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章

第 98 章

嘉禾和嘉揚這回也不知道為什麽, 睡醒了竟然沒哭沒鬧，就睜着清亮的漂亮眼眸看着爸媽。

溫寧別開臉沒敢再看陸城，都怪他！

等她湊過去逗逗孩子, 兩個小家夥砸吧着小嘴兒, 一看就是要喝奶了。

溫寧抱着嘉禾喂奶, 陸城就抱着哄嘉揚, 弟弟着急呢，瞧見姐姐在喝奶便蹬起小腿，小拳頭還捏起來了，整個人都想往媽媽身上撲似的。

“等會兒啊，等你姐喝完就到你了。”陸城點了點兒子的額頭，笑話他真是着急。

一轉頭, 卻見到媳婦兒正瞪着自己, 還在怪剛才那一幕。

他也無奈，自己哪兒知道這兩個小家夥醒來還t悄咪咪的, 那麽安靜。

陸城一回來, 溫寧便能心安理得的半夜起來喂了奶直接睡下，兩個孩子都讓他看着哄睡，稍稍能緩一緩困乏。

月亮偷偷藏在窗簾後面，于夜空中晃着皎潔的光亮。屋裏，溫寧半夜起來喂奶後又側身睡着了, 陸城輕拍着 将睡未睡的兒子，閨女已經閉着小眼睡着了，就躺在溫寧身邊。

炕上寬大，一家四口躺着, 陸城參加閱兵演習回來，身體疲累, 可這會兒竟然一點不覺得困，目光掃過沉睡的溫寧，露出小半張臉的乖巧睡顏，濃密卷翹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

閨女和兒子也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乖乖巧巧地睡在孩兒他媽的身邊，陸城看了一會兒，嘴角噙着笑意，熄滅煤油燈，也躺到了娘仨身邊。

明亮的銀盤落下，旭日東升，國慶後的第一天，是個陽光燦爛的好日子。

一大早，溫母瞌睡少，慣例也起得早，生火在竈臺邊忙碌起來。

抓出幾把玉米粉混上一小把白面，加水揉面，再添上家裏上回做饅頭留下的老面一塊兒揉勻，放到一邊等發面的功夫，又抓了一把玉米粉煮玉米糊糊，等面發好後，揉搓成一個個饅頭樣，全部上鍋蒸。

陸城是家裏第二個起的，好一陣沒回家，難得的沒舍得太早起，就是什麽都不做，和媳婦兒孩子躺在一塊兒也不覺得無聊。

等聽到外面動靜，這才起身出去幫忙。

門一開，正好和對面屋的陸康磊打個照面。

“哥！”陸康磊現在的聲兒透亮，全是在訓練時天天喊口號練出來的。

陸城滿意地點頭：“去部隊練了一個月還是有用，現在起床早多了。”

陸康磊撓撓頭，咧嘴一笑：“那是，我現在可是軍人！”

溫寧昨夜除了半夜起來喂了一次奶，整體睡得還不錯，許是心裏念着陸城回來了，整個人都放松不少。

早飯已經端上桌，每人一碗玉米糊糊，黃霜霜的玉米碎煮得軟爛，一口喝下去味道不錯，再配上老面饅頭和榨菜，桌上幾人吃得停不下來。

飯桌上，陸康磊又嘴不停地講起自己訓練的事兒，這一講就從早飯時間講到了早飯後。

溫寧和溫母去肉站買了兩只豬蹄回來，準備給小磊好好補補，陸城還能每天回家，小磊今晚一回部隊，再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又得一個月了。

回到家，陸康磊正在跟陸康雲講自己站軍姿的事兒：“我當時站着一動不動，結果一只蚊子就叮我臉上，叮得我好癢！我就想趁班長不注意給他吹開，結果吹了兩三下都沒吹掉，給我氣慘了，最後我用了大力氣再吹了一次，終于吹掉了！結果，你猜班長聽到那聲兒說什麽？”

陸康雲搖頭，晃着亮晶晶的眼睛問：“說什麽啊？”

“班長說，誰在放屁！”

“哈哈哈哈哈哈。”陸康雲被二哥逗得前仰後合。

買了菜回來的溫寧和溫母也笑笑，溫寧看着小磊道：“小磊，你們班長要知道是你吹蚊子，高低得罰站你。”

“嫂子，那肯定不能讓班長知道啊。”

