要是子彈再偏一點兒, 我這條命就沒了。”

溫寧怔怔看着陸城指尖的子彈，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她伸手拿回子彈，仔細端詳着：“你就一直留了這麽多年？”

“嗯, 畢t竟是第一次中彈，怎麽也得留個紀念。”陸城說得輕松, 溫寧卻胸口發悶，再看向子彈時，眼裏哪裏還有嫌棄。

“那我收着了。”她将子彈重新放進紅布包好，見大将軍一直盯着，又擔心他反悔，“你送給我了就是我的，別看了，不會還給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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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城揚了揚嘴角，真是比小孩兒還小氣。

溫寧收了獎勵的禮物，陸城卻也隐隐期待着自己的禮物。

上回偶然在溫寧炕上發現的手套顯然是自己手掌的尺寸，加上他前幾天聽羅嫂無意間提起溫寧專門為自己織手套這事兒，陸城一個大老爺們，哪裏在意過過生日的日子，只這次心中有些期待生日那天的到來。

陸城生日前幾天，溫寧已經将給首長送的宣傳畫畫稿準備好了，特意表現了家屬院随軍家屬的精神風貌，以及部隊給與的各項支持。

這都是楊主任話裏話外提及的，一副畫不是随便畫些人物景物就可以的，裏頭需要表現的東西可多。

三天後是約定好将畫交給楊主任的日子，到時候，楊主任會在溫寧和蔣蓉準備的畫裏挑選一副作為送給家屬院所有軍嫂送給首長的新年禮物，總之就是各憑本事。

只是想起那天陸康雲告狀蔣蓉偷摸上門來看畫的事，溫寧心知這人一肚子壞水，興許想搞出幺蛾子。

溫寧畫畫任務完成，只等着交畫，等空閑時間便被陸康雲拉着去玩兒，一群小孩兒在滑溜溜的地面滾鐵環，打彈珠，堆雪人，個個腦門兒都是汗。

大院裏男孩兒更多，一群男孩兒聚在一堆就是鬧騰，聲音能震天響，陸康磊和王志剛弟弟王海關系不錯，其他男孩兒也願意聽他們的，這就是從小便有領導氣質，說話做事讓人服氣。

他們那一堆裏的“小弟”不少，陸康雲喜歡跟着二哥玩耍，也就被大夥兒當成妹子看，平時愛逗她兩句。

溫寧看着這一群群青梅竹馬長大的小孩兒，不自覺便挂上淺淺微笑，感情倒是不賴。

“陸康雲何美娟你們堆的啥雪人啊，好醜。”院裏孫營長兒子嘴裏全是不讨巧的話，十來歲的半大小子可讨嫌。

幾個女孩兒一把推開他，氣鼓鼓道：“孫大柱，你走開！別礙着我們。”

“都說多少回了，別叫我大柱，我有大名，我是孫愛國！”孫愛國同志可嫌棄大柱這個名兒，總覺得傻乎乎的。

“就叫，誰讓你埋汰我們的雪人？”何美娟是院裏何政委家閨女，可不會受任何氣，該怼就怼回去。

“愛國，你少去讨嫌。”劉營長兒子劉光耀湊過來打圓場，他前陣子被送回農村老家陪爺爺奶奶去了，這幾天才回來，一回來便過來找朋友們玩兒，“陸康雲，我來幫你堆雪人。”

孫愛國忿忿不平，指着在一旁滾鐵環的陸康磊道：“劉光耀，人二哥在這兒呢，你去幫啥幫？”

“關你啥事兒？”劉光耀才不搭理這茬，徑直擠進何美娟和陸康雲中間，當真任勞任怨幫忙攢雪堆雪人，得到了幾個小女孩兒的一致好評。

溫寧捧着搪瓷盅喝着茶水，越喝越有滋味，這些小朋友們相處起來倒是可愛，尤其是陸康雲，性子軟和些，但是招人疼，看看旁邊的劉光耀小男孩兒一個勁兒幫她，真是青梅竹馬啊。

王海結束一輪滾鐵環，環視一圈打趣劉光耀：“劉光耀，你這是準備以後娶媳婦兒啦？陸康磊，劉光耀到時候是不是得叫你哥。”

小孩兒也愛說讨媳婦兒的話，不過多是當辦家家酒看的。

陸康磊不以為意，正專注地滾着鐵環：“我才不答應嘞。”

