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

第 43 章

溫寧去軍宣部畫畫得的豬肉兩斤, 直接凍了起來。這個天氣,外頭就是冰天雪地的,怎麽放都不會壞, 等準備吃肉的時候再化凍來用。

至于那十二尺布票, 溫寧扯了六尺布給陸城做了身衣裳, 她自然是不會用縫紉機的, 是帶着兩塊雞蛋糕上門拜托羅嫂做的。

一件深灰色長袖上衣,等開春了穿正合适。

另外六尺布票便留了下來,自己攢着,她還想到了夏天做條漂亮的裙子穿。

家中糕點還有,那三斤糕點票也攢着,溫寧将得來的兩袋白糖和一斤紅糖塊放進碗櫃, 給自己和陸康磊陸康雲沖了三碗甜水。

燒得沸騰的熱水倒入碗中, 再灑上些白糖,是這年頭糖緊缺又想解饞的做法。溫寧以前還沒這樣喝過, 也是在溫家的時候, 被溫母開小竈嘗到的。

摻了白糖的水甜滋滋的,味道确實不錯。

正月一過,新年氣氛也漸漸淡去,各家的春聯福字瞬間泛着舊意,只能再盼明年。

陸城趁着休息日和楊斌約好, 上山裏找吃的。

前幾年饑荒時期,是人人都想上山找些吃的,運氣好能逮到野兔野雞野狍子,運氣差些也能尋到蘑菇, 人參。

現在日子稍稍好過些,大夥兒的興趣也淡了, 再加上興許前幾年上山的人太多,那些野狍子野兔也變機靈了,越來越難抓。

溫寧一聽陸城要上山,忙攆了過去:“我也要去。”

“你別去了。”陸城今日特意換的平時訓練的作訓衫,外頭披着軍大衣,簡潔幹練,适合行動,“冬天山上路難走,你就安心在家等着,我給你逮好吃的回來。”

聽到有好吃的,溫寧心動,可她對于跟着去山上見識見識更心動。

不顧陸城的拒絕,溫寧自顧自回屋換上上回買的皮靴,還将棉褲褲腳給塞了進去,一副自己也很幹練的架勢:“你看,我也能跑得快的,肯定不給你拖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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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鬧得陸城沒辦法,只能妥協答應,不過得約法三章:“上山了不準亂跑,必須一直跟着我,記住沒?”

“知道知道!”溫寧小跑着往前,回身招呼陸城,“你快點,別磨蹭了!”

陸城:“...”

楊斌同樣一身幹練裝束在山腳和陸城彙合,二人以往經常結伴進山裏覓食,陸城耳聰目明,身手靈活,進山十次有九次能抓到葷的,楊斌和他配合打的好,每回也是收獲滿滿,改善夥食的事可不得積極。

可是,今天陸城身後跟着的尾巴是誰?

“不是。”楊斌雙手叉腰,抱怨道,“老陸,你咋把你媳婦兒帶上了?”

溫寧從陸城身後探出頭來,知道楊斌對原身意見挺大,故意道:“我們是兩口子當然一起行動啊。”

楊斌:“...”

進t山的路确實陡峭,尤其是冰天雪地的,着實不好走,陸城給溫寧準備了手腕粗細的樹枝拄着,又拉着她另一只手前行。

楊斌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一臉無語:“陸城同志,你也不注意點影響?”

這怎麽還拉上手了?

自己和媳婦兒洪愛萍是自由戀愛結婚的,也沒有在外頭這麽膩歪的。

陸城淡淡掃他一眼:“寧寧走這路費勁,我是擔心她摔了。”

楊斌:呵。

沒眼看。

山上寶貝多,人參便是一大寶,溫寧以前在鎮國公府見識過千年人參,那可是價值千金,自己爺爺病重時就靠千年人參續命。

這裏的人參野生野長,年歲沒那麽長,也足夠調理身體。

溫寧跟着陸城學怎麽刨人參,小心地從地裏起出來,連着起了好幾根。

樹下有冬蘑,溫寧又小心翼翼刨開冬蘑上的積雪,給裝進自己随身攜帶的包袱裏。

東西采了不少,就是不見四條腿跑的,既然上山一趟,自然想來點葷的。

楊斌和陸城觀察着周遭情況,慢慢向一東一西的方向去。突然,楊斌聽到什麽動靜,面色一喜:“像是有動靜!我去看看!來只狍子還是野兔都成啊!”

