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2)
州
自顧無長策,空知返舊林。
高聳入雲間的塔,緊緊抓住塔的鐵索,立在中間那沉重的石碑,共同構成了景天眼前這一副畫面。
自己的心也随着這眼前的畫面而沉重了起來,白豆腐悄悄掃了他一眼,繃着嘴角一言不發。
蜀山掌門與長老們先去試了試這通天石,鮮紅的血從指尖而發,被他們按在了那石頭上,絲毫無任何反應,無論是哪位長老。
掌門摸了摸自己的長胡子,表情早在意料之中,然後是他與白豆腐的血。
景天随意地走了過去,但其實內心還是很緊張的,無論是拿着被割傷的手按了上去,還是白豆腐看見他那眼中的表情。
但臉上都沒有表現出來。
而那一瞬,地動山搖,天地為之色變,光從通天石上爆發而出,在那半空中凝成了一道虛無的門。
另一邊,狐妖萬玉枝狼狽地逃回了村子裏,這裏還是她走之前那樣蕭條。
“辦事不利!”
在大腦裏,那聲音響起來仿佛要爆炸了一般,毫無理智,毫無感情,毫無人性。
狐妖低下了頭,自嘲地笑了,她本來就是一個妖怪,哪裏要來的人性。
這天還未黑,她的世界卻早已一片黑暗。
“呼~”
夜逐漸深了,景天卻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這個房間只有他一人,空蕩蕩的感覺想得也越發偏激——白天那一幕始終在他眼前反複回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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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束光。
照着這通天石邊的每一個人身上,落在他身上,落在……白豆腐身上。
什麽是天人?仙?神?以後,白豆腐會成仙,那麽,他又是什麽?
疑惑的加深,時間的加速,最終他還是睡着了。
閉上眼,柔軟的月光從窗戶一直綿延,飛過他的身體,在那床邊地面上凝成一地的水,波光粼粼,像是人的心境,無止境地在波動。
“龍葵!你在看什麽呢?”
茂茂疑惑地看着老大的妹妹坐在門對面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從吃完早飯就這樣了,跟何必平說他就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地說人家的事你幹什麽?只是這是老大的妹妹,怎麽看,都很重要。
茂茂問的時候,龍葵就與另一個自己說話的狀态回到現實。
“我在想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老大?去蜀山又不危險,遲早都會回來啊!龍葵妹妹你不用擔心啊!”
茂茂耿直地又想了一下,說。
“還有徐道長那麽厲害的人跟着,也不會有事的!而且老大真的很厲害,我有次看他練劍,那氣勢吓得我連吃了好幾個肉包呢!”
“……我覺得可能是許大哥你餓了。”
龍葵順口說了一句,她心情好很多了,至于如何,原來是這幾天哥哥不在身邊,又轉牛角尖了。
茂茂就是覺得有道理,摸了摸自己的頭,若有所思。
“龍葵妹妹,你覺得我是不是該少吃點了?”
“這個……”
龍葵感覺自己不知道怎麽回答,現在的人間說什麽最好呢?雖然茂茂的的确确胖了,但這麽多年,總有他自己的道理。
突然,有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倆的對話,那聲音有些刻意的尖酸。
“茂茂,你少吃一點跟多吃一點差不了太多,何必呢?”
“必平你說得對!”
茂茂轉過身,就是釋然的回答。
“……”
顯然,何必平他是在對牛彈琴,就哼了一聲,走過去撥算盤了。
清微老頭兒送了他一個很華麗的頭盔,他一眼就認出這大概是兩千年前的東西,一個老古董——沒想到這老頭兒居然這麽上道。
景天就笑嘻嘻地接了過來,也笑盈盈地對着清微老頭沒形象地說道:“這東西是我的了?”
“是的,小兄弟,這東西本來是你的,現在我只是将它還給了主人。”
怪了,這老頭兒又在說什麽奇怪的事情,景天轉了轉眼珠,看見蜀山掌門後面的元神長老不屑地對他哼了一聲,白豆腐則是在囑咐常交叉一些事情,那個字真是難寫又難念,什麽事情要說這麽久。
白豆腐,是蜀山大弟子,現在——“對了,白豆腐跟我一同下山,到時候如果我倆意見分歧該聽誰的啊,清微掌門啊?”