陸康雲一個小丫頭倒是羞得氣紅了臉：“王海哥，你說什麽呢！”

孫愛國聽到這話哈哈大笑幾聲，又跳出來：“不然我給劉光耀當媳婦兒吧，你來幫我扔彈珠。”

溫寧也被逗笑，一群小孩兒真是童言無忌，也不知道娶媳婦兒是什麽就瞎咧咧，只是笑着笑着，看到劉光耀低聲和臉皮薄的陸康雲說話時，突然想起了什麽。

陸康雲在原書中吃盡了感情的苦，因為從小父母相繼離世，性子又比較軟，好哄好騙，遇到好幾個渣男，感情之路非常不順，以至于生活過得一團糟。而她又沒什麽主見，一輩子都沒能從陰影中走出來。

而她成年後遭遇的第一段感情挫折便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夥伴，也就是剛剛，溫寧想起了那人的名字——劉光耀。

按照原書裏的劇情，劉光耀和陸康磊同歲，比陸康雲大兩歲，從小就挺喜歡這個小姑娘，別的男孩兒調皮搗蛋多了，襯得劉光耀脾氣溫和，愛幫助人。久而久之，陸康雲和劉光耀也就看對了眼。

劉光耀脾氣好，可家裏有個性情暴躁的父親，脾氣火爆的母親，劉母在家屬院裏就是愛碎嘴，到處說人是非的主兒，哪家都能被她埋汰幾句，她并不喜歡陸康雲，總覺得這姑娘沒爹沒娘，興許會殼死身邊的人，對兩人的事兒百般阻攔。

當娘的阻攔，當爹的懶得管，劉光耀自己也是個沒主見的，就這麽拖着，還自诩是被親娘逼着又去相親見了其他姑娘，總之是腳踩兩條船，給陸康雲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最後，陸康雲和劉光耀的事兒沒成，劉家火急火燎結了其他親，還在外頭放出風聲是陸康雲作風有問題，将人姑娘的名聲毀了一大半，要不是陸城撬開妹子的嘴得知真相，去給她出頭，陸康雲的名聲不定得被毀成啥樣。而劉光耀這人全都聽他娘的，躲在親娘身後不吱聲。

思及此，溫寧放下手中的搪瓷盅，忙招呼陸康雲：“小雲，快過來。”

正和劉光耀哥哥堆雪人的陸康雲聞言沒有絲毫猶豫，小碎步跑到嫂子身邊，仰着脆生生的小臉：“嫂子，咋啦？”

“你以後少跟劉光耀接觸。”

“為什麽？”陸康雲覺得劉光耀哥哥挺好的。

“他娘嘴碎得很，不喜歡他跟你們小丫頭玩，你也別去讨嫌，跟其他人多玩兒。”

“哦。”陸康雲确實知道這事兒，以前劉光耀哥哥他娘周大娘每回看到自己臉色就不好，眼神嫌棄得明晃晃的，不過她沒放在心上。

可是嫂子說了，陸康雲也聽進耳朵裏，反正她朋友們多呢。

叮囑完劉光耀的事，溫寧逗着小姑子問她：“小雲，你以後想找個什麽樣的？雖說你現在年紀小，可嫂子想看看你眼光如何。”

陸康雲搖搖頭，她哪裏懂這些：“我不知道。”

以前在村裏有十五就許人家的姑娘，陸康雲是知道的，不過大哥肯定不會這麽早就讓自己嫁人，大哥希望她多讀書。

“那你以後對誰有想法了，先來跟我說，嫂子給你把關。”

小丫頭聽到這種事情有些害羞，只懵懂點頭。

“把關，把什麽關？”陸康磊見妹子被嫂子叫過去說了好一陣話，終究是不放心，咚咚咚就跟了過來，只聽到最後一句話。

“這是我們的秘密。”溫寧神氣得很，尤其是她發現陸康磊最不驚逗，更是愛逗他，“你個小小男同志別打聽。”

秘密？

陸康磊擰着眉，一臉狐疑，小雲是自己親妹子，什麽秘密能跟壞嫂子說，不跟自己說啊？

“小雲，你跟我說。”陸康磊扯了扯妹子的衣袖，霸氣道，“我才是你親哥！”

陸康雲自然不能跟二哥說這種事兒，多羞人啊。

“二哥，這是我跟嫂子的秘密。”

陸康磊：“...”