溫寧興奮地看着楊斌的身影轉瞬消失,激動地扒拉着陸城手臂:“我們呢?我們不能輸啊。”

當郡主十八年,多數時候被管教得太嚴,溫寧私下總是想偷摸松口氣,像佚名出畫冊就是她膽子大瞞着家裏人幹的。

如今能上山來“打獵”,多新鮮啊。

“我們去那邊看看。”陸城胸有成竹,帶着溫寧繼續西行,只豎起耳朵仔細聽,“你別出聲兒,附近有野雞。”

“真的?”溫寧驚呼出聲,又立馬閉上嘴,只剩明亮清澈的眸子在說話,問詢陸城哪裏有野雞。

陸城給她一個眼神,卻是自己瞬間轉身向後方襲去。

溫寧驚訝地見到陸城在雪地裏奔襲,聲音輕而動作迅捷,漸漸身影化作一個小點,兩分鐘後便逮了一只野雞回來。

通體紅棕色毛發的公雞,原本在雪地裏疾馳,經過追捕鍛煉早已練就飛毛腿和靈活的躲閃技能。

奈何,這位華國精銳部隊的優秀戰士将多年行軍打仗的技戰術本領用在了它身上,怎麽說呢,也算死得其所吧。

楊斌逮到一只野兔,陸城逮到一只野兔一只野雞,野兔溫順些,溫寧給抱着下山了,野雞掙紮起來,溫寧壓根沒敢抱。

收獲滿滿的回到家,陸家院子裏升着火,将野兔和野雞清理幹淨,兔子碼鹽腌制起來,野雞一半腌制,一半炖湯。

陸城額外将雞腿雞翅全砍了下來,單獨給家裏三人烤着吃,先過過瘾。

竈火烤的雞腿雞翅滋滋冒着油,表皮逐漸變得金黃酥香,再灑上些鹽,瞬間烤出白氣。

溫寧起初還用筷子夾着雞翅吃,身邊的陸康磊陸康雲都是上手的,她只覺得自己得謹記過去十八年的教誨,不能吃沒吃相,直接上手啃雞翅放在鎮國公府必定是要挨罵的。

只是片刻後,陸康磊已經三口啃完一只雞腿,而溫寧還在慢條斯理咬下第一小口咀嚼時,她自覺落後了。

放下筷子,溫寧捏着雞翅啃得香,雞肉烤制後香得流油,雞肉新鮮,飄着淡淡清香,雞皮更是香軟,更別提,用手拿着啃,真的比筷子吃起來更香!

晚飯前吃了雞腿雞翅,晚飯又喝的小野雞炖蘑菇湯,這日子好得沒邊了。

溫寧破天荒的喝了兩碗湯,再一次突破了往日飯量。

放下飯碗,外頭突然傳來動靜,一陣喧嘩聲響起,溫寧好奇地望着院門,一個眼神給到陸康磊和陸康雲。

兩人心領神會,加上自己也好奇,立馬丢下飯碗往外跑:“我去看看!”

“我也去!”

陸城無奈地搖了搖頭,一個兩個的都不好好吃飯,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熱鬧。

沒多久,陸康雲小跑着回來,激動道:“大哥,嫂子,外頭說是什麽大師來了,畫畫很厲害的人。”

“大師?什麽大師?”溫寧在大梁朝已經和最出名的畫師學了畫畫,一學就十四年,她對這種熱鬧沒興趣。

有本事的人都有些自負和驕矜,她才不會急哄哄出去看什麽畫畫大師。

陸城對這些更不感興趣,他只懂當兵懂打仗懂槍,畫畫,他完全不懂。

“你二哥呢?還在看熱鬧?”

“嗯!”陸康雲也不懂什麽畫畫的大師,可是大家都說厲害,她就以自己見過厲害的人為驕傲,以後跟其他朋友談起來多有面啊。

再說了,自從嫂子教她一些簡單的畫畫,陸康雲也算入了門,對畫畫興趣頗深,這會兒聽見有畫畫的大師來,她也有些興奮。

“那我再出去看看!”

“你不想出去看看?”陸城見溫寧對畫畫如此癡迷,按說應該對大師感興趣啊,興許還能切磋切磋。

“不想。”在溫寧眼裏,大師還沒一碗雞湯有吸引力,“也沒什麽好看的。”

陸康磊和陸康雲是在天黑之際回來的,二人打聽消息一流,一會兒功夫就聽周圍軍嫂們的話了解了個大概。

“說是現在最有名的畫畫大師,和首長都是好朋友呢。這會兒已經上首長那兒去了。”陸康磊在人群中踮腳偷瞄了一眼,“那大師好大的年紀啊,頭發都白了,胡子也白了。”

“大師肯定上了年紀才厲害嘛。”陸康雲自有一套理論,“小時候都是好好學習的,等很大很大了才厲害起來。”

餘光瞥到嫂子,她立馬改口:“嫂子除外,嫂子現在就好厲害。”

溫寧唇角一翹,捏了捏小雲的臉頰,轉而看着陸城和陸康磊兩兄弟:“你們兩個大老爺們聽聽,小雲多會說話啊,你們都跟着學學。”

陸城:...

陸康磊:...

