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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冰柔想, 也許,那兇手是故意的。

莺娘那麽掐尖愛俏,最喜争風吃醋的性子, 卻偏生被人按在了暗渠之中。

那兇徒藏于暗處,必然是暗暗嘲諷,覺得這一切可笑之極。

等惠娘情緒緩了些, 謝冰柔才繼續說:“未知莺娘住所如今可還留着, 我想去探一探。”

惠娘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那處自然還留着的。莺娘死得慘, 府裏傳言又多,姑娘們怕有什麽邪祟之事,也不敢去住。”

謝冰柔便懇請惠娘帶自己去瞧一瞧, 惠娘略一猶豫, 也是應了。

謝冰柔便懇請元璧等一等,她去看一看,元璧也輕輕嗯了一聲。

這在路上,謝冰柔也順道跟惠娘聊一聊。

她說道:“雖說莺娘性子愛争, 又喜欲拒還迎, 但她既是府中所蓄女娘,也絕不t會是不知分寸之人。若說她惹惱對方,似總是有些難以置信。”

惠娘聞言, 也不覺點點頭,也覺自己方才之猜測确有站不足之處。

莺娘再怎麽掐尖要強,也不過是石府蓄養家伎,又不是什麽貴族女娘。莺娘頗受歡迎, 也是因為她八面玲珑,該軟時候軟, 該硬時候硬。

哪怕她是靠耍手段籠絡住一個男人的心,莺娘總不至于當真得罪了人家。

若說是因為莺娘進退無狀,進而惹來殺機,惠娘總有些不可置信。

惠娘想不明白,謝冰柔也沒有再問。

莺娘雖然輕狂,但她之所以被殺,也是那兇徒性格上有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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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娘生前得勢,但她居所其實并不大,不過布置尚算精致。

聽聞莺娘生前極是招搖,如若她當真成功釣上大魚,惠娘不可能沒聽到。

一個喜歡炫耀的人,如若真的成功征服了一個男子,怎麽都要露出幾分,沒辦法全掩藏起來。

唯一解釋就是哪怕莺娘死之前,兩人關系還處于一種拉扯階段。

這石府的家伎平日裏争風吃醋,喜嚼舌根說閑話,莺娘又是掐尖要強的人,她唯恐自己不成功惹人譏諷,故而并未提及那人。

那麽拉扯中的男女,總是這個男子最殷切的時候,為博女娘歡心,總會送一兩樣禮物。

謝冰柔目光就落在了莺娘梳妝臺上的首飾匣子上。

她又問了問惠娘,惠娘只說莺娘是個喜新厭舊的,匣子裏首飾常換,也不願總戴同樣的首飾太多次。故而惠娘也說不準莺娘匣子裏哪樣首飾是新添的。

別人都說石府這些家伎養得驕縱,生活奢靡,竟也是真的。

若說莺娘首飾匣子裏添了什麽新首飾,惠娘也說不上來。

謝冰柔點點頭,心裏倒是有了數。

謝冰柔在首飾匣子裏摸了摸,然後挑中一枚玉扳指。

這枚玉扳指樣式素淨,和死去莺娘招搖的風格并不相符。更要緊是此玉材質上佳,并非莺娘這等身份可佩。

本朝佩玉有嚴格等級,莺娘終究不過是婢仆之身,人前是不能戴這枚扳指的。

那麽就是有人特意送給她?

那必然是貴族公子,身份不俗,而莺娘也将這枚根本不能佩戴的玉扳指珍而重之放在匣中。

那個男人身影如掩在迷霧之中,讓人窺探不清。

謝冰柔手指摸着這枚玉扳指,不覺若有所思。

這時屋外傳來了匆匆腳步聲,然後惠娘趕緊匆匆行禮,來人竟是這石府的主君石修。

石修幼承爵位,如今年紀也不是很大,只是這幾年沉溺于酒色之中,面頰也沾染了幾分頹色。

謝冰柔向他見過禮,忽而想章爵總尋這位安陽侯,也不知是為什麽。聽惠娘話裏意思,章爵倒是對女色并沒有太多熱切。

石修倒是對謝冰柔很殷切:“五娘子來府上,為何不說一聲?若為莺娘那樁案子,這府中上下必定竭力配合。”

謝冰柔有些驚愕,又急忙說了些客氣之話。

石修身份尊貴,本不必跟她這個小女娘這麽說話的。

謝冰柔态度雖是柔婉,但石修言語裏也不覺添了幾分謹慎:“可是府上之前有不當之處,小衛侯方才又遣五娘子來問一問?”

