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逮人

第1章 逮人

江故翻過礦山,來到淘沙河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

對岸的凜塵堡燈火通明,充斥着嘈雜人聲,熱鬧非凡,但因為隔着厚重的圍牆,又有寬闊的礦坑河谷橫亘在前,一時聽不清裏頭在鬧什麽。

沁春客棧的小二沒有妄言,淘沙河不是個好通過的地方。

此河位于礦崖下,水流湍急,漩渦遍布,河底怪石嶙峋,時不時翻湧浪花,吞沒漂浮之物。河畔沒有渡船,河上也沒有完整的吊橋,仔細看去,從崖邊到對岸,只有三根繩索相連,兩根稍高一些,可供人抓扶,一根稍低一些,是踩在腳下的獨橋。

如此簡陋的橋梁,俨然是凜塵堡刻意設下的障礙,以防外人上門打擾。

若是有不自量力之人非要渡河,運氣好的話只是累個半死,運氣不好的話,跌落河中,恐怕就再難上岸了。

當然,如果是曹家邀請的客人,他們自會安排專人迎接,在客人腰間束繩,挂上特制的木滑輪,只需扣到繩索上,便可直接滑到對岸,輕松省力,又很妥帖。不過看現下情形,顯然無人來迎接江故,他只能靠自己渡河了。

夜晚風大,三根繩索被吹得不停晃蕩。

江故立在崖邊,衣袂翻飛,縛眼的黑色緞帶亦随着青絲漫卷搖曳。

凜塵堡就在眼前,他卻沒有急着渡河,而是從背後抽出了一根漆黑鑲銀的圓棍,朝着暗處冷聲道:“一起上吧,快點。”

少頃,從那裏走出四個蒙面人。

領頭者喝問:“你是何人!與曹家有何關系!”

江故實在懶得廢話,直言:“我是來阻止你們的人。”

領頭者微一愣神:“你怎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今夜的刺殺行動屬于機密,事前沒有透露過半點風聲,這人怎會知曉?

然而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他們本就是在這裏望風和斷後的,自是要把這人處理掉。

Advertisement

四人打量一下江故,見他身姿挺拔、氣息沉穩,料想武功不差,不過他雙眼被黑布遮蓋,應是患有眼疾。呵,一個目不能視的對手,單槍匹馬,能有多大能耐。

領頭者當即發話:“殺了這個瞎子!”

大風呼嘯而過,将對岸的聲響吹了過來,那裏的熱鬧不是在飲酒飨宴,俨然是暴虐殺伐之聲,其間兵器铿锵交錯,婦孺哭喊,異常慘烈。

鮮血濺在了燈籠罩面上,将整座凜塵堡籠罩在猩紅之中。

短短幾息之後,江故收起圓棍,對頭顱崩裂的四具屍體說:“誰說我是瞎子?”

他踏上搖搖晃晃的繩索,百丈寬的河谷,足間輕點三次,便翩然而過。

可惜,還是遲了。

凜塵堡中的屠殺已接近尾聲,驚叫掙紮之聲隐沒,炙熱的火勢鋪陳開來。

江故步入門中。

***

大部分殺手已經撤到別處,只留下兩個小隊進行善後。

一隊人在補刀,以防有漏網之魚,另一隊人大肆翻查,似乎在尋找着什麽。

江故迎面撞上了那些正在補刀的殺手。

殺手們大概也沒想到會突然冒出這麽個人來,短暫愣神之後,迅速圍住他發起了攻擊。

唰——

江故将圓棍甩出一道殘影。

在他看來,這十二個人比外頭那四個強點,但仍屬于“喽啰”這個級別。

他的招式簡潔而剛猛,所到之處,勁氣附着在捶打上,中招者無不筋骨碎裂、髒器受損,一趟起手式還沒有使完,對方就紛紛倒地,輕者重傷,重者身亡。

僥幸沒死的殺手目露詫異,眼睜睜看着這個蒙眼的“瞎子”挨個走過他們身邊,對着已然喪失戰鬥能力的同伴,無比精準地手起棍落。有的是敲碎頭顱,有的是震碎心髒,殺得漫不經心,又井井有條。

這種任人宰割的絕望感太強了,強到讓他們在恐懼之餘心生憤恨:通常擅使棍子的武者不都心懷仁慈嗎?這人既已勝了,為何還要如此虐殺他們!

