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修)

037(修)

回到飯桌,沈辭宴将袋子遞給江寶:“随便挑的口味,看看喜不喜歡。”

江寶扒開袋子,還沒看到東西,立即說:“沈哥買的,我肯定喜歡。”

沈辭宴笑了笑。

菜上得差不多,大概不想江寶吃太多辣,徐依明挑了幾道清淡口味的菜,桌面上不是清一色的紅辣椒。

沈辭宴心不在焉,難得掩飾不住的有些焦躁,主要體現在他不自覺握緊筷子,盯着碗裏的菜一聲不吭。

他沒有掃興的念頭,但都是下意識行為,直到江寶提醒兩三遍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因為一場偶遇再次亂了陣腳。

“沈哥你怎麽了”酒店那件事,江寶就感覺不對勁,有些擔心:“你是不是有心事”

沈辭宴搖搖頭,嘴角彎起溫和的笑,頭頂暖黃燈光為他打上一層柔和濾鏡,整個人極具欺騙性。

“沒事。”他說:“昨晚說太晚,休息一會就好。”

江寶說:“那就好,沈哥你不要熬夜。”

沈辭宴笑着點頭,夾起一點青菜喂進嘴裏,腦子卻不可避免想起方才場景。

仔細回憶後,确定傅則之沒有認出他。

沈辭宴暗暗松口氣,晚飯結束後,他給沈愛國撥去電話。

他們有大半個月沒有聯系,上次匆匆說了幾句便挂斷了,根本沒有話題可聊。沈愛國粗神經,自己兒子一走大半年也沒好好想想兒子口中說的旅行為什麽要長時間,不過省去不少麻煩。

沈愛國大概在吃飯,聽筒傳出瓷碗磕碰的聲音。接着是林蘭低聲問話:“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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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愛國不答,過了片刻才道:“辭宴”

“爸,吃飯了嗎”沈辭宴和他寒暄。

“正吃着呢。”

沈辭宴沉默一會兒道:“我現在的地址你有沒有告訴別人”

那邊沒有立即回答,明顯頓住,像是掩飾般幹笑兩聲:“沒呢,你不讓說我一個字沒透露。”

“是麽”沈辭宴在門外吹微涼的風,語氣也染上夜裏的冷,又輕又低:“以後也不要說。”

沈愛國幹巴巴道:“你放心。”

搶在電話挂斷前,他又道:“辭宴!”

“怎麽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和阿姨都挺想你的。”

沈辭宴看着遠處暗藍色的汪洋說:“再過一段時間吧,你和阿姨好好生活。”

收起手機,沈辭宴走進酒店大廳,在電梯門外看上面跳動的層數,忽而想起那句低沉的話。

“今晚定兩間房。”

沈辭宴胸口郁悶不堪,想壓着一塊石頭,還沒來得及深吸口氣,電梯“叮”一聲開了門。

沈辭宴擡腿,往前走了一步。裏面西裝革履的人撩起眼皮看過來,眸光暗沉,深不見底如同那片處于黑暗的大海。頭頂的光自上而下落了他滿身,那種漫不經心的姿态,沈辭宴一輩子不會忘記。