謝冰柔便也明白了石修的心思,她想到之前衛玄言語裏的意味深長,但真到了石府,方才知曉石修對衛侯如此畏之。

衛玄年紀尚輕,卻不知當初使了什麽樣手段,竟使石修畏懼至此。

自己新納入宮,為衛玄做事,眼前的安陽侯卻諸多聯想,怕是覺得衛玄另有所謀。

謝冰柔也不敢輕狂,她知人家畏的是衛侯,并不是自己。

在謝冰柔的柔語解釋下,石修面色方才和緩了幾分。

謝冰柔更向石修讨人情:“冰柔方才翻查莺娘首飾盒,欲尋出些許線索,盼能帶走莺娘這首飾盒。”

這不過是一樁小事,石修答允之後,更似定下心。

謝冰柔有所求,他反倒安心些。至于莺娘那一匣子首飾,他反倒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謝冰柔想要的,卻只是匣中那枚白玉扳指。

莺娘死前身邊曾出現過一個男人,身份神秘,不欲人知曉。可這個男子跟那些個兇殺案大有關系,謝冰柔不免想要将此人給尋出來。

石修來了後,惠娘态度愈顯恭順,不過也拘謹了很多。謝冰柔估摸着自己大約也問不出什麽,方才向石修告辭。

她想着首飾匣子裏那枚白玉扳指,也覺得不算沒有收獲。

待離開石府,元璧神色倒是欲言又止,他略做猶豫,方才說道:“五娘子,阿韶這樣的婢仆殊為難得,也難怪你一直尋不着合用之人。”

他目光灼灼,似欲說些什麽,不過大約知曉謝冰柔的秉性,故而并未說出口。

謝冰柔只輕輕嗯了一聲。

她知曉元璧是替自己惋惜,本來問話打探這樣的事應該是阿韶去做的,可如今卻是謝冰柔親自問詢。

無論是莺娘還是惠娘,她們皆不過是石府蓄養的家伎,大約并不算什麽正經的女娘。

謝冰柔是謝氏血脈,雖算不得列侯世族,卻也有些身份,謝冰柔原不必這麽自折身份的。

元璧是元家嫡長子,身份尊貴,這麽想也不足為奇。

謝冰柔身為貴女,卻學得驗屍斷獄摸死人骨頭的本事。她若把這些本事當□□好也是無妨,但若以此為謀生之技,便不免有些自折身份,和那些操持賤役的三姑六婆無甚差別。

會這麽想的當然不止元璧一個,但只有元璧一人這麽說出來。或許元璧也是一番好意,不過是想提點一二。且元璧口中言辭其實也很委婉,也沒什麽指責之意。

謝冰柔亦不覺輕輕嘆息一聲,面頰浮起了一縷惆悵。

她驀然擡起頭,望向了元璧:“元公子,我知曉你素來關心我。今日這般委屈,你也肯陪着我來。只是,我大約也不能留在京城許久。”

謝冰柔沉潤雙眸也似浸出了一縷淚意:“阿韶死了,我其實也不知如何自處。大夫人雖然憐愛于我,可她也是個素重規矩的一個人。我若想離京修養一番,我想大夫人定然會應允。”

元璧怔怔的看着謝冰柔,他瞧着謝冰柔唇瓣一開一合,謝冰柔側過頭,手指飛快擦過微紅的眼角。待謝冰柔回過頭時,那面色倒是恢複了許多,不似方才那般失态。

今年她只有十七歲,确實也只是個年輕的女娘。

元璧沒說話,靜了靜。

他瞧了謝冰柔一會兒,才說道:“皇後對你很是看重,這又是何必。”

謝冰柔搖搖頭:“元後日理萬機,怎麽會在意我這個小女娘,哪怕我薄薄有些微名,可這些在元後跟前也算不得什麽。不過是衛侯讨我做事,娘娘便在宮裏面為我安排一官半職。”

元璧奇道:“你不喜歡在小衛侯跟前做事?”

