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修)

018(修)

隔着門板，依稀可以聽見外面低低的說話聲。

不是別人，是林蘭和沈愛國。

手裏的薄被掉在地上，他努力睜開眼視線卻有些模糊，只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呼吸。

傅則之的舌尖抵開他的嘴唇，煙草味漫入鼻息間，将不屬于他的液體灌入口中，帶着幾分懲罰意味。

在靜谧的房間，細微的水聲變得極為明顯，和門外隔着一層樓梯的話語聲融在一起。

他被攪得合不上嘴唇，唇齒磕碰間，一些透明液體順着嘴角流下。

胸腔的空氣似乎都消耗殆盡。他往後仰，掙紮，卻被腰間的手帶了回來。

擡起的手剛碰到對方肩頭，就被十指相對扣了回來。

直到感覺到他的癱軟，傅則之才松開他，往後拉開一點距離，但還是抵着唇。

他急促地喘着氣。

傅則之捧住他的臉，擡起，聲音又低又啞，帶着懶懶的笑:“沈辭宴，我不需要。”

他看着眼眶泛紅的人，沉聲問:“還要回家麽”

沈辭宴頓了一下，身上那件白襯衫早已被蹂躏的滿是褶皺。

他顫着睫毛，眼尾通紅。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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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則之輕扯唇角，骨子裏漫出的惡劣洶湧地将他包圍，再次吻了上去。

沈辭宴本身意志就不堅定，此刻渾身都叫嚣着欲望，接着聽見某種類似齒輪彈動的聲音，傅則之在解皮帶。

他眉心重重一跳，慌亂的想要逃走，被傅則之單手摁住腰。

他去攥傅則之手腕，壓抑着聲音說:“別這樣…”

“怎麽”傅則之笑起來，輕佻地道:“不讓碰”

他鉗住沈辭宴的雙手，嗓音沙啞:“陳然碰過哪”

說着，他用另一只手，從耳垂往後沿着脊椎一路下滑:“摸過這麽”

他緩慢地道:“和他睡過麽”

沈辭宴紅着眼眶，卻沒有眼淚。他的呼吸很輕，輕到低不可聞。

“明明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麽可恨。”傅則之慢條斯理:“卻一直惹我生氣。”

“你做的事。”他道:“需要我複訴麽”

——

約定見面的那天下午，傅則之鮮少地将心情浮現在臉上，就連林蘭都看出什麽，中午吃飯時，多問一句:“什麽事啊這麽高興”

那時候他爸剛去世不滿一年，媽媽遠走他鄉。他最壓抑的一年，平時性格很悶，不茍言笑，身上沒有高中生該有的活力。

林蘭一直擔心這樣下去會出事，想方設法地幫助傅則之放松心情。

成效不大。

後來她發現傅則之似乎被什麽東西牽動着往前走，擡起頭，甚至有了明顯變化的情緒。

傅則之端完菜，坐在林蘭對面。聞言刮了下鼻尖:“很明顯麽”

“是啊。”林蘭笑着:“差點笑出來了。”

傅則之想到和沈辭宴約定的事，就克制不住地勾唇。

“林姨，我下午出去一趟。”他問:“需要我帶點什麽”

“不用。”林蘭盛了一碗湯放在他手邊:“出去就好好玩。”

“嗯。”

吃完飯，傅則之站在衣櫃前，翻動裏面的衣服。

似乎都不大滿意。

最後還是選了最常穿的那套。

白棉T配黑長褲，勾勒出少年挺拔身姿，肩膀寬但不厚實，青春氣息撲面而來。

他後來對這鏡子看了很長時間，不時歪下頭。

開始一遍一遍在腦中組織告白要說的話 。

“沈辭宴，我喜歡你。”

“做我男朋友好麽”

等等。

最後似乎滿意了，他單肩挎着黑書包，去了十字路口的花店。

那時候有點早，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

但傅則之等不了。

他訂了一束紅玫瑰，從小到大，沒談過戀愛，對這方面不是很懂。

網上對紅玫瑰評價很高，于是他就采用了網友的意見。

那天很熱，但沒過一會，天氣竟然有些陰沉，像憋了一場大雨。

傅則之選了花枝便等在花店外，看着老板打包，送到他手中。

最後被他裝進書包裏。

見到沈辭宴，他估計不會笑了，慣常繃着唇角，然後說:“幫我拿個東西。”

讓沈辭宴親自拉開一個驚喜。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起初站在街角花店外又轉到路邊大樹下，最後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逼回了建築檐下。

大雨來勢洶洶，總不見停。就這麽下了幾個小時，天越來越黑，他被一場雨困在街邊。

沒等到雨停，也沒等到人來。

——

被迫回應的吻讓他痛苦地閉了閉眼，就聽門忽然被敲響，接着穿進林蘭的聲音。

“辭宴，你休息了嗎”

他愣在原地，腦子宕機一瞬，幾秒後反應過來。房間裏盤旋着的暧昧，倏然散了個幹淨，只剩一人的緊張。

怎麽樣都可以但不能被林蘭他們發現，這一刻他心裏只有這一個想法。

傅則之似乎不在意，又好像知道他害怕什麽，偏要用這種方式折磨他，刺激他的神經

傅則之舌尖勾了下嘴唇，他腦子轟然炸開。

“辭宴”林蘭再次敲響門。

“放開。”沈辭宴從喉嚨中溢出音節:“求你。”

