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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菱鎮飄着小雨。

細雨如絲, 籠着縱深的窄巷和青磚黛瓦的屋舍，仿佛一幅寧靜的水墨畫。

季清屹撐着傘走在去往展館的路上，看到蘇以棠的微信, 回複：[什麽時候到？]

對面半天沒回聲，估計在開車, 季清屹收了手機，跨進展館大門。

“阿屹最近來得挺勤啊。”門衛和他打招呼, “你一來，我們這兒游客都要多一些。”

“都是沖着阿屹來的呗。”值班經理站在展廳走廊, 隔着半個院子沖他揚了揚手機, “宣傳圖文發出去了，幫忙點個贊。”

季清屹點了點頭, 收了傘走進展廳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現在離體驗活動時間還早, 他拿出手機看了眼，蘇以棠還沒回他，他轉而點進朋友圈, 找到那條宣傳圖文點了個贊。

再往下, 司泉發了一條動态——

“煙雨滬市，随手一拍皆是美景。”

配圖九宮格照片。

季清屹随意瞥了眼, 剛想退出朋友圈, 九宮格最後一張照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張油菜花的照片, 明豔的黃色爛漫鋪開, 一直延申至路邊, 路邊停着一輛白色保時捷。

季清屹認得這輛車, 車牌號他能倒背如流，這是蘇以棠的車。

九宮格中除了油菜花的照片, 還有充滿煙火氣的老弄堂的照片。

所以蘇以棠推遲回來，原來是和司泉在一起。

季清屹鎖屏，把手機扔在一邊，懶懶地仰靠到沙發背上，阖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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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司泉算是朋友，以前在京市的時候經常一起玩，不過他離開京市以後，就很少聯系了。

司泉很會哄女孩子開心，身邊的女生經常換，這一點倒是和蘇以棠很合拍。

季清屹微微蹙眉，強迫自己打住，不要多想。

手機響了一聲，應該是蘇以棠的微信，季清屹過了一會才摸過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

流氓棠：[晚上九點多吧估計，我直接去酒吧找你？]

季清屹面無表情地打字“相親對象是誰？”

打完後他手指頓了頓，又删掉，重新打字發送：[在開車？]

流氓棠：[嗯，你呢？要不要語音？]

季清屹現在不想說話，況且他現在想說的話也不見得蘇以棠愛聽，他回複：[在展館忙，你專心開車。]

小雨一直持續到晚上，季清屹結束展館的體驗活動之後，其實也不想去酒吧唱歌了，但是蘇以棠說要到酒吧找他，最終他還是去了。

唱歌間隙，孟朝陽帶着幾個女生過來，又張羅着一起喝酒，季清屹噙了支煙往外走：“你們喝吧，我出去透口氣。”

“拿把傘，屹哥。”孟朝陽提醒，“外面下雨了。”

季清屹懶得拿，随手把搭在椅背上的沖鋒衣外套提在手裏走了出去。

雨不大，細細密密的雨絲穿過各色燈光，被染成微亮的彩色絲線。

季清屹靠着暗棕色的外牆抽到第三支煙的時候，看到蘇以棠那輛白色保時捷從遠處開了過來，緩緩停在酒吧對面的沿河停車位。

蘇以棠把車熄火，撐着傘下車往酒吧走。

雨中的菱鎮顯得清新而秀美，蘇以棠視線從路兩邊映着水光的黛色飛檐上掃過，再次落向酒吧時，她的視線便和季清屹的在綿密的雨絲中糾纏了上。

季清屹沒打傘，穿着件寬松的黑色沖鋒衣，就那麽靠着牆姿态慵懶地站在路燈的邊緣暗光裏，單手插在褲子口袋，另一只手夾着正燃着的香煙垂在身側。

他遠遠地看着她，深深的眸色和潮濕的夜色融在一起。

蘇以棠眼中浮起笑意，加快了些腳步走過去。

“特意在這兒等我？”她站在季清屹對面，把傘往他頭上遞，他太高，她給他撐傘要舉着手，“等多久了，都淋濕了。”

手裏的傘被季清屹接過去，她便順勢環住他的脖子，輕聲問：“好幾天沒見了，有想我嗎？”

後腰被他溫熱的大手覆上，他語氣淡淡的：“你有想我嗎？”

蘇以棠脫口而出：“每天都想。”