身後還有一位穿着中規中矩的男性,帶着黑框眼睛眼神木讷,從始至終沒有太過頭。

視覺沖擊讓沈辭宴呼吸一滞猛的頓住,幾乎沒有思考轉身離開。

身後的人并沒追出來,眼神漫出陌生快要把他淹沒。

但離開時餘光掃到對方垂在腿邊的手,那枚戒指不可避免落入他眼中。

傅則之到底想幹什麽

這次來是工作還是提前調查到,和那次一樣強行把他綁回去

沈辭宴猜不到,只覺後背出了一層冷汗。

這個地方他好像呆不下去了,住在一家酒店相遇幾率太大,想起之前的往事,他害怕再次過上那種愧疚與心碎交織的生活。

那不是沈辭宴想要的,他可以慢慢降低姿态重新讓對方接納他,但不能忍受傅則之用這樣的方式和他建立聯系。

當然,這些設想建立于他們之間沒有沈愛國和林蘭這層關系牽絆的情況下。

其實當沈辭宴叫出哥哥時,他們之間的任何希望宣告破裂。

他們已經不可能了,即使剛相遇時沈辭宴也曾幻想過。

事與願違。

沈辭宴緩緩呼了一口氣,不時有人與他擦肩而過。

夜已深,沈辭宴等了幾分鐘再次挪到電梯門外,好在電梯并沒有人使用,停在一樓,沈辭宴點了一下便開了。

裏面空空如也,沈辭宴繃着的肩線瞬間松懈。

過了今晚,他希望再也不會遇見傅則之。

一切回歸正常生活,他們再不要有交集。

……

臨近高考,江寶學校改用新作息時間,假期從一天半縮減到大半天,前一天下午五點放假,第二天中午到校,進行周考。

沈辭宴和徐依明站在門口目送,江寶一步三回頭,滿眼不舍。

“下周來接你。”徐依明說:“有事記得打電話。”

“知道了。”江寶大聲應道,加快腳步湧進人群裏。怕晚一秒自己就反悔了。

送走人,兩位沒有這方面煩惱的人各自回家,沈辭宴洗澡換好衣服,補了會兒覺。昨晚太緊繃導致很晚才睡,這會兒回到熟悉環境,神經不自覺放松,困意襲來。

剛觸及床面沒幾分鐘,沈辭宴便沉沉睡着,睫毛輕顫幾下。他睡相極好,喜歡平躺,整個過程很少改變姿勢。

下午三點多,他醒來,帶着濃濃的困倦,半撩起眼皮又閉上,掙紮起身。

枕邊手機震動,是房東發來的消息。

“小宴,現在有空嗎”

沈辭宴倦意消失一大半,撐着床坐起來,上半身靠着床頭。

“有時間的,怎麽了叔叔”

“有個事想和你商量。”

“嗯,您說。”

房東看他态度溫和,于是大膽打着字“我們不是開了店嗎……”

沈辭宴知道,房東和他妻子在現居地經營一家花店,沈辭宴看望他們的時候,跟着去店裏買了一束花。

“但是吧最近你阿姨心情不好,我就想帶她出門散散心,本來找到看店的人,沒想到那小孩生病了。下午的票,暫時找不到人,能不能請你幫忙看兩天”

沈辭宴思考兩秒:“可以的,反正我沒事可做。”

“謝謝你啊小宴。”房東撥來電話,語氣掩飾不住的高興:“剛可把我愁死了。”

“你來不用訂酒店,住我們家,你阿姨已經把客房收拾出來了,鑰匙放在鄰居家你來了直接問他要就行。”

“嗯好。”沈辭宴鼻音有些重,帶着剛睡醒的倦懶:“你和阿姨玩得開心。”

挂斷電話,沈辭宴揉揉眉心反應過來剛說了什麽,既然答應了,沈辭宴會全心全意幹好這件事。

他穿上拖鞋走到衣櫃前拉開櫃門,拿出很久之前買的行李小包,裝好幾件換洗衣服,簡單吃完飯後,便坐上去房東家的車。

兩地距離不遠不近,房東家更靠近海域,走到一半打開車窗,沿路溫熱的風迎面吹來,沈辭宴眯着眼看外面倒退的樹木,有些享受地閉上眼睛。

他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調節情緒,幫忙看花店剛好是不錯的選擇。所以沒有猶豫答應下來。