說出來還是該正式一點,免得這白豆腐又對他念什麽道德經還是弟子規。
清微老頭兒便把白豆腐叫了過來,說了一番文绉绉的話,大抵是什麽聽他景大爺的話,哈!這下他景大爺算是翻身做了主人,叫得這白豆腐哪裏也不準亂跑,一定要跟他在一起才好!
想着,他就偷偷地愉悅了起來。
“白豆腐啊,這下我就是你的主子了!”
站在下山的小道上,景天對着這路邊的常青樹,野花,野草以及前面背着書箱的白豆腐激動地大聲地喊了出來。
但見白豆腐無奈地回應了一句。
“景兄弟,長卿會保護你的。”
避輕就重,這白豆腐還真是道行高深,一點也不能從他那滿口的仁義道德裏看出來。
景天一下子就跳了下來,嘻哈的。
“誰保護誰還不一定,不過我景天當白豆腐你這主子是當定了,別耍賴啊!”
一縷微風拂過,吹起他臉上的耳發。
那雙眼,比任何語言都要令人感覺心悸。
“長卿會的。”
會的是耍賴還是會的是履行諾言,景天還沒想明白,就感覺白豆腐伸手撫摸了一下他的臉,将他的頭發弄好,然後臉上出現了有些逃避的表情——怪了,白豆腐在幹嘛呢。
這樣想着的景天,也覺得這條路似乎走得太長了。
長到他走路得臉上都發燒了。
“哥哥!”
第一個看見他倆的就是天天坐在門檻前的龍葵,她單純地站了起來,笑得很開心,還小步跑了過來。
“徐道長!”
也跟徐長卿問候了一下,不過她的目光始終都放在自己哥哥身上,也就發現他哥哥臉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也不知道之前他倆發生了什麽。
“哥哥,蜀山的事情辦得還好嗎?”
想不明白,龍葵就問了其他的事情,這點上景天就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堆,順便他們也往永安當裏面走。茂茂看見景天回來,就驚喜地喊了一聲老大,然後跑到後面去叫丁伯了。何必平在古董中間瞥了他們一眼,又繼續埋頭于其中了。
終于,景天說到了臨走前那老頭兒送給他的一個頭盔,說道:“說來奇怪,這個頭盔清微老頭說是我的,可我怎麽也沒見過它。”
“哥哥,那是怎麽樣的東西?”龍葵有所聯想,她——想到了很多年前哥哥臨走之前戴着的頭盔,她那時遠遠地藏在柱子後面,看着他意氣風發,然……
景天也似乎察覺到自己這妹妹情緒有些不對,推了推白豆腐的肩膀,喊他把東西拿出來。
徐長卿摸了摸鼻子,将背上的書箱放在地上,打開,略過一堆的書籍,從裏面翻出了那個銀色的頭盔。
龍葵捂住了嘴。
景天拿着頭盔遞到了妹妹的面前,表情波動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說:“這個頭盔,你認得嗎?”
“哥哥。”
龍葵的手伸了過來,景天觸碰到的時候還感覺有些顫抖——這是誰的?真的是他的嗎?
捧着頭盔,龍葵将頭斜靠了上去。
“哥哥……”
不是在呼喚他,景天,他這樣篤定地想,回頭與白豆腐交換了個眼神。
徐長卿走了過來,客氣地跟龍葵說。
“龍葵姑娘,你要不先回房去吧?”
“恩……”
龍葵失神地走了,還帶走了頭盔。
而景天欲言又止地看着她的背影,蒼白而虛幻,還是沒有開口。
何必平倒是開口說了:“景天,她不是你的妹妹吧!”
卻在景天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匆匆躲開了,繞過走來的茂茂和丁伯,何必平跑到後院去了。
現在,景天的心情很是不好,連丁伯問了好幾件事情都是簡略的回答,後面跟的是白豆腐一大串的解釋,然後他被白豆腐拉走了。
茂茂跟丁伯大眼瞪小眼,對現在的情況是什麽都不了解。
當然,後來怎麽樣他們也不太清楚。
一處幽靜的地方,竹葉沙沙飄動,欄杆邊上的野草舒展又低頭,而對着的水井靜靜的,拉動的繩子安靜地躺在地上,螞蟻悄悄地爬過,地面上留下點點碎屑。
一切都正常極了。
“咚!”景天砸了一下欄杆,“砰!”他又踢了一腳。
白豆腐站在他身旁,目光卻注視着遠方,偶爾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景天。
他有點氣惱,但很快就恢複了拿着懶散的态度。
“白豆腐,我其實一直知道,龍葵說的那個人不是我。也許跟我有關”,景天偏頭對他笑了笑,“恩,那時候白豆腐你又說什麽——什麽?”