季清屹笑了笑，帶動胸腔震了下，沒再說什麽，擡手想抽煙最終又沒抽，直接把煙仍在了濕漉漉的地上。

蘇以棠覺得季清屹似乎情緒不高，從他懷裏出來，問：“怎麽了，怎麽感覺你見到我一點都不高興呢。”

“沒有不高興。”季清屹深深的視線落下，看了她幾秒，說，“和我說說你相親的事兒吧。”

“和你說過了，彼此都沒想法。”蘇以棠沒多想，笑着逗他，“你不信啊？”

“你說我就信。”季清屹垂眸，“但是別這樣一句話打發我。”

“想聽細節？”蘇以棠笑起來，其實她是個懶得和別人解釋很多的人，她嫌麻煩，問心無愧就好，但是如果季清屹想知道，她也願意耐着性子講給他聽。

蘇以棠想了想，說：“他也是京市人，叫司泉，相親是他接管滬市分公司的條件，年紀比我小，他說他更喜歡妹妹，這就是相親的過程。”

季清屹看着她：“然後呢？”

“然後？”蘇以棠覺得應該解釋完了，但是季清屹追問，她只好繼續說和司泉之間的其他事，“兩家公司有合作，後來在公司裏也遇見過，我還帶他去逛了逛滬市。”

“所以你推遲了回來的時間？”

“這兩者沒有什麽關系吧。”蘇以棠被季清屹問得有點迷糊，“你到底是介意相親的事，還是介意我推遲回來的事兒？”

“都介意。”季清屹低低地說了句，突然低頭咬她嘴唇，“先回答問題。”

傘面放低籠在她身後，遮住了細雨也圈出了一片完全黑暗的空間。

季清屹這樣壓着情緒的舉動恰到好處地緩和了蘇以棠因為被盤問而逐漸減少的耐心。

蘇以棠回吻他，和他糾纏在一起，也咬他嘴唇，抱怨道：“你真的好煩啊寶貝，下次相親直接把你帶上得了。”

“你還敢有下次。”季清屹掐她腰，下手一點都沒留情，擡起下颌不讓她親，認真道，“再有下次，別想我再忍了。”

蘇以棠就知道當初她一走了之，單靠微信上哄哄在季清屹這兒沒那麽容易蒙混過關，她環着季清屹脖子認真表态：“這次是我不對，我已經和我爸談過了，以後再也不相親了，走個過場都不行。”

“這個相親對象沒事也少搭理。”季清屹低嗤了聲，在心裏冷笑，什麽更喜歡妹妹，司泉那張狗嘴能吐出幾句實話，姐姐他也沒少談。

“我和他都是有事才聯系。”蘇以棠漂亮的桃花眸中又浮起那種逗弄人的笑意，“弟弟管這麽嚴啊？都說弟弟占有欲強，看來是真的。”

“嗯，嚴。”季清屹面無表情地懶聲回應，“嚴到你都能明目張膽地和別人相親了。”

占有欲他已經在克制了，蘇以棠從來就不屬于他。

蘇以棠彎着眼睛笑起來，又踮腳湊上來親他哄他：“我錯了，翻篇了不提了好不好？”

蘇以棠這樣季清屹也沒法跟她計較和生氣了，單手把她摁在懷裏親她，報複性地在她頸側留下吻痕。

蘇以棠比他溫柔一點，覆在他身前一點一點地吻他，用牙輕咬，細膩又磨人。

細雨無聲地傾灑，空氣暗昧潮濕。

茂密的玉蘭花樹枝幹舒展，覆着酒吧黛色的飛檐，雨水在墨綠的葉子尖凝聚滴落，輕輕砸在淡色的雨傘上。

酒吧裏，孟朝陽一對三，差點喝吐了，颠着腳步跑出來找季清屹：“屹哥你人呢，她們灌我，還一直問你……”

牆角的淡色雨傘不急不緩地移開，季清屹和蘇以棠兩人站在傘下看過來，孟朝陽扶着門，用力眨了眨眼睛：“棠棠姐？你回來了？”

“回來了。”蘇以棠笑眯眯，“再不回來我怕你把阿屹給賣了。”

“怎麽會。”孟朝陽有點心虛，默默把酒吧門關上，“反正酒吧也快打烊了，你們要不要直接走？”

“不是說有人灌你嗎？”蘇以棠拉着季清屹往酒吧門口走，經過杵在門旁的孟朝陽，笑了笑對他說，“我們酒量可好了，去給你撐腰。”

