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修)

038(修)

洗完澡後，沈辭宴接到房東電話，大概覺得看店麻煩人，不慰問有點說不過去。

聊天內容很簡單，寒暄幾句後便進入正題。

房東坦言說麻煩了，再次解釋要不是找的人病得太突然，不會在這種天氣打擾他。

沈辭宴坐在床邊，發梢綴着洗澡沾上的水，笑了笑說:“我平時沒什麽事可做，不麻煩。”

房東也笑起來，聲音有些渾濁:“吃完飯了嗎冰箱裏有菜，都是你阿姨準備的，想吃什麽自己做。”

沈辭宴還沒開口，便聽見阿姨附和道:“可別點外賣啊，不幹淨不衛生，冰箱裏的蔬菜都是自己種的，肉在第二層凍着，吃之前先拿出來晾幾個小時。”

“嗯，我記住了。”沈辭宴彎着眉眼:“謝謝阿姨。”

夜色裏，他音量很輕，響在房間裏像和人耳語一般。

阿姨雖然不再年輕，也愛看帥氣的人，喜歡好聽的聲音，她被沈辭宴這句謝謝阿姨哄得樂呵呵。

“下次回家請你吃飯，可別推脫啊。”

“不會，我一定來。”

挂斷電話，沈辭宴用一次性杯子接了溫水，他喝下大半杯，擡眼看向鐘表，時間有些晚了。

加上這一天幹了不少事，困意慢慢席卷上來，沒到十一點他便沉沉睡去。

翌日，沈辭宴起得不算早，在廚房做了一份清淡的面吃下，挽起衣袖出門。

臨近大海的地方，空氣漫着潮濕水霧，微風襲來，即使出了太陽溫度依舊很舒服。

Advertisement

沈辭宴之前跟着房東在店裏待過一天，那時候沒事可做，他坐在一邊，看着房東給客人包花。

房東手藝好，沒幾分鐘就按照客人要求包好。

客人離開後，沈辭宴忽然說:“可以讓我試試嗎”

房東反應幾秒，明白什麽意思:“當然可以，需要我教你嗎”

沈辭宴點頭。

他手指細長靈活，房東演示一遍就學會了，包得很有特色。後來客人的花由他上手，沒有不滿意的。

打開店門，一抹陽光悄然鋪落在地面，有幾縷打在花苞，明亮好看。

每種花下面都貼了标簽，沈辭宴可以不用一一詢問房東，省了不少力氣。

可能開門時間對于其他人來說過早也可能別的什麽原因，沈辭宴在收銀臺坐了很久沒見人來。

漸漸的，他有些無聊，支着側臉，睫毛微垂看地面上的光。

直到一雙皮鞋在視線裏停住，他醒過神，站起身問道“你好，請問需要點什麽”

男人面向說不出的頹喪，胳膊夾着黑色公文包，伸手扶了扶眼鏡說:“想買一束花。”

語氣如他的臉一樣壓抑。

沈辭宴不在意這些，微笑着道:“想好要什麽品種嗎如果沒有想法我可以為你介紹花的種類和寓意。”

再次看向來人，沈辭宴頓了頓，覺得眼前的人莫名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只是想了想，沒在腦子裏找到這號人。猜測大概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也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見男人不說話，沈辭宴又耐心道:“或者你要送給誰，我可以根據對象推薦最适合的。”

男人嘴唇動了動說:“都是新鮮的”

“當然。”沈辭宴笑容不變:“壞的我們都處理掉，不會放在店裏售賣。”

男人點點頭表情淡然，看不出滿不滿意。

他把公文包放在櫃臺上，想起什麽，問沈辭宴:“暫時放一下可以嗎”

“可以。”

男人有些駝背，盡量挺直腰板在店裏走了一圈，手指不時觸碰斜向走道的花苞，最後回到原來位置。

“我要的有點多，能幫我送貨嗎”

“你要多少”

男人擡手指向右邊說:“這一排全部都要。”

沈辭宴驚訝地看向那些簇擁的花，數量幾乎占了店裏一半。

他沒有過度流露，嘴角挑起恰當的笑容:“可以的，不過打包需要廢些時間。”

“沒事。”男人偏頭咳了一聲，聲音相比之前有些啞:“我不着急，只要能送到就行。”

似是早有準備，男人從西裝外套內口袋掏出一張紙片，上面寫着地址和一串電話號碼:“送到這裏就好，會有人接應，另外單獨包一束玫瑰。”說到這，他頓了一下:“請問能幫忙寫生日祝福嗎”

“可以寫。”沈辭宴伸手接過。

“就寫生日快樂。”