一名殺手想拖延時間,問道:“你、你是要給曹家尋仇嗎?你是曹家什麽人!”

他很确定,他們持有的信報中并沒有這麽一號人的存在。可此人一來就對他們大開殺戒,想必與曹家有極深的淵源,是被他們遺漏的曹家親友?還是承蒙了凜塵堡大恩的外人?

滴血的圓棍倒拖在身後,江故回答:“我不尋仇,就是跟你們一樣……”

那名殺手不由愣住,跟他們一樣是什麽意思?

這人也是殺手?看着不像啊。

圓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猶在愣神的殺手當場斃命。

江故說完了下半句:“來都來了,殺都殺了,路過了就補一棍,不留後患。”

跟他們一樣,殺光了心裏才踏實。

此時他面前僅剩下一名活着的殺手了。

那名殺手剛才被他敲斷了肋骨,趁他在殺其他人時踉跄爬起,顧不得胸口的劇痛,竭盡全力逃竄,只想離這個莫名可怕的人遠一點、再遠一點。

當然,這些掙紮都是徒勞的。

江故幾步便追上了他。

這人急中生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磕了三個響頭,嚎道:“大俠饒命!我們也只是聽命行事!你既然插手了,總要留個活口,問出我們背後是誰指使吧?還有這次滅門的前因後果,我可以交代,只要你問,我什麽都說!”

他想着,自己如此有用,至少能多活一會兒吧?

多活一會兒,撐到其他同伴和那位大人來,就有可能逃出生天!

江故平靜地看着他:“我知道是誰指使的,也知道你們在找什麽,你什麽都不用交代,安心去吧。”

殺手:“……”

唰。

***

殺完了這邊,江故接着往前走。

來到凜塵堡的後院,他從左往右掃視了一番,又聽了聽四處的聲響,而後徑直走向東面的圍牆角落。

這裏也有殺手在找東西,他順手幹掉了幾人。

繞到柴房側邊,江故捅了捅靠牆的柴堆:“出來吧。”

柴堆裏沒有任何動靜。

他加點力氣再一捅,那堆柴禾砰地一聲四散崩開,樹枝木塊飛得到處都是,露出了藏在其後的狗洞,還有堵在洞口的半截屁|股。

圓棍捅了捅那半截屁|股,他又說了一遍:“出來吧。”

對方仍舊沒有放棄,加快了鑽洞的速度,眼見着就要把腿縮進洞裏。

江故無奈,将圓棍在牆上敲了一下。喀啦——堅固的石牆頓時出現了裂紋,碎磚順着開裂的部位簌簌下落,對方吓得頓了頓。

江故道:“我再敲一下,這牆就會倒,你會被砸死。”

對方權衡了下,終于接受了被逮住的現實,從狗洞裏緩緩退了出來。

十五六歲的少年尚未束冠,頭發在逃亡中變得散亂虬結,臉上淚痕未幹,沾了許多泥灰,錦衣的袖口和衣擺被劃了幾道口子,好在之前被家中護衛盡力保全了,沒受太重的傷。他的腿有些脫力發軟,此時自知無處可逃,幹脆靠坐在牆邊,擺出一副任君處置的架勢。

江故走到這個曹家唯一的幸存者面前,居高臨下地說:“曹肆誡,随我來。”

少年愣了下,用手背抹了把臉,匆匆掩去狼狽:“你是誰?”

江故道:“我是江故。”

細品了下這個名字,曹肆誡确定自己不認識此人。

“你不殺我?”

“不殺。”

“那你是來救我的?”

“也不是t,但你必須跟我走。”

“哦,只是來抓我的。”曹肆誡點點頭,“你跟那些人不是一夥的。”

“走吧。”江故不想多費口舌。

曹肆誡還是沒動。

江故皺眉:“怎麽?”

曹肆誡指指自己的下半身:“腿傷了。”

江故問:“你是想讓我背着你走?”