進了酒吧，最前面她常坐的那張桌子上坐着幾個女生，遠遠地看到季清屹，紛紛沖這邊招手：“帥哥怎麽這麽久啊，快過來喝酒。”

蘇以棠走過去，面不改色地笑得很友善：“可以帶我一個嗎？”

美女誰不喜歡，況且蘇以棠陽光開朗親和力很好，幾個女生瞬間接納了她，請她坐下并和她小聲耳語：“這個駐唱超帥的，喝酒很帶感，等會你看看。”

蘇以棠意味深長地看着雙手插兜站在桌邊的季清屹，點頭認同：“是挺帥的。”

季清屹一臉無語，拉開椅子坐下。

蘇以棠笑意晏晏，問：“帥哥，表現好的話有沒有獎勵啊？”

另外幾個女生聽了，眼睛都亮了亮，紛紛把崇拜的目光獻給蘇以棠，心說還是這位姐姐會玩。

大家又把視線齊刷刷地轉向季清屹，想看他怎麽說。

季清屹懶散地靠着椅背，雙手随意垂在敞開的腿間，反問：“你想要什麽獎勵？”

女生們紛紛給蘇以棠出主意：“要微信，約飯，看腹肌，親一下親一下……”

蘇以棠都沒采納，慢悠悠地說出自己的想法：“今晚跟我走。”

女生們直接目瞪口呆。

偏偏季清屹還漫不經心地回了句：“行。”

“……！”

三個女生三觀都要碎了。

果然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她們還是太保守了！

女生們躍躍欲試，畢竟大家都是酒桌的一員，誰能帶走駐唱還不一定。

酒吧裏音樂缭繞，輕談笑鬧聲不斷，一桌子人推杯換盞，幾輪下來便喝趴了好幾個，最後只有蘇以棠和季清屹兩人還是清醒的。

女生們暈暈乎乎地趴在桌上，對蘇以棠無比崇拜：“姐妹，你真行……”

蘇以棠拉住季清屹的手，雲淡風輕地笑着宣示主權：“以後他是我的了，誰都不要再打他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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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吧到家已經快十一點了，薛珍珠坐在客廳沙發裏哈欠連天地還在等她，蘇以棠忙讓薛珍珠先去睡覺，開玩笑說沒必要等她，第二天她自會前來請安。

薛珍珠無奈地笑着說：“安全到家就好，這麽晚了開車我不放心，也不差這一天，明天白天回來多好。”

“那怎麽行。”蘇以棠挽着薛珍珠把她往卧室送，“我想你了，想早點回來。”

“就你會說。”薛珍珠嗔怪，“我看你就是想阿屹了。”

蘇以棠笑：“都想。”

“太晚了，早點睡。”薛珍珠一邊關卧室門一邊叮囑，“你倆都在樓上別亂來，要不然你就搬到樓下住。”

“外婆放心，我保證遵紀守法。”薛珍珠思想傳統，蘇以棠更不想搬到樓下，彎着眼睛點頭保證，“上去就睡覺，別的什麽都不做。”

二樓走廊亮着燈，季清屹走到她房間門口停下來，倚在門框上看着她。

蘇以棠推開門，直接把他拉進去，兩人在門後抱了一會，蘇以棠一臉困倦地窩在季清屹懷裏問：“套到了嗎？”

季清屹反應了一秒，無奈失笑：“你成天就惦記這些？累成這樣你還能動？”

蘇以棠确實覺得很累，她今天一大早就起床，往返滬市和鄉下就用了五六個小時，下午又直接開車回菱鎮。

其實她就是問問，也沒想怎樣，特別是薛珍珠還在樓下，她也不敢弄出什麽不和諧的動靜來。

不過累也不耽誤她調戲季清屹：“我是沒力氣動了，那我躺着，你動呗。”

季清屹：“……”

“或者你喜歡什麽姿勢？”季清屹不說話，蘇以棠便笑眯眯地繼續說，“我也可以配合你。”

季清屹被蘇以棠說得已經腦補了好幾個少兒不宜的畫面，他把她從懷裏拉出來，不讓她再說，懶着聲：“開了一天的車了，還開。”

蘇以棠笑起來，不再逗他，轉身去櫃子裏拿睡衣，在門口和他接吻：“洗澡去了，晚安寶貝。”