氣死個人了。

溫寧在一旁聽得眉眼彎彎，尤其是瞧見陸康磊一臉憋氣的模樣，更是壓不下唇角的弧度。

時間一晃到了交畫的日子，也是陸城生日前五天。

溫寧将畫稿整理好，卻見蔣蓉在自家院子外探頭探腦。

公平競争繪畫機會是蔣蓉提出的，尤其是她因為進了婦女辦，有機會給首長畫畫，在婆家的地位突然水漲船高，平日裏愛橫眉豎眼的婆婆都高看了自己幾分。

為此，蔣蓉更是對這次機會勢在必得。

“寧寧，你那畫畫好了嗎？”縱使知道溫寧現在對自己沒有好臉色，可蔣蓉仍是舔着臉上門來打聽消息，畢竟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哪能直接不給臉啊，裝也要裝裝樣子啊。

“跟你沒關系。”溫寧的畫已經放進抽屜，蔣蓉眼睛盯着抽屜看，一看就沒安好心。

“瞧你這t話說的，你這脾氣真得改改了，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蔣蓉想看看溫寧畫了什麽，偏偏幾次上門都無功而返，不是溫寧直接不留情面，就是陸康磊那小子嚴防死守。

再次離開溫寧家，蔣蓉看着日頭知道耽擱了煮飯時間，忙小碎步回家去。

屋裏，剛對着兒媳婦有了好臉色的秦母臉一黑：“蔣蓉，你又上哪兒去了？剛誇你兩句你就找不着北了？都到飯點了還在外頭瞎晃悠。”

蔣蓉心中煩悶，聽着婆婆的厲聲呵斥真想罵回去，可是她不能如此，只能找個由頭：“娘，我這不是忙着畫畫的事兒嘛，到時候能給首長畫畫...”

“你真能選上？”秦母輕嗤一聲，“陸城媳婦兒畫得那麽好，哪有你的份兒。真當我沒看過那些黑板報？”

蔣蓉聽不得自家人還這麽誇溫寧，不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嗎？她眸光微寒：“娘，你等着吧，肯定是我的畫被選上，到時候首長會誇我。”

“真的？”秦母還是頭一回見兒媳婦兒眼神發狠般堅定，要是真能給首長畫畫，是多光宗耀祖的事兒啊！興許首長一高興，還能關照自己兒子一把！“你要真有這本事，娘可就歡喜了。”

秦母難得沖蔣蓉露出一副和氣慈愛模樣，看得蔣蓉越發堅定。

既然自己畫畫比不過溫寧，那就別比了，為什麽不拿她的來用呢？

......

琢磨着蔣蓉幾次三番上門，溫寧始終覺得這人會使絆子，看着自己準備好的畫稿，溫寧眼睛微亮有了主意，立馬翻出空白畫紙，握筆作畫。

只是這畫簡單，溫寧簡單幾分鐘便畫好，兩幅畫擺在一起，對比十分明顯。她得多個心眼，以防蔣蓉搞事。

在大梁朝，溫寧學畫畫多年，習慣也一直保留下來，慣例将畫卷成卷，系上細絲線。

這回的畫自然也不例外，只家中一時找不到趁手的細絲線，溫寧左顧右盼，終于在炕角發現了個遺忘已久的失敗品——手套！

當初一時興起想給大将軍織副手套，可一大一小不合适，溫寧也沒送出去，多丢人啊。

正好現在能勉強派上用場。

陸城從部隊回來時，想起過幾天是自己生日，心頭漾起絲絲期待，溫寧早就織好的手套應該就要送給自己了，大小有些差別也罷了，自己并不嫌棄。

他捏了捏拳，确實有些寒冷，正适合戴手套。

“你幹嗎呢？”只是剛進屋，陸城就見到溫寧正埋頭苦幹，雙手也不得空地忙活着。

“啊？”溫寧左手捏着被拆了小拇指的毛線手套，右手卷着毛線回頭，“我拆手套呢。”

說話間，溫寧無情地用剪子剪下拆出的一節毛線，又手動分了兩股，一股細線纏上自己精心準備的畫稿，繞了三圈後系了吉祥結，另一股細線纏上剛剛幾分鐘畫好的畫作，系的雙聯結，瞧着和在大梁朝時無異。

“怎麽樣？好看嗎？”她歪着腦袋問陸城。

滿心期待許久的陸團長瞥了一眼少了一根拇指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