陸康磊和陸康雲上前接過兩人手中的菜，陸康磊見到草繩拴着的兩只肥豬蹄，眼睛都亮了：“今兒吃了這頓豬蹄，我再去挨一個月的餓也值了！”

“那你得多吃點。”溫母看着小輩長成這樣也歡喜，一個個瞧着都有出息啊。

當長輩的，別的不說，就盼着晚輩有出息，那是打心眼裏高興。

溫寧在院子裏洗了手，一轉身的功夫就見着玻璃窗戶裏，此刻正坐在裏屋書桌前伏案寫報告的陸城。

國慶閱兵演習結束，等着這些團長及以上幹部的是演習心得和思想彙報，陸城幹脆就在家裏寫，沒上部隊辦公室去。

溫寧瞧着男人這會兒模樣大不一樣，她印象中的陸城一直是個武将，打仗一流，身手了得，是拿槍持刀劍的。

可現在呢，男人正握着自己給他買的那支纖細鋼筆，認真地寫着彙報。

從院子裏拐進裏屋，溫寧輕手輕腳想吓吓他，腳步聲幾不可聞，就連呼吸都屏住了...

溫寧剛要伸手去蒙男人的眼睛，就聽到他沉聲中帶着點點笑意開口：“想作怪？”

“你真是沒意思！”溫寧噘着嘴埋怨，重重拍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就不知道配合我一下？”

“行，那我假裝不知道。”陸城頭也沒回，繼續奮筆疾書。

帶着溫熱溫度的掌心貼了上來，陸城眼前瞬間一片黑暗，只能從指縫間貪得絲絲縷縷的光亮。

溫寧的雙手遮住他的雙眼，擦過他挺拔的鼻骨，女人靠近時，右邊的麻花辮自她的肩頭滑落，搭在了陸城的肩頭。

随着身體的靠近，一陣馨香襲來，耳畔響起輕輕柔柔的聲音：“陸團長，報告寫得怎麽樣啦？快點忙完了，來聽你弟吹牛。”

陸城笑笑，這才将溫寧調皮的雙手握住，重獲光明：“小磊是挺會吹牛的，要不是我也參加過新兵訓練，不然還真以為那麽好玩兒。”

溫寧拍拍他肩膀：“人家那是積極面對，再苦再累也活出了樂趣，我看小磊這回是真的認真。”

這一點，陸城倒是贊同：“可見人還是得找準自己喜歡的事兒，他讀書不行，當兵倒是有勁兒。”

等陸城将報告收尾，兩人一塊兒去到院裏，就見着小磊正拿着兩張一分錢的紙筆逗侄子和侄女。

“來，嘉禾，嘉揚，二叔給你們的錢！自己拿好啊，等過年我再給你們包壓歲錢！”

一分錢的紙幣被他捏着一角在躺着的兩個小家夥眼前晃。

剛睡了一覺，精神還不錯的嘉禾和嘉揚樂呵呵看看二叔，又樂呵呵看着錢。

小手小腳仿佛都在運動似的舒展着，嘉揚四肢永遠停歇不了，好動得很，看着紙幣咿咿呀呀地叫着，倒是嘉禾沉穩不少，就盯着，卻沒有什麽大動作。

陸康磊在一人眼前晃着一張錢，逗得嘉揚發出各種聲音，自個兒也笑了，就是嘉禾像是對錢不感興趣，他有些不甘心，又從兜裏摸出一毛錢。

“嘉禾嘉禾，這是一毛錢，這錢可多了！喜歡不？”

嘉禾依然不為所動。

陸康磊再掏掏兜，終于從兜裏掏出一張五毛錢巨款，還算比較新的錢随着他扇來扇去的動作發出脆響聲：“嘉禾，這可是五毛錢啊，五毛錢你都看不上ma...”