謝冰柔搖搖頭:“倒也沒有不願意。”

至于別的話,謝冰柔也沒有多說。

元璧想起謝冰柔提及衛玄時微微有些懼意,心裏有些古怪。

謝冰柔輕輕嘆了口氣:“這京城雖然繁華,也沒有什麽好。若我和阿韶沒有回來,她也未必會死。”

元璧一直目不轉睛看着她,驀然說道:“方才我并無挑剔你的意思。”

他嗓音雖是平緩,可神色裏卻隐隐透出了幾分激動,謝冰柔認識他這些日子,從沒有見他有這般情态。

“我并未嫌你親手驗屍,只不過想讓你知曉這些議論,免得應對起來過于無措。你若有什麽誤會——”

元璧嗓音略頓了頓:“我也可以給你賠不是。”

他認真的瞧着謝冰柔:“可我并不想你離開京城。”

謝冰柔聽得發怔,然後她驀然搖搖頭,面頰不但生出紅暈,還透出了幾分慌亂:“元公子,我知道的,我也并不是因為你幾句話,便說自己想離開京城。我只是覺得自己跟阿韶本不屬于這兒,我在這兒很是不慣。”

元璧柔聲說道:“是,這胤都也沒什麽好。所以我第一次見着你,便覺得你很是特別。”

那話倒出自肺腑之間,有幾分真心實意。

謝冰柔也輕輕笑了笑,沒說什麽。

春風拂暖,元璧眼裏流淌的光輝也是如此熱切,謝冰柔怔怔望向元璧那一雙眼。元璧個子高,她還要輕輕擡着頭。

這一幕卻落入暗處一雙眼裏,那眼裏也頗有幾分警惕和惱怒。

章爵冷冷站立,驀然緊緊握緊了手掌。他微微有些緊張,掌心也有些汗水。

謝冰柔再沒說走或者不走,元璧也摸不透謝冰柔的心意。

他只覺如若謝冰柔走了,這京城之中,倒仿佛變得枯燥起來。

這個世界總歸是無趣的,令人不覺心生厭倦。

他t面色變幻,最後說道:“五娘子,我送你回謝府。”

謝冰柔卻搖搖頭:“不用。”

大約方才之事令謝冰柔有些尴尬,元璧望過來時,謝冰柔又側過頭去。

謝冰柔柔聲婉拒:“若總讓元公子送我,不免會傳些流言蜚語。”

大胤民風尚算開放,但若元璧總跟謝冰柔來往密切,便會有人覺得兩人私下相會,有些什麽私情。

但這也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

可元璧也注意到謝冰柔言下之意她是介意的。

他想謝冰柔已經十七了,也到了該挑選夫婿的年紀了。若傳跟某人有私情,自然會讓別的男子怯而退步,可謝冰柔當真是介意着這些嗎?

元璧瞧不透謝冰柔,他口中說了一聲好,便要伸出手,扶着謝冰柔上馬。

但謝冰柔從前是會騎馬的,也不待元璧伸手扶,就輕巧提身上馬。

元璧手扶了個空,他也飛快縮回手去。

他想起小時候,自己想要吃甜糕,可總是得不到的。

謝冰柔騎在馬上,倒比元璧高了一截了。她從馬上往下望,又瞧了瞧元璧。

元璧面上倒也沒有什麽愠怒之色,只靜靜看着自己。

她柔聲說道:“元公子,今日多謝你了,我沒想到你這麽委屈,陪我來石府。我并不知曉原來你并不願意來這兒。”

元璧則說道:“我早便說過,沒什麽好介意的。”

他目光謝冰柔離開,心忖五娘子為何不肯讓自己送送她?

