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第四十七章

沒來由的, 醒來沒看見宋珩的身影，宋煙心裏莫名一慌，像是又回到自己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的時候, 天地間仿佛只有自己一人。

宋煙手忙腳亂地伸手撩起車簾, 行動間, 才察覺腳踝處早就沒有那股陰濕的疼痛感, 溫溫熱熱的, 很是舒服，也不知皇叔用了什麽法子。

這樣想着, 撩開車簾的一瞬間, 她的思緒就有些飄遠了。

待再次回過神時, 還是車簾外珠串般的水珠滴落到臉上，帶來冰涼的觸感, 她才反應過來。

宋煙擡眸向遠處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不遠處在雨霧中若隐若現的群山, 而馬車正停在名為五溪鎮的小鎮口。

因落着雨，加上天色已入暮, 小鎮街道兩旁沒什麽人, 偶有幾聲雞鳴和犬吠, 還有農家升火做膳時升起的淡淡炊煙味。

愣神間, 耳畔t傳來宋珩低沉的聲音，“怎麽不在裏面坐着, 瞧，都淋濕了。”

宋煙視線落向宋珩, 只見他撐着一柄寬大的傘緩緩向她走來, 行走間，白衣輕拂, 墨發飄逸，恍若仙人。

宋煙還在愣愣出神，宋珩卻已經來到她身邊，伸手拂去宋煙鬓發上、額角的水珠，溫熱指腹擦過她薄薄的眼皮時，宋煙眼皮跳了跳，看向他，“皇叔，咱們今晚要在這裏留宿？”

宋珩扶着她下了馬車，一邊替她撐着傘，一邊道，“趁夜趕路多有不便，且如今又落雨，離苗域越近，地勢越是複雜，須得小心為上。”

宋煙沒輕哦一聲，路過一處水窪時，沒注意腳下，眼看要踩上去，宋珩單手握起她的腰肢将她提放到一邊。

他的動作很快，待宋煙反應過來時，已被他放到另一側，腰腹間還留有被他緊箍住的力道感。

宋煙偏頭去看他，恰對上他含笑的目光，“怎麽了？”

宋煙搖搖頭，“感覺皇叔對我太好了些。”

宋珩長眉一挑，“怎麽，對你好你還不樂意？”

Advertisement

宋煙道，“只是還不太習慣。”

宋珩領着她進了客棧，收攏雨傘，“如此，那阿煙還得早日習慣的好。”

進入客棧後，宋煙看了一圈，雖說是客棧，但與桃灣縣的客棧都比不上，好在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一樓只擺了六張桌子，想必是平日裏會有人來用膳。

二樓也只有不過九間客房，但這段時日雨水不斷，沒有什麽人會來五溪鎮，客房都是空着的，對于她們來說，倒是正好。

整個客棧也不過掌櫃的和掌櫃娘子看守，另外還有一名做飯的和燒火的，其餘的基本都是夫妻二人親力親為。

那掌櫃的見宋珩進來，眉開眼笑地來到宋珩面前，聲音不乏恭敬，“公子，您說的都已備好，若還有什麽其他需要，盡管吩咐便是。”

那掌櫃與他的妻子所穿衣裳皆是苗域人所穿，很是特別，與宋煙見過的任何衣飾都不一樣，宋煙好奇，難免多看了幾眼。

那掌櫃的妻子也是極有眼力見的，見宋煙目光一直盯着她的衣裳看，遂笑着對宋煙道，“姑娘是喜歡我這身衣裳？我看姑娘身段纖美，若是不嫌棄，民婦屋子裏還有許多新做的衣裳，到時挑上一兩身送予姑娘可好。”

宋煙聞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這動作引來夫妻二人更多的目光。

宋珩上前略微攔住二人的目光，态度冷了些，“衣裳盡管送來，不會少了二位的銀兩，另外，先把做好的晚膳呈上來便可。”

“都聽公子吩咐。”夫妻二人齊聲應下後便去後廚幫忙布膳。

……

兩人落座後，楚向南與憐莺二人也從樓上下來來到桌旁，憐莺打趣宋煙，“阿煙，你這一睡可謂是昏天黑地，如何，睡得可還好？”

宋煙小口抿着宋珩遞來的熱茶，“嗯，還行，就怕睡太久了晚上睡不着。”

憐莺十分羨慕，畢竟，她想睡都不能睡，她和楚向南坐的那輛馬車也不知怎麽回事，馬車頂部有個不大不小的洞，雨一大，雨水就源源不斷地漏進來，又沒有其他能兜水的東西，只得拿茶壺接着，茶壺滿了後還得往外倒出去，否則雨水會漫的到處都是。

車內無趣，二人自然也想好好歇息一番，可一睡下，茶壺裏的水若漫出來，就沒人看管。

憐莺與楚向南如今的關系可不是從前，又怎會主動來做這事，就這樣，她和楚向南大眼瞪小眼地行了一路。

宋煙喝完茶又随口一問，“憐莺姐姐這一路上如何，可是覺得無趣，若覺得無趣，我讓皇叔讓人将你和阿南送回去，不用繼續陪阿煙。”