車程歷時一個半小時,到達目的地時接近下午五點,臨近夏天的原因,只要是晴朗天氣都能看見夕陽,有時橘黃,有時緋紅。

沈辭宴按照記憶中的路線慢慢走進一條不算長的小道,出口便是一條滿是林蔭的長路,正對面的小獨棟是房東的家。

有獨立小院,門口花壇裏滿是開得熱烈的紅玫瑰。

伴随海風,花枝搖曳,沈辭宴兀自看了一會兒才醒過神朝隔壁走去。

一位老爺爺顫顫巍巍打開門,頭發以及鬓角花白。

他眯着眼睛看沈辭宴,聲音磕巴:“你找誰啊”

沈辭宴耐心柔和解釋:“爺爺,我來拿隔壁鑰匙。”

“啊——”老爺爺遲鈍地哦了一聲:“小沈”

“是我。”沈辭宴彎起眉眼。

老爺爺立馬笑起來,每一聲都拖着氣:“兩個月沒見了吧?”

“差不多。”

“你又高了。”

沈辭宴扶着老爺爺胳膊往裏走,聞言笑了:“我25了,不會長個子了。”

……

拿到鑰匙後打開門,裏面陳設措不及防裝進眼中,和上次來沒太大區別,整體呈暖色調,一束夕陽沿着窗臺落在餐桌附近的空地上,平添幾絲溫馨。

那被印着豔麗花朵餐墊蓋着的桌面上放着一個玻璃花瓶,裏面放着一束白色雛菊,恬淡清新,還很新鮮上面綴着水霧般的水點,估計是房東早上新換的。

沈辭宴曾經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對屋內路線有大致了解,輕車熟路找到客房放下手裏東西。

今天時間已經晚了,但房東領走前薅來一個人臨時看着店,這人晚上還有事,估計正眼巴巴等他去交接。

于是沈辭宴出門了,花店距離不遠,大約五分鐘就到了,位置在一條街道的轉角,名字叫“”

還沒走近,便看見有人站在門口張望着。他上前,禮貌問好:“我是店主人拜托來看店的。”

那人立馬如釋重負,把店門鑰匙交到他手裏:“你可算來了,我約會快遲到了,裏面還有一桶玫瑰記得每紙撒點水,都是花苞還沒開,晚上七點就可以關門了。”

還沒說完,那人已經跑出去很遠,最後一句揚着調子喊出來的。

沈辭宴看着他背影消失在轉角,無奈笑笑,轉身進了店內。

一眼便看見一桶花苞包着白色細紗網,靜靜挨着桶沿。

沈辭宴蹲下,上衣緊繃勾勒出一截好看的腰線,他伸出細長手指撥弄兩下起身搬來一張小矮凳,又慢慢将袖子挽着手肘處,露出白皙的小臂。

這樣靜谧的時光是一種享受,店裏安靜的氛圍讓溫度都降了幾分,他覺得一點不熱。

店裏沒有特別費心思布置構思怎麽利用空間,吸引客人。兩邊貼牆安裝長條形的兩層架子,放滿花朵,簇擁着散着淡淡香味,糅合在一起形成獨特的氣味。

沈辭宴垂着眼皮,神情專注。最後一抹暖黃夕陽打在他側臉,睫毛濃密根根分明,整個人有說不出的溫和氣質。

他這樣一言不發完成任務,每一枝玫瑰脫離白色細紗網束縛後,變得蓬松,頂端隐隐有綻放的趨勢。

他挺直脊背,用手背摁了一下靠近腰帶的地方,酸脹有所緩解後起身,看了眼牆面上的時鐘,覺得應該可以關門了。

沈辭宴簡單收拾衛生,而後拉上卷簾門,上完鎖檢查一遍才離開。

這條街上的人并不算多,沈辭宴慢慢走着,街道路過一輛黑色的車,從餘光中一閃而過。

沈辭宴沒有察覺不對勁,那車在前面轉彎,速度似乎有一瞬間放慢不少。

過了片刻他也走到那條路,黑車已經停在路邊,後面車窗降下一半,搭着一只手,骨節修長,手指微曲夾着剛點燃的煙。

直到沈辭宴身影消失小路口,那輛車重新啓動,緩緩向遠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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