說完，男人拿出手機掃二維碼問:“定金多少”

沈辭宴報了一個數，男人很爽快地付款，接着拿起公文包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出門，王浩抹了把額頭冒出的薄汗，沿着街道一邊走一邊摘眼鏡甩了甩重新帶上。

回想方才對方的反應，王浩松口氣覺得自己演得天衣無縫，對方似乎沒有懷疑。

他走過轉角，打開黑車車門坐上駕駛位，冷氣撲面而來，背後的汗液似乎凝固了。

後面座位上的人支着下巴，阖着眼像在補眠，聲音低沉:“怎麽樣”

“談妥了。”王浩回答:“下午送到。”

“他沒懷疑”

“沒有。”王浩篤定道:“可能有些驚訝，但沒表現出來。”

傅則之這才慢條斯理掀開眼皮，滿眼倦意:“那就好。”

……

沈辭宴在這邊沒有認識的人，只能一個人将這些花安置好，等他收拾完已經接近中午。外面太陽大，他有些犯難地看着外面靠玻璃門已經裝好的花。

思考過後決定先送花。

畢竟這是一個大單子，不能搞砸了。

他沒有交通工具，只能給房東打電話，問平時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麽處理。

房東說:“你稍微等等，我們有專門接送員，我去聯系一會告訴你。”

沈辭宴應了聲:“好。”轉身坐回凳子上。

過了片刻，出現一個熟悉身影，穿着寬松的白短袖，手機提着一串鑰匙。

走進發現，這是昨天那位被臨時拉來看店的男生。

“我們現在走”他看了眼外面已經裝好的花，問沈辭宴。

“嗯。”沈辭宴起身往外走，光潔白皙的手臂自然垂在腿邊。

男生得到答案，立即轉身把車開出來，停在路邊，和沈辭宴一起搬東西。

中途，他看着沈辭宴側臉，忽然開口:“我叫周傑，你呢”

“沈辭宴。”

“名字真好聽。”周傑感嘆。

“謝謝。”沈辭宴輕笑。他笑起來非常溫和好看，眼角微彎，沒有任何攻擊性，像冬日暖陽。

周傑不禁多看幾眼，對他生出莫名的好感，不過只是顏狗的通病。

坐上車，周傑提給沈辭宴一包濕巾和幹紙巾:“擦擦汗。”

“謝謝。”沈辭宴接過，抽出一張紙巾慢慢擦拭額頭汗水。

動作不慌不忙，有種恬淡平靜的感覺，好像世界跟着安靜下來，接近夏日的焦躁漸漸平息，甚至有些享受。

周傑默默收回視線，有些理解女朋友愛看帥哥的行為——賞心悅目。

按照卡片上的地址，周傑平穩開着，他本身話唠，于是和沈辭宴聊起天。

他發現沈辭宴是個極有耐心的人，每一句都有回應，遇到不想談論的問題，他會巧妙轉過去，總之不會讓對方尴尬。

“那你單純過來幫忙”

“嗯，待在家裏沒事就過來了。”

這段路周傑走過不少次，這一片住的人有錢，經常接到附近訂單。

他流暢轉着方向盤，繼續道:“聽你說話感覺不像本地的。”

“我是湖北人。”

“湖北的”周傑微微驚訝:“那你沒工作怎麽來這裏了”

“散心。”沈辭宴回答。

“哦……”周傑拖長調子:“挺好的，我們這邊環境啊景點啊都很好。”

來了這麽長時間，沈辭宴深有體會，點頭:“确實。”

這段路平坦沒有颠簸，大概二十多分鐘便到了目的地。

沈辭宴不清楚附近路況沒見到上午男人說的接應的人，重新看了看名片，見周傑準備把花搬下車，他走過去問:“我們已經到上面寫的地方了”

“對啊。”周傑說:“這是一家酒店，就在前面。不過他們安保有些嚴格，不輕易放人進去，除非你有預約。”

沈辭宴了然，拿出手機輸入上面的數字，是一個男性聲音:“喂，請問你是”

“你好。”沈辭宴按住周傑手，重新坐回車上:“有人預定了花，我們已經到了。”

“請問您在酒店外面嗎”

“是的。”

周傑想問什麽，沈辭宴抵在嘴邊示意先不要出聲。

對方畢恭畢敬道:“請您稍等，我們馬上來。”

挂斷電話，周傑湊過來:“裏面派人來取貨”

沈辭宴将手機收好，點頭:“嗯，馬上到。”

周傑扒着靠背，歡呼雀躍道:“這買家真好啊，以前從來沒人出來接過我。”

