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過招

第8章 過招

剎那間,冰湖上揚起了風雪。

廖振卡的繩镖甩出,如游龍般襲向江故。此招看似輕巧,镖上卻灌注了內力,逸散的氣勁割開冰面,劃出道道白痕。然而繩镖到達江故身周之時,像是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驟然停滞,而後卸力。

江故橫棍于身前,擺出防禦的架勢,足底聚風,衣擺與發絲升騰飄飛。

繩镖短暫撤回,先手未定,後招又至。

廖振卡擅長遠攻,輕功亦是極佳,他以超長武器的優勢把江故困于冰湖中心,圍繞他展開極為迅捷的切入。他知道自己沒有勝算,也并沒有奔着打敗江故而出招,只一味用繩镖接近江故的面部和腦後,意圖挑斷他的覆眼緞帶。

——他的目的就是看到這人的雙眼。

雖然不知道自家軍師祭酒為什麽要下這個指令,但他還是得照做。以往的經驗告訴他,如果不聽那個血瘋子的話,必定會倒大黴。

對方沒有搏命的意思,江故便也沒有很認真。

與曹肆誡不同,他與廖振卡之間沒什麽解不開的怨怼。徒弟的血海深仇,跟他這個師父有什麽關系?所以說是過招,那他就單純練練手。

廖振卡再次加快了攻速,繩镖鋪展開來,将纏繞和穿刺發揮到極致。

為了閃避無所不在的侵襲,江故在冰湖中心錯步騰挪,遠看像是在驚險地跳繩。

廖振卡冷笑,一招能躲,十招能躲,那百招千招呢?

忽然,江故的腳步微頓。

不知是看錯了路還是走岔了氣,他竟踏入了繩镖鎖定的圈內。

高手過招,機緣往往就在眨眼一瞬,廖振卡頃刻間抓住空隙,尖銳的镖頭從亂麻般的殘影中射出,直取江故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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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鈞一發之際,只見圓棍唰然立地,底部機括觸發,伸出六只銀爪,牢牢抓在冰面上。

江故以單手支撐,旋身繞棍,試圖避開繩镖的攻擊範圍。但廖振卡操控繩镖的角度着實刁鑽,仍是擦過他的鬓邊,割到了緞帶和幾根發絲。

斷開的黑色緞帶和發絲随風飄落。

廖振卡摒棄凝神,為了看清那雙眼,暫且停下了所有動作。

他看見那身形穿梭時掃過冷漠臉龐的發尾,看見袍袖翻飛舞出的棍影,看見六只銀爪扣起一塊圓形的冰面,給湖心開了個洞。

就在此刻,江故兩指夾住墜落的繩镖,向湖裏投去。

長繩蜿蜒到湖水深處,數息後,他牽住繩子向後掄出一個半弧。

嘩啦。

一條大魚被釘住了身軀,随着繩镖甩上了天,圓月映襯着搖擺的魚尾,在這個冬夜狠狠烙進廖振卡的腦海。

他忽然明白——

原來這人毫不在意。

不在意被他看見自己的雙眼,也不在意他這樣的對手。

江故扔掉繩镖,用圓棍上的銀爪鈎住魚嘴,把今晚的收獲挑在肩上。

細小的水珠還未落地,便在空中再度凝結成冰。

廖振卡終于看清了他的雙眼。

那雙眼銀亮無比,正如月下碎冰閃爍的寒芒。寒芒随波流轉,在轉到他這個方向前,被阖上的眼睑斂住。

江故撕下一截衣袖,再次覆住了雙眼。

他說:“看夠了?棍子不好使,借你的繩镖釣個魚。”說罷徑自往客棧行去。

廖振卡怔在原地,收回繩镖的手心滿是冷汗。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眼睛。

那是重瞳。

江故的每只眼中,流轉着三顆銀灰色的瞳孔。

***

回到沁春客棧,江故把魚遞給小二,讓他給自己炖個湯。

小二問:“客官是約人去冰湖夜釣了?”

江故“嗯”了一聲。

小二滿臉欽佩。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非要在自家客棧屋頂約人,但能釣回來這麽大一條魚,可算是不虛此行了。湖上的冰那麽厚,也足見這人功力非凡。

只不知是用什麽工具釣到的魚,也沒見這人帶魚竿出門啊。

小二把魚送去後廚。

大廚已經歇息了,只有個學徒在值夜,專門應付客人的夜宵,當然,要加錢才給做。

小二叮囑:“炖一鍋鮮湯,那蒙眼的客人等着吃,工錢還挂盧家的賬。”

學徒拎過魚,麻利地去鱗剖肚:“嚯,這個天能搞來活魚,好身手啊。”

小二道:“大半夜從冰湖裏弄來的,可見有多饞這口魚湯。”又補充說,“做完魚湯,記得再下碗面。”

“好嘞,魚湯面?”

“不不不,是另一個客人要的,陽春面就行。”

“誰啊?”

“盧家的一個護衛,可能有事耽擱了,沒跟他們一起去凜塵堡。”

“哦。”學徒漫不經心地煎魚,“另起一鍋太麻煩了,我直接就着點剩湯給他下碗面算了,反正都是走盧家的賬。”

“随你呗。”

***

江故正等着吃魚,似乎沒注意到角落裏的盧家護衛。

那護衛也很是安靜,心知自己的靠山遠在凜塵堡,生怕哪裏招惹到這來歷蹊跷的蒙眼怪俠,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牆縫裏。

不一會兒,魚湯先端上來了。

江故對小二說:“再添一副碗筷。”

小二幹脆應下,心說還有客要來?或者是要與那護衛共食?