白豆腐将自己的佩劍遞給了景天。
“景兄弟,不知道你進步如何?”
“哼!”
這點上,景天是決不會向白豆腐認輸的,伸手将劍奪了過來,刷地一下打開,好奇地摸了一下。
然後,他對準了白豆腐。
“來試試!”
就這樣,他們從這裏劍拔弩張地走到了院子裏,白豆腐拿起了地裏一根樹枝,微笑着,看着他。
劍與樹枝在半空中交錯,又很快分離。
另一邊,龍葵将頭盔放在了桌子上,看了很久,久到另一個聲音問她。
“你在回想過去,但現在不好嗎?”
“哥哥,我知道無論是哪個哥哥都好——我剛才是不是……”
龍葵猛然地驚醒,她剛才都做了什麽!
另一個聲音嘆息了,卻笑:“有什麽關系,那個傻哥哥恐怕被正和某人卿卿我我呢。”
“……”
龍葵羞紅了臉。
“真是的,你在說什麽啊!”
從窗口看過去,景天正和白豆腐在練劍中。
“哈哈~”
愉悅的笑聲一下子,就将春風帶進,而這銀色的頭盔驀然地閃爍了一下。
——第三卷完——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文風突變,咔咔咔
這一章結束了就是下一卷呢,希望多多評論,麽麽噠
感覺在ooc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哈哈哈……或許……
☆、初來乍到
呵!微雨衆卉新,一雷驚蟄始。
這是一個官道旁的小村莊,有着青山綠水,茶攤糖水還有飛鳥與青蛙,如任何一個小村莊一樣安靜祥和,又格外不同。
這個村莊有個普通的名字,安寧村,以前村民早起晚息,男耕女織,平平常常。
呼,風卷起地上不知道是誰丢落的紙錢,散向空中,抛出一道弧線,然後落在了來人的手中。
少年郎抓起紙錢看了眼,上面胡亂塗着字符,泛黃的紙邊緣還有燒焦的痕跡。
現在,這個村莊行人都沒見着幾個,唯一一個還是路邊撿的唐大小姐。
是的,景天一行人出了渝州城後不久,就在路邊看到了站着直跺腳的唐雪見,天知道為什麽她會出現在那裏,還沒等景天想個明白,唐大小姐就以自己身手不凡見多識廣的理由擠進了他們這一行人裏,還是白豆腐越權同意的。
景天這次出來,白豆腐就不必說了,龍葵則是眼巴巴地跟着過來,還有茂茂,自告奮勇地挑着——背着行李跟來了,而丁伯表情傷感地在門口朝着他們揮手告別。走後不久,茂茂就說何必平秘密地塞了他一整只雞,被發現了的景天無情地分作了午飯。
然後,下午就遇見了唐雪見,拿着一個樸素的小包裹,看到他們就走了過來。
“我說,唐大小姐,你不在唐家堡待着跟着我們幹嘛?”
路上,景天十分不高興地問她。
她也十分不屑地回答:“本小姐去哪跟你這臭豆腐有什麽關系!我……我就出來長長見識。”
扭扭捏捏的,真是不像這個大小姐的性格,但也像極了這個八婆會說的話。
然後,就到了這個小村莊。
之前的茶攤的老頭聽說他們要往這邊走,還提醒了一番,說那裏有妖怪出沒。
然而這是必經之路,哪管得是刀山還是火海,他們都得往那邊走一遭。好吧,其實是白豆腐認為身為蜀山弟子,降妖除魔不說,守護一方黎明百姓是他們應盡的責任。
啧,景天看了看連聲說好的唐雪見,心裏诽謗了一句——修個仙就是了,還這樣。
反正就是各種不是滋味。
他又想起了那天的光,落在石上,落在地上,落在他們的身上。
而站在他面前的白豆腐就像是一個永遠都摸不到的虛影。
“哥哥,那裏有個客棧!”
龍葵指着不遠處還點着燈籠的地方說道。
随之,白豆腐也輕聲詢問他的意見,說道:“景兄弟,天色漸晚,我們就在前面的客棧住下如何?”