“嘗嘗這個味道如何。”宋珩往宋煙碗裏夾了一筷嫩肉片。

無論宋珩給她夾什麽，宋煙都會吃上一兩口，若是合胃口，她會吃得幹幹淨淨，若是不合胃口，她只嘗過一口便不會再用。

根據這個，宋珩很快就尋到她最愛的菜色，兩人之間的你來我往極其自然，有好幾次楚向南想開口說什麽，都被宋珩淩厲的目光打回去。

楚向南只能默默住嘴，不過，想到他的計劃，暫時的忍耐算不了什麽，他倒要看看宋珩能嚣張到幾時。

不出意外的話，今晚便是他宋珩的死期，楚向南如是想，卻沒注意到宋珩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幾人吃飽喝足後，一連趕了這麽久的路，舟車勞頓，都困了。

待掌櫃娘子給宋煙送來衣裳後，幾人就上樓各回各屋準備沐浴歇息。

進屋前，楚向南又對宋煙道，“阿煙，若是有什麽事喚我就行，我就住在你隔壁的屋子裏。”

宋珩睨楚向南一眼，“放心，有本王在，有人若是膽敢來犯，本王會讓他們體會到什麽叫有來無回、生不如死。”

說到有來無回、生不如死兩詞時，宋珩的目光正一動不動地落在楚向南身上，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楚向南移開目光不敢與之對視，反正就算發現又如何，又沒人知道是他做的，怪只會怪淮王，誰讓淮王報複心如此重。

……

入夜，雨一直落個不停，小鎮內此刻是連狗吠聲也沒了，屋內安靜極了，宋煙平躺在床上，出神地盯着床帳發愣。

小桌上的燭火被屋外漏進來的冷風一吹，搖搖晃晃，欲滅不滅。

許是白日睡太久，宋煙此刻半點睡意也無，想到皇叔帶她去治腿，治完腿以後兩人怕是再也不會見面。

到時她回她的桃灣縣，他去他的上京城，不出意外，是不會再聯系了。

只是這樣想着，宋煙心裏就像揉了一團棉絮，又堵又悶。

兀地，屋內的燭火不知為何突然熄滅，宋煙一驚，“誰？”

正欲開口大喊時，嘴被一只大手捂住，在聞到來人手上的青蓮香後，宋煙定下心來，仰頭朝身後之人眨眨眼詢問什麽發生了何事？

宋煙看不見宋珩的表情，宋珩卻能将她臉上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宋珩低頭在她耳畔低聲道，“莫怕，我帶你去我屋裏，此處交給霍霄處置就好。”

說完抱起她徑直推開房門往他的屋子裏走去，身後，霍霄正與五個蒙面黑衣男子纏鬥在一起，宋煙聽到刀劍相撞的聲音，将腦袋緊緊埋在宋珩懷裏，扯扯宋珩的衣裳，小聲道，“皇叔，霍大哥一個人會不會出事，我們幫幫他。”

宋珩出門後看了一眼楚向南的屋子，輕笑出聲，“放心，若他連這幾個人都應付不了，是該收拾收拾離開我身邊了。”

将宋煙放到他的床榻上，無意間碰到她冰涼的手，宋珩催動內力将衾被捂暖了些蓋在她身上，“不用擔心霍霄，你只需安心歇息便可，放心，有皇叔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宋煙扯過暖暖的衾被裹住，甕聲甕氣地開口，“白日睡太久，此刻睡不着。”

再說了，一想到另一間屋子裏一群人正在厮殺，就算她困，也不可能睡得着。

宋珩将小桌上的燭火移到床頭小案上，“那皇叔像從前那般，背書冊給你聽？”

宋煙搖頭拒絕，“我不想聽。”

不過，一想到自己離開王府這麽久，也不知素月還有踏雪如何了，還有皇嬸又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宋煙忐忑問道，“皇叔能講講府裏的事嗎？”

宋珩側坐在床尾，猜到她想問什麽，“素月沒能看顧好你，是她失職，那日尋不到你，念在你的面子上，只罰了她二十板子。”

宋珩一說完，就看見宋煙臉上又是後悔又是自責。

宋珩又幽幽道，“所以阿煙，日後所若有什麽是，定要先知會皇叔一聲。”

宋煙臉色白白的，有些焦急地問，“那素月姐姐後來如何了？皇叔沒再罰她吧？”

“就算是為了阿煙，皇叔也不會真将她如何，放心，她此刻好好地在王府，每日陪着踏雪，就等阿煙回去了。”

宋煙松了一口氣，睜着大眼又問，“那其他人呢？”

宋珩望向她，“什麽其他人？”

宋煙吞吞吐吐道，“就，就皇嬸啊，皇嬸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對皇叔好嗎？”

見她這幅扭扭捏捏的模樣，宋珩輕笑出聲，移到她面前，伸手拍拍她的腦袋，““她”對我自是好的，阿煙那麽好奇皇嬸長什麽樣，不如待你的腿好全後，與皇叔一同回去去看看你皇嬸如何，想必“她”也很樂意看到阿煙。”

宋煙聽後，心裏更是酸澀無比，速度極快地躺下，扯過衾被兜頭蓋住腦袋，聲音悶悶的，“皇叔，我困t了，想歇息了。”

見她如此反應，宋珩心裏漸漸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