剛布好碗筷,就見客棧大門被推開,阻擋風雪的厚重棉被也被撩起。來人進屋後掃視了一圈,無碑境外放的氣勢把小二和護衛都震懾住了,只覺得背脊發涼、汗毛直豎。

廖振卡坐到了江故對面。

江故見他兩手空空,随口問:“你沒釣t到?”

廖振卡:“……”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有閑情釣魚嗎?

江故示意:“那喝點魚湯?”

廖振卡垂眼看看那嫩白鮮香的魚湯,給自己舀了一碗。

兩人默不作聲地喝了碗湯,各自吃了些魚肉。

小二揣測,這人就是與江故相約去冰湖夜釣的搭子,想來他們也相約一起吃魚了,可惜這人釣了半天空手而歸,所以很沒面子。

而盧家護衛那裏,早已驚得六神無主。

這不是跟自家老爺暗中聯手的克林國高手嗎?怎麽會與這個蒙眼怪俠同桌吃魚?難道他們另有牽連?

可這人不是還救出了凜塵堡少主?他到底站在哪一邊?

老爺派自己去調查這個江故出身何方,他費盡心力才查到些許線索,這才耽擱了行程,若真如線索中所言……

那麽大的來頭,明日必須趕早去給老爺禀報!

***

面條煮好了,小二給盧家護衛端了上來。

可惜護衛此時已沒了吃面的心情,胡亂扒了幾口,甚至都沒嘗出味兒來。他豎着耳朵,想聽清那邊在聊什麽,卻見江故喝完第二碗魚湯後,側頭看向他這裏。

明明隔着一層蒙眼布,那視線卻猶如實質,驟然壓得護衛喘不上氣。

廖振卡吃魚的動作稍頓:“怎麽?”

江故問小二:“你們不會圖省事,直接用我的魚湯給他煮面條吧。”

小二吓得直起腰背:“怎、怎麽會呢?”他嘴上否認,心裏卻在盤算這怎麽把責任推到後廚學徒身上了。

這是什麽料事如神的本領!

不過就這麽點小事,哪能想到真有人會計較啊。

江故起身走向護衛那桌,俨然是要親自确認。

就因為一碗面,氣氛變得十分緊張,廖振卡甚至覺得,比方才自己跟這人過招的時候還要劍拔弩張。

盧家護衛無暇反應,捧着面碗看向江故。

江故低頭看了眼……

清湯綴蔥,是陽春面,沒有魚湯。

***

護衛和小二都松了口氣。

不料江故說:“我也沒同意你就着我魚湯的香味吃陽春面。”

小二:“……”

廖振卡:“……”

護衛:“??”

以此為理由,江故一棍把這護衛揍到不省人事。

小二明哲保身,慌忙躲進了後廚。

他把剛剛驚心動魄的一幕講給學徒聽,說罷問他:“你不是說要順手用魚湯煮面的嗎?怎麽又做成陽春面了?”

學徒道:“我水放少了,要保證魚湯味道鮮美,也不敢再往裏加太多水,總之湯不夠用,就還是另起了一鍋清水來煮面。”

小二慶幸:“多虧你學藝不精,否則要挨罵扣工錢了。”

看來料事如神的人也算不到這樣的纰漏。

學徒仍是心有餘悸:“一碗魚湯如此重要?旁人聞個味兒都不行?”

小二翻個白眼:“這哪裏是魚湯的事,這是在找茬啊!”

***

江故回到自己桌前,對滿臉疑惑的廖振卡說:“我就是不待見他,這人到處打聽我的事,揍他一頓算便宜他了。”

廖振卡明白了,這是在點他呢。

這人定是借着痛打盧家護衛的名頭,告誡自己不要深究他的身份來歷,不要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否則絕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看。

廖振卡說:“不用含沙射影,我們要想查你,不會用這麽拙劣的手段。”

克林國不在乎這人是誰,只在乎這人要做什麽、該怎麽對付,所以那個血瘋子才會讓他來窺探江故蒙住的雙眼。他們警惕的是這個人本身,至于他背後的勢力是哪一方,不用急着确認,時機到了,自然會浮出水面。

江故用魚湯給自己泡了飯,心道不就是揍了個碎嘴子麽?我含沙射影什麽了?

他說:“我請你吃這條魚,是想跟你聊聊凜塵堡的事。”

終于說到正題,廖振卡凝神應對。

他琢磨着,像江故這樣的人,一旦插手某件事,必然不達目的不罷休,看來他對凜塵堡也志在必得,是為了稷夏軍方的利益?

江故說:“什麽聚鋒樓、礦場、軍械庫,都無所謂,唯獨曹肆誡,你們不能動。”

廖振卡蹙眉,就為了那麽個半大小子?

“這我不能保證。”他用筷子掐斷魚頭,“區區一條魚,可換不來凜塵堡少主的命。”

“那可不一定。”江故說,“你們想找的東西,至今沒有找到吧?”

“你知道我們在找什麽?”廖振卡反應過來,“東西當真在曹肆誡那裏?”

“不,他看上去像是知情嗎?他連你們為什麽要血洗凜塵堡都不知道。”江故吃完自己的魚湯拌飯,好意提醒,“但眼下只有他能找到。”

廖振卡不置可否:“我是殺他全家的仇人,他會願意跟我做交易?”

江故說:“他不願意。所以是我在跟你做交易,怕什麽,你又沒殺我全家。”

“……你憑什麽覺得自己能主導這件事?”

“憑你打不過我。”江故剜出白色的魚眼,放在廖振卡面前,“憑我能看透你們,而你們連我的眼睛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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