“不住難道睡野外嗎?”
心情不好的景天白了白豆腐一眼,又斜着眼看着這唐大小姐,十分不友善。
對方也同樣不友善。
“你看我幹嘛?”
“看你會不會晚上不睡着,失眠。”
他随意地答了一句,也不等某個脾氣暴躁的少女回答,就哼着歌走了進去,茂茂跟龍葵大眼對小眼,就跟了上去。
白豆腐就在此對唐雪見說道:“景兄弟剛才的話不是有意的,雪見姑娘不要見諒。”
“誰跟他計較,就是看不慣我!”唐雪見忽然就轉眼盯着徐長卿,問他,“長卿大俠,雖然我這句話問的不好,我也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一個人,你會怎樣選擇呢?”
“……”
“我不清楚”,他在那一瞬突然就閃過某人笑嘻嘻的臉,接着他就改變了說出口的話,“即使我離開蜀山,我也不會放棄守護一方黎明百姓的。”
空白,是短暫的空白。
他下意識地擡頭看向唐雪見,她臉上呈現出吃驚無比的表情。
“長卿……大俠?”有喜歡的人了嗎?
她後半句還沒有說出,就看見某位道長急忙地轉身——跑了。
跑得灰塵都飛起,迷了眼。
唐雪見:……長卿大俠……真的有……
那邊的景天随意一看,喲,那塊白嫩嫩的白豆腐突然就跑到他前面去了,在他背後喊了他一聲,也不回答,他有點生氣,就快步走上去。
不料——
“景兄弟。”
他背對着景天,輕輕地叫了他的名字。
不知為何,景天就停下了腳步。
輕輕地,像是春天的風,春天的雨,春天的雲。
“嘿,白豆腐,我們住一間房嗎?銀錢有些緊張。”
這幾句話大概是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說完後,景天就想掌自己一巴掌,他根本不管錢來着,錢都是白豆腐付的。
白豆腐笑了一下。
這氣氛有點奇怪。
龍葵跟茂茂都慢慢地走過來。
而打破這尴尬氣氛的卻是那客棧老板,卻是滿口的胡說八道。
“幾位是來住店的?小店今天客滿了。”
寬大的衣服撐起他那肥胖的身軀,臉上笑得褶子都起來了。
聽後,白豆腐暫且收斂起了自己的情緒,回過頭跟景天對了一個疑惑的眼神。
景天抱着拳,很是“和藹”地問這位掌櫃的。
“你說,客滿了?那人呢?怎麽一個都沒有?”
唯一竄出來的人是客棧的小二,肩上搭着塊破布,然後畏畏縮縮地走到了客棧老板後面,試圖用他肥胖的身軀擋住自己。
真是古怪,白豆腐皺起了眉。
茂茂背着行李,很好奇地說:“老大,不會有人開門不做生意的吧?”
“恩——你這破店不住人了嗎?!”
“小店,是客滿了。”
面對這樣幾個人的壓力之下,客棧老板擦了擦自己臉上狂冒出來的汗,硬着頭皮說。
白豆腐已經拿出了羅盤,看着四周,桌子都有些破舊了,下面的蜘蛛網還沒有擦去,與這個村子的古怪如出一轍。
景天還在試圖跟客棧老板溝通交流,對方——只是重複着客滿了客滿了,連後來他拎出後面的客棧小二,事情也沒有得到好轉。
“好吧!吃個飯你總可以了吧!”
景天說得氣喘籲籲,拿過茂茂遞過來的水壺就一腦子地喝了下去。
這客棧老板總算是松開了嘴,連忙在另一個火爆大佬的注視下,狂點頭同意,然後踢了店小二一腳,讓他趕緊下去準備些酒菜。
落座,店小二拿了根黃帕子随意擦了擦,就趕忙去了後廚,接着傳來一陣剁刀的聲音。
龍葵好奇地問景天。
“哥哥,那個客棧老板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啊?”
“我看,是心裏有鬼!”
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讓那個掌櫃松口,景天算是郁悶到了極點。
連唐雪見這次也是分外地同意景天的看法。
“這個客棧八成是有問題,長卿大俠,你察覺到了什麽?”