“還回家麽”傅則之退開一點距離，問他。

沈辭宴丢卸所謂的倫理，妥協道:“我會繼續住你那。”

“先放開。”他壓低聲音，帶着一絲祈求。

傅則之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什麽值得永記的點。

然後放開了手，就見沈辭宴撐着桌面，急促地呼吸。

過了片刻，他才從這場旖旎風光裏脫身。他先清了清嗓子，壓下不太明晰的哭腔回道:“怎麽了阿姨”

“則之回去了嗎”林蘭問。

沈辭宴慌亂平複好自己的心情，對林蘭說:“沒有，哥在我房間。”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擡眼便對上傅則之懶散的眉眼。

就見對方有些惡劣的堂而皇之地張開手臂，對沈辭宴微笑:“幫我系領帶，還有腰帶。”

說完，閑閑地補充:“如果不想被發現。”

沈辭宴默然片刻，垂下眼，伸手替他一一系好。

門從裏打開，林蘭見沈辭宴手裏抱着薄被，傅則之拿着枕頭，像是要去隔壁清一間房出來。

燈光昏暗，看不清晰。

她只有些訝異:“晚上留下嗎”

“嗯。”傅則之笑笑:“太累了，就不折騰着回去。”

“也好。”林蘭接過他們手裏的東西:“我來，你們先坐一會兒。”

林蘭剛走進房間，沈辭宴就軟癱下來，扶着牆面。

他久久沒有說話，就這麽站着。似乎還沉浸在某件事中無法脫身。

他忽然想開口解釋，告訴傅則之當年別無選擇。

但在回憶裏挑挑揀揀發現，其實有很多路可以走，只是他走了最難看到盡頭的一條。

周末沈辭宴不會起得太早，連續幾天狀況百出讓他筋疲力盡，周六比往常多睡了三個多小時。

他沒有吃早飯，快到十一點才收拾好自己，穿着居家休閑的衣服下樓。

就見傅則之坐在沙發上，手邊放着一杯熱茶，聽見動靜，目光投向這邊，和樓梯上的人對上。

然後笑着微一挑眉。

沈辭宴垂眼，走下來。林蘭剛好從廚房出來:“午飯快好了，你們洗洗手吃飯吧。”

“嗯好。”沈辭宴溫聲應了一句，帶着剛睡醒殘存的啞意。

全程他和傅則之沒什麽交流，只是面對面坐着，保持着沉默。

可能太過安靜，導致他們之間的氣氛有些奇怪過頭。

沈愛國是個遲鈍的人，神經粗，壓根沒發現，倒是林蘭從開始，眼神就時不時落在他們身上。

她想找個話題緩解一下，但初來乍到還不太了解沈辭宴，工作上插不上話，只能搬出長輩慣用的話術。

“辭宴有沒有女朋友”林蘭故作輕松問。

這一問把沈辭宴問得有點懵，反應了一會回答:“還沒，這幾年工作有點忙，沒時間勻給這些。”

“辭宴今年二十四了”

“嗯。”

話說到這意圖就很明顯了 ，雖然只是閑談。

“那應該考慮考慮了。”林蘭夾了些紅燒排骨放在他碗裏:“阿姨這裏有合适的姑娘，你要不要見見”

沈辭宴笑:“相親嗎”

“不算不算。”林蘭說:“就當交個朋友。”

沈辭宴沒有說話。

這副模樣落在林蘭和其他人眼裏，态度有些模糊不定。

林蘭繼續道:“這女孩挺可愛的，性格也好……”

“砰——”

傅則之手中的湯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見沈辭宴看過來，他笑了笑，帶着些許卻不太真誠的歉意:“抱歉，太燙，沒拿穩。”

林蘭立馬起身:“沒灑身上吧”

傅則之搖頭:“沒有。”

其實沈辭宴沒有這種想法，他還沒壞到這種地步。

他收回視線，傅則之已經站起身，接過林蘭的紙巾擦拭桌面上散落的湯湯水水。

沈辭宴看了眼傅則之的手，确定沒事才松了口氣，但也察覺這碗摔碎的原因，是一種警告。

他沒法保證傅則之将手伸向其他人，畢竟現在的傅則之不再像記憶中那般，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回答每一個問題，做每一個決定，盡量不讓其他人受到牽連。

他清掃地上的碎片，用紙吸掉多餘的水分。

“好了林姨。”傅則之道:“先吃飯。”

這段插曲似乎打破了兩人之間的詭異氣氛。

沈辭宴碗裏忽然多出傅則之夾的菜，擡眼，對上傅則之帶笑懶散的眉眼。

他聽見傅則之說:“到時候哥哥跟着一起去，替你把把關。”

對方說的輕松，沈辭宴卻看見他手上的青筋有些凸起。

他頓了好幾秒，才道:“突然記起最近沒時間。”轉向林姨，笑着:“還是算了。”

林蘭收起這個話題，“不勉強，年輕人都撲在工作上。”

傅則之臉色好看了些，不再懶散地笑着說一些試探隐含警告意味的話。

沈辭宴松了神經，但沒緩和太久，口袋的手機忽然嗡了一聲，估計是有人發消息。

他放下筷子拿出來看，剛解鎖，就見屏幕上橫着陳然的頭像。

——見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