曹肆誡也不跟他客氣:“那最好了。”

江故瞥他一眼,見他小腿還在流血,便撕下他本就破爛的衣袖,給他包紮了一下傷口。

他處理傷口的手法細致妥帖,即便沒有敷藥,血也很快就止住了。

曹肆誡偷偷觀察他被黑布蒙住的眼睛,琢磨着他找到自己後這套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一時猜不出他是真瞎還是裝瞎。

還有,這人究竟是什麽身份?屬于哪方勢力?為什麽要帶走自己?

他這一夜家破人亡,如墜地獄,心緒激蕩之下,只覺得處處都是危險,誰都不能信任。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該怎麽逃,或是逃不掉的話,該怎麽死。

反正他已經失去了所有,不如同凜塵堡一起付之一炬。

收拾好曹肆誡的腿腳,江故見他在發呆,起身繞了個棍花,甩去上面殘留的鮮血和腦漿,然後把棍子遞給他:“自己拄着。”

棍子是幹淨了,可那些紅紅白白的漿液濺了少年滿頭滿臉。

曹肆誡:“……”

接過棍子的那一刻,他不得不重回人間。

***

曹肆誡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跟在江故身後。

殘垣與火光中,他仰望着這個人的背影,故意嘲諷:“你一個瞎子,能帶走我麽?你知道來了多少殺手嗎?他們甚至派來了無碑境的高手。”

多羅閣将世間強者劃分為五個境界:

行者境為高手入門,武林新秀必須踏入這個層次,才算是有了名號;

千代境為高手中的千裏挑一,其中佼佼者已可橫行于江湖;

風華境則又要高出許多,開宗立派,可謂宗師;

無碑境乃宗師之上、不可言說之人,每每出手,必會掀起血雨腥風。

至于最後一級“渡天客”,通常被認為是多羅閣刻意杜撰的境界,以告誡後人學無止境、武無巅峰。畢竟提到無碑境,人們還算能舉例說出個一二三來,而渡天客,至今未曾橫空出世,也未見哪位無碑境高手登頂,不知其事跡,便只能當做一個虛名。

曹肆誡提到無碑境的高手,也是想探探面前這人的底。

可江故只反駁:“我不是瞎子。”

曹肆誡:“那你蒙着眼做什麽?”

江故側耳聽聽風聲,繼續走着:“凜塵堡有那麽多密道,你為什麽要鑽狗洞?”

“嗯?”曹肆誡沒想到他會問這種問題,想了想說,“凜塵堡防衛向來嚴密,可這次奇襲之前,我們竟沒有任何察覺。這麽多屋舍,那些殺手熟門熟路,毫無阻礙地一路殺到小花廳,定是有人事先給他們透露了堡內的布局和我們的位置,密道未必安全。”

“你懷疑有內應?”

曹肆誡咬牙。

父親臨終将他托付給身手最好的趙護衛,囑咐他們從祠堂的密道出逃。他帶着愛犬“将軍”,跟着趙護衛等人突圍,在前往祠堂的時候,他感覺不太對勁,整條路上的襲擊驟然減少,像是等着他們往這裏來,将軍也表現出一絲煩躁不安。

曹肆誡當即決定放棄走密道,轉而往柴房的方向跑去,那裏有他跟将軍玩耍時挖鑿的洞口,以前用來偷跑出去逞威風的。

就是在去往柴房的途中,千代境的趙護衛被一劍穿喉,将軍為了保護他,飛撲而上,死咬住了那名殺手的手臂,最終被生生開膛破肚。

只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曹肆誡說:“走狗洞是最安全的,內應不可能知道我和我的狗挖的這條‘密道’。”

江故“嗯”了一聲:“難怪,我找你也費了些事。”

這樣的突發情況本就無法預測,更何況這人還是他的視野盲區,以至于他這次來得晚了,差點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曹肆誡心想,你能找到我已經很神奇了,怕不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了吧!

說話間江故突然停了下來。

曹肆誡拄着棍子喘氣:“呼,怎麽了?”

江故微微擡頭,向着凜塵堡依山而建的樓閣看去,處處火光沖天,唯有那裏萬分冷肅。

蒙眼緞帶的末端被風帶起,掃在了曹肆誡的臉頰上。

他問:“那就是你說的無碑境高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