徐長卿低頭看了自己的羅盤,正在拼命地旋轉中,但始終找不到源頭,他淡然地回答了一句妖氣很重。
很快地,徐長卿就看見景天手裏的杯子落到了桌面上,茂茂吓得直哆嗦,而唐雪見也是摸着手腕面色沉重,龍葵繼續小口喝着茶。
“不必緊張,這個妖怪應該還沒害死什麽人。”
他好心地寬慰了一下,結果反而害得茂茂抖得更厲害了,拉着景天的衣角喊着老大。
這時候,景天已經把偶然落下的杯子放好了,就一巴掌重重地拍了拍茂茂。
“抖,抖什麽呢!”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景天表示什麽妖魔鬼怪沒見識過!但茂茂——也影響了他。
茂茂一下子就被拍得僵硬了。
一旁的唐雪見沒好氣地對着景天說道:“臭豆腐,你別抖啊!”
“瞎說啥啊!我才沒抖,是茂茂啊!”
景天側眼一看,茂茂已經安靜了下來,那就奇怪了。
“咚!咚!咚!”
廚房剁菜的聲音越發大了,而那個古裏古怪的客棧老板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小二還沒有上菜。
這一聯想,真是把景天吓到了。
“你們說,這個客棧是不是有什麽問題啊?”
小聲的,就像是害怕驚擾了那等待獵物慌亂的妖魔一樣。
白豆腐也察覺不對,他的羅盤還在拼命地轉動着,似乎永無止境。
茂茂已經吓得抱住自己老大的腿,閉着眼啥子都幹不了,讓一邊的唐雪見抽搐着臉,不知道怎麽說才好。
只有龍葵回答了景天的問題,十分單純的樣子。
“哥哥,龍葵覺得……不知道為什麽,總是感覺一股腥味。”
“什麽腥味?”
景天正在試圖讓茂茂冷靜下來,害怕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茂茂也在自己老大努力的基礎下感覺自己冷靜了不少。
白豆腐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憤怒了起來。
他們聞到了。
是從後廚那裏飄來的,非常難以言明的味道,好像泡了很久,曬幹了很久。
剛才的抖動仿佛只是錯覺,一下子就消失了。
景天在松了口氣的同時,往客棧老板那邊看去,沒有人,奇怪,他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而鼻子旁邊的味道也越來越濃,不是香味,而是另一種味道。
唐雪見往後廚那邊看了一眼,店小二的腿從簾子下露了出來,似乎在準備什麽。
白豆腐将自己的劍放在了桌子上,掃了一眼景天。
他的目光平日裏清澈而帶有正氣,現在卻微微眯了起來,似乎在忍耐什麽。
“一種……”龍葵在想象着組合的東西,“似乎是,生鏽的鐵器的味道?龍葵似乎在哪裏,聞到過……”
她的聲音沉默了下去。
衆人也沉默着。
這時候,茂茂抖索着放開了老大的腿,小心翼翼地坐回了原位,跟着衆人的視線,向後廚那邊看過去。
而白豆腐突然就起了身。
作者有話要說: 當然,與原版的電視劇劇情大概南轅北轍吧……至于接下來怎麽發展,我也不知道……
寫的時候突然覺得很恐怖,哈哈哈
至于紫萱,我在糾結要不要在這一卷中出場。
順便說一句……樓主在爬牆中……
☆、陷阱
秋夜涼風起,清氣蕩暄濁。
看那白衣道長,修長身姿,星眉劍目,手中建言劍溫和而帶有絲不見血的鋒利。
他起身向後廚那邊走去。
景天的視線随着他看去,那後廚邊上的小二的腿突然就不見了!店小二?!
也不知是小二不見了,還是本就不在。
視線轉回。
這四周空蕩蕩的,一直飄着一股渾濁之味,越發香濃,卻聞了想吐,不似常人所能承受。
當機立斷,景天就喊着自己妹妹、小弟跟八婆捂住口鼻,然後自個兒就撕開自己半邊衣袖,悄悄跟着白豆腐走。
他走得很慢,很穩。
景天曾看過很多次白豆腐的背影,每一次都如此專注。
這就是徐長卿。
而他直視前方的目光也匆匆而專注,瞬間,暴起——突如其來的水木猛地炸開,後廚的簾子也一分為二,劍更是直直地沖進了那裏,插進了某個肉體裏——突然出現又倒地的面目變得可怕卻也辨認得清的客棧老板。現在,他憤怒地吼着,狂叫着,塊塊紅黑的肉掙紮着從他那肚子,那手臂上掉下來,看起很疼,絲毫不動,細細看去,那雙眼已是泛起了綠色。
濃郁得像是什麽即将到來的綠色。
景天一愣。
有誰回過身來,就這樣退到了他身邊。
是白豆腐這個裝逼的!
