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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時陳以歡就以捕獵者的直覺看出顧李作為獵物的潛質。低順的眉眼和謙和的姿态，盡管顧李以外部的疏離做了一層厚厚的殼，陳以歡卻還是一眼看出她如同貝肉般軟弱的內裏。

“以後我們好好相處吧。”

陳以歡以最讨人喜歡的姿态向她示好，卻捕捉到顧李眼中一絲厭惡的神色。獵物對捕獵者的警惕，似乎是天生的。

陳以歡不氣也不惱，只是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多用了些力氣，看着顧李手上的紅痕，她輕輕笑了笑。

陳以歡在一班教語文，而顧李在二班教生物。本應相背而行的兩人卻因為辦公室的設置變成了相對而行。一周之中有兩天一班的語文和二班的生物是同一節課，每當這時兩人在走廊上相遇時陳以歡總是會對顧李招手，顧李也相應的回應。當兩人擦肩而過之後陳以歡總會轉頭繼續盯着顧李的背影。

在六月中旬一些閑的發慌的老師提議要舉行一場聯誼會，讓所有單身的老師都要參加，美其名曰好的感情基礎有助于工作的順利展開。恰巧陳以歡和顧李都是單身，當天晚上的聯誼會兩人便都參加了。一張大圓桌坐滿了十二個人，男男女女，各懷心事，不時傳來有些尴尬的談話和不自然的陪笑聲。陳以歡向來讨厭這樣的場合，但是拒絕會傷了同事間的“情意”，為了維持完美的面具她必須要做出犧牲。

隔着圓桌兩人遙遙相對，陳以歡瞥見顧李旁邊一個男老師正在絞盡腦汁的找話題，顧李配合的回話，陳以歡卻看出她隐隐的抗拒。盡管不明顯，她的身體卻在盡力往旁邊傾。陳以歡眼睛亮了亮，對不遠的獵物生出了執念。

想要靠近，想要擁有，想要她永永遠遠只屬于自己一個人。陳以歡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對于自己有吸引力的事物她總是那樣做的。

她開始跟蹤顧李。把自己藏在街角的陰影裏，把自己隐匿在擁擠的人群中，顧李就像信标，不管路線再怎麽曲折陳以歡都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用毫不分散的視線将她的形象映入腦中。

在紅綠燈口，她在人群裏盯着顧李，從披散的頭發到耳垂的輪廓，一點都不放過。當顧李轉頭的那一刻她體會到了喜悅。

你現在知道了嗎？我一直跟着你，如影随形。

然而顧李卻沒有給她想要的反應，而是被人潮裹挾着，毫不停留。

陳以歡莫名的因為獵物的輕慢生出了懊惱。她繼續跟着，看見顧李踏進一家冰沙小鋪。等候了很久，顧李終于出來了，她拉遠了跟蹤的距離，一直跟到了顧李家樓下。天黑的很快，路燈已經亮起。陳以歡故意站在顯眼的地方想讓顧李看見，幾分鐘過後她看到顧李的身影出現在窗前準備拉上窗簾，她像往常一樣招了招手，顧李看到了她，也招了招手。

一二三四五，陳以歡伸出食指在空中數着。顧李家在第五樓，陳以歡盯着緊閉的窗簾，離開了。

第二天清晨她依舊來到顧李家樓下，在等完一個上午和一個下午之後顧李始終沒有出門，憑着對獵物的執念陳以歡繼續蹲守着。晚風有些涼，從小巷裏飄出熱食的香氣，陳以歡深深嗅了嗅，腦海中描摹出顧李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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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色很黑時顧李出了門，陳以歡跟在她身後，看到她走到一家賣涼皮涼面的店鋪裏，以在自己面前從未出現過的笑容跟店員說話，意識到自己從沒被獵物放在眼裏的陳以歡覺得有些憤怒。本來只打算跟到樓下的她一直跟上了樓，一次次的跺腳讓聲控燈亮起，最後停在了顧李家門前，看見包裝袋裏散落的涼皮。

第二天早上陳以歡繼續來到顧李樓下，可是這次顧李始終沒有出現。到學校後她想再跟蹤顧李，可她的蹤影反常的消失不見。被獵物擺脫的捕獵者的自尊心受了損，心中的執念随之越來越深。陳以歡想要的東西從來都能以自己想要的狀态到手，這一次也絕對不能成為例外。

想要她成為自己的歸屬物，永遠也不能逃出自己的控制，這不是罪惡，這是最深厚的保護。陳以歡決定在周五完成讓顧李屬于自己的最後的儀式，什麽道德綱常，陳以歡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偏離常規的異類。非常想要的東西難道不該用盡一切手段來得到嗎？

在走廊上，陳以歡看着顧李朝自己一步一步走來，一直渴望的獵物終于可以如願成為自己的所有物。陳以歡看着顧李在風中微微飄揚的衣角，不知不覺中掌心已生了薄汗，握着的刀柄沾染上汗液變得有些粘膩，加速的心跳更是讓她的雙膝微微顫抖。

刀刃紮進血肉的瞬間，陳以歡感到有溫熱的血液濺射到臉上從鼻梁上滑落，因為疼痛顧李急促的呼吸着，眼睛裏滿是不解和恐懼，但卻沒有憤怒。到死都是一只溫順的羔羊，陳以歡看着被血液浸透的顧李笑了。

看着顧李眼中最後一絲光輝消逝，陳以歡輕輕把顧李散落的碎發別至耳後。

再見了，顧李。歡迎你，顧李。

陳以歡很快被趕來的警察抓獲，報警的人是把手機忘在教室的班長。

走廊的大部分牆面都被濺射上了血液，校方連夜聘請人員将牆面重新粉刷。在做完所有的程序後顧李被火化，骨灰寄給了外省的父母，附加上的還有一小疊撫恤金。

幾天後，空蕩蕩的冰沙小鋪裏懶洋洋的老板看着電視，此時熒幕上正播送着晚間新聞。

“為什麽要殺了顧姓老師，你們平時有什麽矛盾嗎？”帶着黑框眼鏡的記者向殺人犯伸出話筒。

“矛盾？我和她之間不存在那種東西。”

“是愛慕讓我殺了她。”

有着大小不尋常的瞳仁的眼湊近了鏡頭，它的主人加重語氣對致顧李于死地的關鍵詞進行了重複：

“愛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