沈辭宴笑笑。

沒多大會兒，不遠處匆匆走來一個人，是位女性穿着黑色職業裝，沒有打傘被太陽曬出一腦門汗，碎發粘在上面。

沈辭宴朝一邊座位看去，他記得剛剛隐約看見一把黑面傘，最後在車座下面找了。

他撐着傘下車将東西遞給女生，順便遞了紙巾。

女生接過，連連道謝:“我和安保打過招呼，你們可以把車開進去。”

“好。”

女生坐在副駕駛，車開進閥門，停在酒店門口。

周傑送過不少次花，第一次見到酒店裏面的景色不禁被錢晃了眼，感嘆道:“有錢人的世界我不懂。”

他挪到沈辭宴身邊，掩着面低聲道:“住一晚要花不少錢吧。”

沈辭宴擡頭看了一眼:“應該不下四位數。”

周傑當場去世。

買家特地找來幫手，沒一會兒便搬完所有貨。沈辭宴熱得渾身是汗，他叫住女生，轉頭從裏面拿出獨束玫瑰花，上面應要求插着小卡片，沈辭宴親手寫的:“祝生日快樂，天天開心。”

可能提前知會過女生，她沒疑惑立馬接過去。

見沈辭宴上車要走，女生道:“等等!”

沈辭宴回頭:“怎麽了”

“我老板要求和你當面驗貨，”女生支吾道:“你能不能上去見見，對對賬單。”

這是很正常的現象，畢竟全款下來接近小一萬，當面對賬單保險，也能避免後續糾紛。

剛好沈辭宴有點擔心尾款，索性答應下來，對完帳一起結清。

“好你帶路。”

說完，對周傑道:“你先等等，我馬上來。”

周傑一擺手:“行。”

女生個子不算高，踩着幾厘米高更鞋，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強行成熟的感覺。

電梯上升很快，出門時女生扭頭沖沈辭宴笑笑，臉頰邊酒窩若隐若現，很可愛。

她做了請的手勢:“這邊來。”

沈辭宴微微颔首點頭，保持一定距離跟在她身後。

酒店富麗堂皇，在大廳沈辭宴就見過了，沒想到內部更甚。

沈辭宴匆匆掃過一眼便到了地方，女生理理衣領，擡手輕敲幾聲門。

門是隔音的，外面聽不出裏面是不是有人，沒有沒人來開門。

女生忽然意識到什麽，轉過身将花塞到沈辭宴手裏。

“能幫我給老板嗎我要做工作彙報，得嚴肅點。”

沈辭宴不太能理解兩者之間的關聯，但只是一件小事，不費力氣，他沒有拒絕。

将包裝變形的地方重新折好，沈辭宴擺正賀卡位置，盡量把最後一步做到完美。

門從裏打開，是個陌生面孔，顯然不是女生口中的老板。女生微微鞠了一躬，小心翼翼壓低聲音問:“老板呢，我把人帶來了。”

陌生面孔說:“已經在裏面等着了，趕緊去吧。”

沈辭宴看着光潔地面有些不敢擡腿，猶豫着發現陌生面孔正看着他，微微一笑:“沒關系的，會有人打掃。”

沈辭宴點頭，這才走了進去。

是個套房，裏面空間很大。女生正站在沙發前低聲說着一些專業名詞。她垂着手，方才抱着的資料已經轉移到老板手裏，翻動着。

那是大半年前沈辭宴會做的工作，現在已然成了閑散人員。

所謂老板交疊雙腿，極其懶散的姿态。以沈辭宴角度，可以看見一只骨節修長的手搭在扶手上，銀色表帶禁锢下依稀可見青筋。

他已經不看資料，正慢慢有節奏地輕敲木質扶手。

女生正說在關鍵處，沈辭宴下意識離開，被陌生面孔結結實實擋住退路。

他有些尴尬往後看了一眼，那人依舊在笑。

于是只能硬着頭皮等。

女生說了很多項目上的問題，沈辭宴默默聽着，大概快到結尾，老板才象征性嗯了一聲。

這像對女生的肯定，女生如釋重負吐出一口氣，忽然想起什麽，連忙讓開，對老板說:“這是花店負責人。”

沈辭宴垂着視線，上前一步将手裏抱着的東西遞出去。

他想了想，溫聲道:“祝您生日快樂。”

“謝謝。”一道低沉熟悉的聲音。

沈辭宴瞬間僵在原地，像石頭重重砸了一下，久久不能緩過神。他慢慢擡頭，直到對上對方眼睛。

傅則之視線掃過他臉，似乎并不意外，保持原樣的姿勢，淡淡說了一句:“好巧。”

他擡起漆黑的眸子看了他一眼，補充:“我在這邊有工作，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