他的話還沒說完，卻突然見到嘉禾小丫頭擡手就是一抓，穩穩當當地拽上了五毛錢紙幣的一角。

“嘿，你這小丫頭還真是會認錢哎，一分一毛都看不上，五毛你就看上啦？”陸康磊哈哈大笑，摸摸侄女的小臉蛋，叫妹子過來看熱鬧。

溫寧和陸城走到院子時就見着這一幕，也是樂得不行，湊過去趴在木頭推車的欄杆上，逗着閨女：“我們嘉禾很識貨對吧~就要二叔的大錢。”

嘉禾咧嘴一笑，眼睛也笑眯成了一條縫，蹬了蹬腿，開心得不行。

午飯，竈臺上的大鍋中燒着黃豆炖豬蹄，豬蹄焯水下鍋，炖得軟爛，黃豆也燒得軟軟糯糯的，帶着粉糯的口感。

起鍋時，一陣煙氣缭繞，快把人香迷糊了。

陸城在另一個竈頭炒了茄子豆角，另外再炒了溫寧掌刀的青椒炒豆腐幹。

部隊家屬院裏分配的油要多些，比村裏吃得更有油味兒，溫母來到這裏幾個月，一開始做菜還舍不得放油，也是漸漸才能下手了。

陸康磊和陸康雲打開鍋蓋，端出早上蒸好沒吃完的老面饅頭，一起擺到桌上。

“哎呀，還是家裏的飯菜香！”陸康磊看着豐盛的一桌菜，悶頭大吃。

“小磊，你多吃點兒，下回吃家裏的菜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呢。”溫寧又問他，“今晚回部隊報道了，也得訓練一個多月才能出來嗎？”

“嫂子，十有八.九是，反正新兵訓練管得更嚴，一開始是沒什麽假的，就晚上訓練完，有點時間才能歇歇。對了，我帶過去的連環畫可受歡迎，借出去一圈，我還得了好些零食。”

有戰友來自天南海北的，借閱陸康磊的連環畫，就送他嘗嘗自家晾曬的地瓜幹，花生，倒是解了陸康磊的饞勁兒。

“那這連環畫還挺有用。”溫寧笑笑，“下回再給你帶去。”

吃過午飯，溫寧和陸城趁着今天家裏人齊，将孩子托給溫母小磊和小雲看着t，小兩口難得的進城去了。

自打有了孩子，兩人幾乎沒什麽獨處時間，更別提像之前一樣進城轉轉，溫寧已經想不起來上回能這麽輕松地出門是什麽時候了。

今天吃了午飯進城，下午在城裏百貨大樓買些生活用品，兩人還計劃着去看場電影。

前幾天，溫寧聽楊杏說起城裏整修起來的電影院在放電影，挺好看的。當時聽到這話，家屬院裏勤儉持家慣了的不少軍嫂都覺得花錢去看電影太浪費，就溫寧和何珊珊心動了。

不過，何珊珊回去和丈夫王志剛一說，王志剛也沒什麽興趣，就覺得是浪費錢，把何珊珊氣得不和他說話。

陸城聽溫寧提起來看電影的事兒倒是欣然同意，畢竟電影院是稀罕地方，大梁朝沒有，就是在村裏也沒有。

以前村裏只偶爾放過露天電影，一兩年能輪上一回，請公社的電影放映員過來搭臺子放映的。

溫寧穿越過來後一回都沒趕上，加上城裏以前的電影院年久失修，一直荒着，自然也沒有更多機會。

現在好了，電影院修整重開，天天火爆，就連一張一毛錢的價格也擋不住大夥兒的熱情。

——

溫寧和陸城出門後，難得擁有一天假期的陸康磊伸長手舒展一陣，就抱着侄子在院子來回轉悠，逗得嘉揚咯咯笑起來，抱一會兒侄子，再給放回推車了，又抱起侄女晃悠。

嘉禾也喜歡這一搖一晃的感覺，難得的給二叔一個笑臉。

“二哥，你快把嘉禾和嘉揚哄睡着，到他們睡覺的時間了。”陸康雲正在院子裏擺上凳子和小板凳寫作業，擡眼看一眼這一大兩小，叮囑一句。

“行，我哄小孩兒有一手！”

陸康磊抱着嘉禾往外頭晃一圈，帶着她看看路邊野草樹木，看得小丫頭眼睛亮亮的，可愛極了。

“咱們嘉禾也太漂亮了吧，比別家小孩兒都好看！”陸康磊可不管什麽，出口的都是心裏話。

“那是，也不看看大哥和嫂子長啥樣，我覺着以後嘉禾都能進文工團，肯定是裏頭最漂亮的。”

陸康磊沖她豎大拇指：“有眼光。”

兩孩子機靈可愛，劉光耀和孫大柱上門來找陸康磊時，跟着一起逗孩子，就趴在推車望着，臉都快笑爛了。

溫母見着，就望着這群長得人高馬大的小夥兒道：“你們幾個都是當兵的，等過兩年，你們家裏人給你們說個媳婦兒，也生個娃自己惦記着。”