-

天氣漸熱，文化園順利開工。

這事蘇以棠其實沒操多少心，從設計到施工，基本都是季清屹在忙活。

蘇以棠發現季清屹看起來懶散無所謂，做事卻十分靠譜，該堅持的标準和原則，該争取的利益，該落實的責任，他毫不含糊。

“我是不是應該給你發工資啊。”去吃飯的路上，蘇以棠邊開車邊和季清屹開玩笑，“像你這樣優秀的全能人才，市場價要多少？”

季清屹手肘搭着車窗，夕陽和晚風從他線條優越的側臉掃過：“你不是已經付了。”

“一千萬啊。”蘇以棠意味深長，“有點貴了。”

季清屹看過來，面不改色回道：“除了給你打工，還要滿足你的一己私欲，這還貴？”

紅燈亮了，車子緩緩停在斑馬線前，蘇以棠趴在方向盤上，側頭笑眯眯地對季清屹說：“吃完飯開房？”

雖然只是話題聊到這兒了，靈感上來随口一問，不過今晚設計和施工在縣城請他們吃飯，沒了薛珍珠的監督，倒确實适合做一些放縱的事。

季清屹仰靠着座椅頭枕，黑睫半垂看了她幾秒，而後移開視線，提醒：“綠燈。”

“還是貴了。”蘇以棠踩油門，語調悠然，“一千萬白砸了，換成小男模，能砸好幾個呢。”

季清屹哼笑了聲，看窗外不再搭理她。

縣城不大，很快到了酒店。

設計單位請客，特意選了縣城最好的酒店，畢竟設計費蘇以棠付了全款，而設計主力卻是季清屹，這麽大氣又專業的甲方可遇不可求。

施工單位也來了不少人，各方坐在一起，一邊喝酒一邊聊施工細節。

燈光明亮的包間裏，觥籌交錯，氣氛熱烈。

席間，季清屹出去接了個電話，是京市那邊打來的，剛開始是他父親的助理打給他，詢問了他的近況，讓他回家，他回複不想回去後，他父親又親自打電話過來，疾言厲色地要求他回去。

季清屹冷笑，母親在世時，他離家在外混一整年都無人問津，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倒是想起來他了。

“不回。”

季清屹直接挂掉電話。

他不恨父親，但是母親卻因父親而死，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季清屹返回包廂，就見一桌子人喝得比他離開時更嗨了，蘇以棠一手拿着酒壺，一手拿着酒杯，笑盈盈的臉上泛着微醺的粉紅，和施工方的負責人站在一起有說有笑，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

季清屹走過去，從蘇以棠手裏拿過酒杯和酒壺，徑自倒了杯酒，敬了施工方負責人。

蘇以棠想把酒拿回來，笑着問他：“你的酒呢？”

“喝完了。”季清屹回，宴請接近尾聲，餐桌上一片狼藉，還有好幾個喝趴了的，他的酒沒喝完，但是不想讓蘇以棠再喝了，“借我用下，我再去敬個酒。”

蘇以棠點頭，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休息。

季清屹又去和設計方的負責人喝了一杯，提醒時間差不多了。

宴請結束後，大家陸續離開。

電梯間，蘇以棠摁了上行按鈕。

樓上是客房，季清屹問：“去哪？”

“頭暈，休息。”蘇以棠亮了亮手裏的金色房卡，“設計單位給的。”

上次蘇以棠騙他開房就是用頭暈的借口，季清屹垂眸看了蘇以棠一眼，她眼睫半垂，桃花眸微醺，盯着電梯按鈕上的樓層顯示，不像上次那樣軟綿綿地往他懷裏鑽。

也不知道他出去接電話時，她喝了多少，季清屹看出來蘇以棠有點多了，牽着她的手走進電梯。

設計單位給他們開了間行政套房，房間還特意布置過了，床上用白色的毛巾折了對交頸的天鵝，立在心形玫瑰花瓣中間，壁燈暗昧地亮着，散着柔黃的光。

兩人牽着手，站在床邊。

蘇以棠确實覺得酒勁有點上頭，施工單位那幫人太能喝了，她視線從暧昧的床上移到身側季清屹的臉上。

季清屹看過來，問：“喝多了吧，要睡一會嗎？”

“要。”蘇以棠轉身，暈暈乎乎地環住季清屹脖子坐到床沿，拉着他俯身，玫瑰花瓣在她身後淩亂地散開，她仰着臉，桃花眸漾起醺醺然的笑意，“今晚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