徐長卿抖了抖自己的劍,三兩下把上面的血跡輕輕地抖落在地。
滴答,是血落下的聲音。
“你看見了,你看見了!你看見了!”
這道,是誰發出了憤怒的聲音。
不是從客棧老板那裏發出來的,他張口只吐露出毫無意義的字,更像是在屋檐上發出的,擡頭看去,沒有人,也沒有妖怪。
然而,這聲音在這客棧內回轉,一次又一次。
“你看見了!”
“你看見了!”
龍葵顫抖着,要拉已經吓得不行的茂茂跑過來,結果他鑽進了那桌子下面。
這時,白豆腐跟景天還在尋找那聲音所傳來的地方,還是沒有發現那聲音的來源。
唐雪見倒是鎮定自若,斜眼瞧了瞧那坐在地上不動的客棧老板,就算是他雙眼泛綠也沒有激起她半點的恐懼心理。
“我說,白豆腐,你覺得那個裝神弄鬼的是何方神聖?”
“裝神……弄鬼?”
人的一生有很多憤怒的時候。
這裏沒有人知道那道聲音裏面所包含着的憤怒是什麽,尖叫着指控他們看見了什麽,誰看見了?也許是客棧老板那狼狽不堪的身體,也許是那死去的靈魂對于進入他安息地之人的警告。
就像個瘋子一樣。
不停回旋着。
龍葵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或許出身于蜀山的白豆腐心底裏有些感應,但還是龍葵先說出的。她發現了從後廚傳來的“香味”原來是血腥味,她發現了窗外忽然就挂起的風越來越大,猛地一下把門撞開,“啪”地一聲,除了白豆腐之外的視線全部都集中到門口那裏。
暫時,沒什麽意外,要是把那聲音忽略掉的話。
景天連忙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心髒,低聲嘟囔了幾句,就搭着白豆腐的肩膀,試圖讓衆人的心情放輕松一點。
“外面這風也太,太大了!哎呀啊!白豆腐,這人吓人的都要吓死人了!”
雖然連他自己也沒有怎麽放松,但忙着找出幕後之人的白豆腐還是十分捧場地回以一笑,雖然有些敷衍,更不提茂茂跟龍葵了。
大概只有唐雪見感覺自己分外寂寞,心裏頭埋汰着自己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這個荒郊野嶺的,又想起了自己是主動加入的,那個臭豆腐趕她還來不及,絕對不是為了逃避即将到來的婚事。
沒有人有權利阻止一個人去送死,同樣地,也無法阻止一個人去作死。
唐雪見拿起了自己放在桌子上的武器,就慢慢地往門外看了一眼。
就一眼。
灰白的霧飛了過來。
她怔怔地瞪大了眼,舉起自己手裏的武器——在離家之前順手拿走的細劍擋在了身前。
穿了過去。
一陣陰冷的感覺。
這一切景天他們都看得分明,一只鬼,或者說之前那個店小二的魂魄從門口飄了過來,幾乎透明的灰白身體穿過了唐大小姐的身軀,飄了過來——當即,白豆腐就射過去幾道符,還是藍色狀态的龍葵就快速地跑了過去将唐雪見扶了起來。
景天原地跳了一下。
“什麽——鬼!”
“鬼!啊,老大,鬼!”
茂茂又吓得鑽回了桌子底下。
白豆腐還念着咒語,他之前扔過去的幾道符都被不知道從哪裏鑽出的鬼擋下了。
景天看見,新出現的鬼魂面目模糊不清,比起來這個鬼魂臉上居然還有表情——那種憤怒的表情。
“你看見了!”
衆人一愣,原來是他!
這聲音,那道憤怒的聲音再度出現,依舊是陰恻恻的,但不知為何景天那顆擔着的心就忽然平靜了下來。這時候,龍葵已經将幾乎快要昏厥的唐雪見帶來了。
她醒了。
“你——”唐雪見一下子就站起來,怒火中燒,“我們就看見了你這死掉了的鬼!”