陸康磊瘋狂搖頭：“我才不！男子漢大丈夫，結什麽婚啊，我得好好當兵，奉獻熱血和汗水。”

孫大柱倒是撓撓頭：“我也想，等我十八.九讓我娘去張羅。”

劉光耀沒回話，只扭頭快速看了陸康雲一眼，不過小姑娘仍舊不搭理他，見他望過來，抱着自己的作業本回屋去了，只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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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溫寧和陸城搭着部隊外出采購的吉普車，二人的時間節省了大半，比班車更快地到了城裏。

解放電影院在城東，與百貨大樓就是對街的距離，這會兒，已經在售票窗口前排起了長隊。

十月初，天氣漸漸轉涼，溫寧穿着一件白色波點長袖襯衫倒是不覺得冷，同陸城一塊兒好奇地排進隊伍中等待買票。

解放電影院修建起來已經有些年頭，不過後來經歷了戰争，又疏于打理，早就破敗不堪。現在好好修整一番，看着倒是煥然一新。

白牆上半部分刷着紅漆，紅白相映，很是漂亮，再有标準正楷書寫着——解放電影院，五個大字，格外醒目。

排了一會兒隊，終于到了輪次，陸城掏出兩毛錢買了兩張電影院，一并交到溫寧手裏。

小小的、薄薄的兩張紙，就價值兩毛了，當真是貴啊。

溫寧看着上頭的時間，電影放映得一個小時後，便擡頭看着陸城道：“咱們先去百貨大樓轉轉。”

“成。”

解放電影院重新營業後，每天都是播放的同一部電影。現在電影資源稀缺，市面上一共沒幾部能放映的，電影院就排場次，一天來回播，他們剛剛能選到的最近時間已經是一個小時後。

兩人又穿過街，進了百貨大樓。

孩子出生三個月，家裏什麽事情都是圍着他們轉，許多東西都來不及添置。

這趟進城，溫寧特意提前列好了清單，得給孩子再準備些過冬的衣裳，挑摸起來特別柔軟舒适的，另外得張羅着給小磊和小雲買新衣裳，上回做過冬衣裳也有一年了，可以都再添一件。

陸城不忘惦記丈母娘：“給娘也看一件棉襖吧，家裏棉花票和布票都不夠了，直接買現成的。”

“好。”溫寧自然滿意。

在百貨大樓看了一圈，想買的東西都看得差不多了，電影時間也快到了。等電影看完過來，他們就能直接買好東西拎回家，否則拎着大包小包去電影院也不方便。

電影臨近開始前十五分鐘，兩人踏入昏暗的放映廳，放映廳面積寬敞，乍一看，應該能容納個五六十人觀看電影，這年頭都講究先來後到，先到先占座。

黑暗中也無人注意，溫寧拽着陸城的衣袖，挑了第五排中間的位置坐下。

在一張票一毛錢的高價下，願意走進電影院的多是處對象的男女，結婚後的舍不得那錢，一毛錢都能買一斤豬肉了，單身青年也沒這個心思。

溫寧右手邊便坐了一對談對象的拘謹男女，正小聲地交談着。

男同志低聲道：“張同志，這部《斬斷魔爪》是一部極其優秀的反特務電影。”

女同志略帶嬌羞地回答：“李同志，你懂得真多，你之前看過嗎？”

男同志正襟危坐，溫寧的餘光中能發現他背脊筆直得像一條直線：“看過一次。”

“那你又來看，會不會覺得無聊啊？”女同志有些遲疑地問道。

男同志盯着前方黑漆漆的幕布，堅定回答：“和李同志一起來看，自然不會無聊。”

那女同志沒再說話，可溫寧能感覺到空氣中似乎彌漫着某些暧昧的，令人臉紅心跳的氣氛。

溫寧聽到耳朵發癢，趁着電影還沒開始，手指戳了戳右手邊的陸城：“你之前看過這個電影嗎？”

陸城誠實回答：“在部隊集體放映的時候看過，這片子是五四年出的，拍得挺好。”

溫寧點點頭，又問：“那你再來看一遍，會不會覺得無聊？”

陸城雙手搭在腿上，同樣的挺拔如松：“不會，上回我看都是七八年前了，很多情節都忘了，這次正好重新補一補。”

溫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