若是謝冰柔肯讓他送一送,那麽他說不定——

可到底一定什麽呢,元璧心裏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瞧着謝冰柔的背影消失在街角,然後才騎上自己的馬,向相反方向而去。

元璧驀然握緊了手中之缰繩。

這時節春意已深,胤都春色裏也已經沒有了寒意,倒有開豔的杏花伸出了牆頭,鬧得花枝招展。

男裝的少女騎在了馬上,頭發挽起紮在帽中,烏帽雪膚,也是別有一番風情。

可這樣和煦的春風裏似也有一縷不諧之音。

春風拂暖,那枝頭的杏花露濃,這一派暖洋洋的和煦裏,卻藏着縷不協之音。

暗中一道人影窺探,那人眼中卻流轉一縷殺意。

那暗暗執劍的手指骨粗糙,又生了厚厚老繭,乃是一只常年執劍殺人無數的手。

這把手如今握緊了劍,透出了幾分冷銳兇意。

那劍鋒透出了殺意,而這殺意卻分明是沖着謝冰柔來的。

女郎婀娜的身姿輕輕在風中搖曳,纖弱如細柳,分明透出了幾分鮮潤的豔色。

于是這一派和煦的春風裏便似隐隐有了不協的聲音。

謝冰柔是敏銳的,她似也察覺到了什麽,不覺擡起頭來,這般左顧右盼。

謝冰柔的面頰上也添了一縷謹慎,一雙眸子更不由得灼灼而生輝。

她策馬踏過小巷,忽而覺得風裏面添了幾分的安靜。

青牆烏瓦之上,如今悄然落下一道身影。獵人殺意凜冽,動作卻靈活得像是一只貓。

他踏着奇異的步伐靠近謝冰柔,足心踩在瓦片上,竟沒發出絲毫聲音。

這樣的人本便是頂級的殺手,如今卻要對謝冰柔這個小女娘動手。

而那兇徒雖不過是奉命行事,可心底卻不由得升起一縷快意。他是個十分殘忍之人,殺死一個年輕而柔弱的女娘,就像是撕去蝴蝶翅膀一般,令他不覺心生快意,歡喜得緊。

這兇徒既是職業的殺手,他身上也不可能有任何的味道。

然而不知怎的,在小巷裏的謝冰柔卻似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兒。

那是一種女性很微妙的直覺,就像青蛙被蛇盯住時一樣,也是會受到驚吓。

小巷狹長,那兇徒雙足撐開,已以兩璧之撐力從上往下,形成一副極詭異的姿态。

此刻若有旁人窺見,必定會被眼前一幕駭住。

那兇徒着墨色勁裝,打扮利落,以雙足撐璧的方式從上至下利落降落。他就在謝冰柔的頭頂上,但卻在謝冰柔視野盲區,使緩步騎馬的謝冰柔并不能看到他。

那自然是一副極可怖的畫面。而這副畫面不但可怖,而且危險。

這一刻,兇徒手掌已經握住了劍柄。他沒有抽劍追擊,因為作為一個專業殺手而言,過早露出兵刃,也許會因為光線在兵刃上折射而驚動獵物。

而這種謹慎得不可思議擊殺方式,必定是經過極嚴苛的殺人訓練,方才能到如此地步。

劍藏于俏,揮出時便取人性命。哪怕獵物察覺到了劍光,可那時怕也是遲了。

這樣子光耀閃爍,下一刻便是喋血之刻。

那劍已出鞘三寸,本來下一刻便要割了謝冰柔的頭顱,可忽而間他耳朵嗡的一聲,與此同時謝冰柔也聽到了這樣的輕顫!