“不過剛剛大師來了,那邊的蔣蓉還一個勁兒往前湊,說自己認識大師!那大師竟然真的上她家裏坐了會兒。”陸康磊是個記仇的,知道蔣蓉算計過自家嫂子,後來就開始嫉惡如仇直呼大名了,言語裏還帶着些鄙夷。

“她還認識大師?”溫寧吃着橘子,終于起了一絲絲興趣,這人該不會又要作妖吧。

不過,蔣蓉一直在松陽縣和平公社長大,哪有機會認識全國聞名的大師?

也是奇怪了。

——

蔣蓉今日心情甚好,原本趙家稱會派人來追尋畫作,誰知道,來的竟然是全國聞名的畫家大師趙先平大師。

這可是畫壇泰鬥級人物,一畫千金,就連國家大領導辦公室裏都挂着他的畫。更別提他桃李滿天下,地位尊貴,可謂是一呼百應。

蔣蓉擠進人堆,同大師身邊的弟子搭上話,表明當初那封信是自己寫的,這就得了單獨和大師說話的機會。

想想剛剛迎着大師上自己家裏坐坐,其他軍嫂羨慕的眼神,蔣蓉笑意不止,嘴都快合不攏了。

比蔣蓉還激動興奮的當屬秦母,這會兒,她也顧不得早上剛數落過兒媳婦兒,立馬同她親親熱熱地請趙大師上自己家坐坐,喝口茶。

這樣榮幸的機會,實在難得。

兩杯茶沏上,趙先平徒弟趙铎更是送了份禮,一盒京八件,把秦母高興壞了,一時不知道手往哪裏放,腳往何處邁,還是蔣蓉鎮定心神,讓婆婆先出去才不至于鬧出笑話。

趙先平大師年過六十,可精神矍铄,就是坐在一條條凳上也顯出幾分随遇而安,怡然自得的松弛感。

蔣蓉心道不愧是大師,又努力坐正身子。

“蔣同志,這次冒昧打擾,還望見諒。”趙大師身邊的徒弟,同樣在國內內畫壇享譽盛名的趙铎很是謙遜。

蔣蓉打起十二分精神,規矩謹慎道:“沒有沒有,兩位大師能來是我家裏的榮幸,蓬荜生輝。”

寒暄兩句,趙铎開門見山:“關于你在信裏所提,有位軍嫂可能撿到了我們趙家的畫作,此事是否屬實?”

“十有八九是真的。”蔣蓉自然不能百分百肯定,可她自覺推測得很真實,“那個軍嫂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鄰居,我敢保證她沒有學過畫畫,結果現在突然就會畫畫了,畫得還特別厲害。當初你們丢了畫作的時候,她就進過縣城,這應該都說的通。不過最關鍵的還是她的畫聽說和你們祖輩的拓本很像,我覺得是臨摹下來的。”

趙铎看一眼師父,見他沉吟不語,又問道:“你寄來的畫冊我們看過,卻有t幾分相似,還有其他畫可看嗎?”

“畫?”蔣蓉思考着溫寧這些日子畫過的畫,“有有有,外頭有四副黑板報是她畫的,另外就是前陣子她畫的畫送給了我們部隊首長。”

趙铎得知了全部信息,同師父一同離開秦家,臨走時對蔣蓉道,“如果一切屬實,追回了畫作,之前登報說的一百元感謝費不會少你的。”

蔣蓉一臉喜色,可說的卻不是錢的事兒:“趙師父,我不想要錢。能不能換個感謝方式?”

她早就想好了,一百塊總有花完的時候,她想要一個長久的依靠。

“你說說看。”

“我想拜師,我也會畫畫,就是學藝不精,如果能拜進趙家,以後肯定能繼續學習,好好畫畫。”

趙铎沒應好還是不好,只道要先去确認情況,等出了秦家們,他低聲問道:“師父,咱們現在是...”

“上老汪那兒看看。”

汪明懷,326部隊首長。

汪明懷聽聞老友突然到訪,頗為激動。

可聽說趙先平想去自己辦公室坐坐,又添了幾分疑惑,等将人迎進屋,勤務員給沏上茶水,汪首長看着老友,不禁感慨:“老趙,這是想來給我送畫了?”

趙先平捋一捋胡須,擺手道:“聽說你這兒有畫畫高手,還看得上我的畫?”

“喲,你消息倒靈通,在首都都知道這事兒了?”汪明懷聽出老友的言外之意,今日到訪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畫,“那你來品鑒品鑒,這畫水平如何?”

汪首長辦公室左側牆上挂着一副畫,特意裱了相框,裏面是人數衆多的過年年景圖。

趙铎随着師父走到畫前,只這麽一眼便是一驚,像,真是太像了!

哪怕畫中人物樣貌服飾不同,場景不同,可畫畫手法與師祖姑奶奶留下來的拓本一模一樣。

更別提,許多筆鋒落筆和收尾之處,竟然是完全相同。

就是臨摹也難以臨摹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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