得說,這是頭一次景天覺得這八婆還算得上順眼的一回。
在這小二鬼呆滞着的時候,他首先鼓了鼓掌,還以眼神意識了随時緊繃的白豆腐,龍葵則是純粹地收到了習慣的偉大力量,也不知道紅葵在心底翻了多少個白眼。
唯有茂茂十分無助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假裝自己不存在,身上還被手疾眼快的白豆腐貼了好幾道符,算是無礙。
“看見了。”
小二鬼沒有理會這些,他低聲地說了這句話,就陰森森地笑了起來。
“呼~呼~”是外面的狂風,從沒有關上的客棧房門以及窗戶吹了進來,還吹進來一些別的東西。
無數的半飄在空中的灰白影子,都辨別不出是什麽樣貌了。
可悲,可嘆。
“景兄弟”,白豆腐匆忙地喊了一聲,“你們要小心。”
說後,他就幾道符護身,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這時紅葵似有所感地往那邊射了一箭。
像是一條不歸路。
景天注視着,白豆腐他的劍法沒有什麽破綻,建言劍飛起直落,很快就在鬼海裏清理出一條道路,像是黑暗中的燈光。
那時,他的呼吸慢了半拍。
接着,他也毫不猶豫地向前踏出一步,抽出了一直随手攜帶着的魔劍,跟在了後面,唐雪見跟紅葵自然是不甘示弱。
順便地,白豆腐拉起了一直躲在桌子上面的茂茂。
睜開眼,茂茂又吓了一條,顯得既茫然又無助。
茂茂:啊!!!!好多鬼!
惹得集體紛紛都白了他一眼,景天更是小跑過來揪了揪茂茂的大耳朵。
“老大~”
很惶恐的茂茂這樣說。
景天揚了揚眉毛,意思他繼續。
“白……徐道長,我們,們這是要出,出客棧嗎?”茂茂反倒是問起了又點了幾道符的白豆腐。
“沒錯。”白豆腐輕聲回答。
景天注意到,白豆腐的衣服似乎也沾染上了這灰白的色彩,整個人顯得缥缈了起來,雖然以前也感覺很是遙不可及,但自從白豆腐成了他景天的仆人之後就沒有這樣過了!
“不過——”
“是你們先出去,我來對付那……”
“夠了”,誰也沒有料到景天會這樣憤怒,他又喊,“白豆腐,我來!”
沒有再說,景天就那麽跑了回去,跑過了白豆腐,跑過那些障礙的桌椅,跑過飄在空中的鬼魂,沖向——黑白色彩。
“……你願意相信奴家嗎?”
“作為人,我不該相信你,但——”
“哈,那就由奴家來給出足夠的誠信吧,如何?”
“……”
“呼~”
驀然瞪大了眼,景天搖了搖自己的頭,剛剛從睡夢中醒了過來。
“好慢啊,我都快餓死了。”
“得了,看這個客棧都快要倒閉的樣子,沒準連個廚師都沒有!”
“這位客官,你這話說什麽?我們這裏的可是從江南來的大廚!連鎮上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茂茂?唐大小姐?還有……客棧老板的聲音,奇怪,剛才似乎……景天捂住自己的頭,擡眼看了四周。
沒有什麽鬼,也沒什麽奇怪的香味,只有昏黃的油燈,在夜幕下靜靜燃燒。
在這其中,櫃臺旁邊的桌子上坐着他們五個人。
随即,他看見了白豆腐的眼,那眼底清明,其中疑惑一閃而過,随之而來的是莫名的情愫。
“景兄弟,你剛才一下子就睡過去,累了嗎?”
“哪有的事!”
看看白豆腐還背着點行李,他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就拿着把破劍走着,哪有什麽累的。
“那……”
“沒事,真沒事——睡多了有些昏吧。剛才,有發生過什麽嗎?”
他低聲問了一下,也不知道問自己還是問的是白豆腐。
除此之外,他感覺自己的頭是挺疼的,好像被砸了一下,索性沒什麽。
他看着白豆腐,說話的卻是龍葵。
“哥哥,剛才雪見姐姐直接砸了桌子,吓得那老板直接就同意了,不過還說什麽幾天前死了什麽人,不吉利的,要住就住吧。”
龍葵甜甜地一笑,關心地看着景天捂住頭的手,好奇地又說。
“哥哥,你怎麽了?”
“沒事……”
他想起了剛才發生的一切,灰白的世界。
斜眼看了看白豆腐,他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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