随之而來是一縷撕裂般劇痛,那兇徒竟被沖得身軀後仰,再無力支持撐牆而行的前行方式。謝冰柔催馬前行幾步,然後聽着什麽東西墜落于地聲音。

大約是什麽重物,墜地動靜很大,與此同時謝冰柔還聽到了一聲悶哼。

謝冰柔目光一凜,更催馬快前行幾步,她咬緊了牙關,目光向前望去。

巷頭有一輛馬車停留,有一人方才從馬車之中探身,舒長臂,拉巨弓。如今他手中無箭,弓弦猶顫,自然便是他方才拉弓射箭,射中那殺手。

巷頭陽光落在那人身上,對方一身衣衫似雪,容貌清俊裏帶着绮麗的豔意,赫然正是衛玄。

衛玄射完箭後便身子微側,一縷光輝便落在他挺秀的鼻梁以及微薄的嘴唇之上,竟似給他面頰添了一縷微寒的雪光。

方才他雖射箭救人,但一張面頰卻并無絲毫溫柔之色。

只是看着衛玄那張臉,謝冰柔內心卻驀然一松。

衛玄經年入她之夢,讓她心生恐懼,她平日裏也對衛玄頗有忌憚。但如今遇到衛玄,便生出一縷自己不會有事的肯定之意。

然後謝冰柔方才勒住馬,回頭瞧一瞧。

那伏擊自己的殺手已掉落于地,對方着黑衣,體型粗壯,面頰上帶着一枚鎏金銅面具。

對方反應也很快,扭着身子從地上彈起,匆匆逃走。

地上尚有些血污,是中箭所致。

謝冰柔驀然身軀一顫,慢慢握緊了手掌。

衛玄将謝冰柔瞧得很仔細,也将謝冰柔得這個反應看在眼裏。

換做別的女娘,不,倘若換做別的人,無論男女,聽着背後有什麽動靜時,也會回頭看一看。

這便是下意識的反應,人對未知之事總是會覺得可怕的。

但若回頭望一望,便會令自己慢一些,耽擱逃走的機會。

可謝冰柔卻并不這樣。

她逃得很快,反應也是極快,甚至沒肯回頭看一看發生了。

謝冰柔樣子看着怯弱嬌美,但生死關頭,反應竟是如此果決。

這姜家長大的女娘,似乎真是個沉着冷靜之人。

衛玄眸光也深了深,他随手抛去了手中之弓,自有人接住。

然後衛玄便坐回馬車之中,輕輕一拂自己的衣擺。

他眸子微合,似已入定,但跟随他的劍士扶丹已飛快掠去,追擊那個追殺謝冰柔的兇徒。

扶丹是胤都前五的劍士,他劍技出衆,只是性子如閑雲野鶴,雖受人籠絡,卻是并不肯侍奉誰。多少達官貴人想要籠絡于他,皆被扶丹拒絕。

可他卻投身于衛玄,成為衛玄府上門客。

誰也不知曉二十來歲的小衛侯用何等手腕折服扶丹,也使得這個身世離奇的小衛侯周身更籠罩了一層淡淡的迷霧。

扶丹日常帶着三分懶洋洋慵懶,如今卻像是脫弦之劍,輕煙般掠出。他眼珠輕輕眯起,流轉幾分銳意,手掌卻靈活按住了腰間的劍柄。

方才那殺手是獵人,如今卻變作獵物了。不過扶丹也知曉衛玄并不打算取其性命,而是要審問一番。于是扶丹心裏禁不住輕輕吐槽,想真是麻煩。

在衛玄身邊做事情總是很難的,小衛侯總是有很多高要求,對下屬極不友好。便是那位謝五娘子,大家相處久了,便會知曉衛玄的厲害之處。

不過扶丹心內吐槽歸吐槽,身子卻也掠得飛快。他心裏計算時間,自己再過幾息,就能追上自己獵物。

可便在此時,扶丹耳邊頓時傳來一聲尖叫。

扶丹已然轉過彎,他如靈敏迅捷的豹子掃過眼前情景,手掌始終扣在劍柄之上。

眼前情景卻是令他微微一凜。

地上一枚殘肢,是方才生生斬下來的一條手臂。那手臂方才離開人的身軀,尚自帶着幾分溫熱,手指頭還似輕輕動了動。

方才的兇徒已經捂住手臂軟倒于地,顯然已經失去了戰鬥力。

那兇徒跟前站有一人,赫然正是章爵。

巷t道幽幽,章爵熾熱如火面頰上也似沾染了幾分幽冷。他手裏握有一劍,劍尖上還沾染幾點血污,鮮血順着劍尖滴落在地,宛如點點血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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