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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朝霞挑染着黛色飛檐, 拱門窄巷中時不時地傳出來幾聲狗吠。

一輛黑色越野駛出沿河石板道，閃着右轉向燈，拐上菱河橋。

蘇承國開車, 副駕坐着季清屹，後排是蘇以棠。

蘇以棠原本是打算在菱鎮再待一段時間的, 但是一早上醒來，她突然對分別有點不舍, 于是便提出也要送季清屹，然後直接搭蘇承國的車一起回趟滬市。

季清屹不敢讓蘇承國當司機, 于是便陪着坐在了副駕, 他擡眸通過後視鏡看了眼蘇以棠，低頭給她發消息：[困？睡一會。]

流氓棠：[你不困？昨晚才睡幾個小時？]

季清屹點開蘇以棠頭像, 把昵稱前兩個字删掉, 只留下一個棠字。

季：[我習慣了，倒是你……]

蘇以棠坐在主駕後方的座位，看到季清屹似乎笑了下。

美貍棠：[我什麽？]

季：[姐姐, 你連續兩晚縱.欲過度了。]

“……”蘇以棠無語, 擡腳輕踢了下副駕座椅，蘇承國在車上, 她只好繼續發消息, [到底是你縱.欲還是我縱.欲？]

昨晚的後來, 黑色發帶從季清屹手腕上移到了她的眼睛上, 他親遍了她全身。

季：[1.每天都要和我聯系。]

昨晚答應他的條件, 他在提了, 蘇以棠覺得這個條件未免太簡單, 就算他不要求，她應該也會忍不住每天聯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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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第二個條件也發過來。

季：[2.如果未來我有讓你不滿意的地方, 怎樣都行，但是不要說離婚。]

美貍棠：[1ok，2盡量。]

季：[……]

季清屹回頭看了她一眼。

季：[說了我也不會同意。]

美貍棠：[什麽時候回來？]

季：[不一定，我在你包裏放了張卡，密碼是你生日，你可以買婚房婚戒，買你喜歡的東西。]

蘇以棠笑：[多少錢啊？可以買這麽多東西？我很鋪張浪費的。]

她聽到季清屹也低笑了聲。

季：[不夠姐姐就貼上呗。]

蘇以棠和他開玩笑：[弟弟，吃軟飯也要有吃軟飯的實力。]

季：[昨晚沒讓姐姐爽夠嗎？]

在安靜的車裏聊這種話題，蘇承國冷不丁咳嗽了聲，把蘇以棠吓了一跳。

季清屹回頭看過來，兩人視線對上，糾纏了一會，蘇以棠垂眸回複季清屹：[我現在懷疑你以前性.冷淡的樣子都是裝的。]

季：[我以前覺得自己會孤獨終老。]

美貍棠：[姐姐拯救了你。]

季：[是。]

季清屹再次回頭看她。

季：[所以別再抛棄我。]

-

飛機在跑道上快速滑行，轟鳴着沖上雲霄。

季清屹走出機場，在張特助的陪同下，坐進停在路邊的轎車。

“我爸呢？”他靠在後座椅背上問。

張特助從副駕回頭，恭敬回道：“季先生最近在處理一樁并購，他讓我先接您回家，說晚上十二點前他會到家。”

“他身體怎麽樣了？”季清屹揉了揉發漲的太陽穴，“他身體都那樣了，還能工作？”

“季先生說家業都是留給您的，到家之後我就會和您彙報集團所有的業務，一直到季先生晚上回家。”

熟悉的窒息感襲來，季清屹冷笑：“原來都安排好了，我能拒絕嗎？”

“抱歉，季先生說必須聽他安排，您未來一個月內的行程都已敲定，您只要配合就好。”

季清屹倦怠地阖上眼睛，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他的手機響了聲，是蘇以棠發來的消息。

棠：[落地了嗎？]

季：[嗯，你到滬市了嗎？]

棠：[快了，到家了你先睡一覺，晚上再聯系。]

季：[好，你也是。]

轎車駛出市區擁擠的車流，沿着景觀別致的寬敞大道一直往前開，拐進枝葉茂盛的盤山路，空氣越來越清新，環境也越來越私密，半掩在濃綠樹木下的攝像頭準确捕捉到車牌號，暗黑色的鐵門緩緩開啓，轎車駛進半山莊園。

季清屹進了門坐在沙發上休息不到五分鐘，會議室便已經準備好了，張特助請他進去聽彙報。

“等會。”季清屹拿着戶口本先去了樓上書房，保險箱打不開，密碼換了。

這也就意味着父親已經知道他偷拿戶口本的事。

季清屹随手把戶口本扔書桌上，下了樓。

張特助被季家宗訓練得很好，一絲不茍地站在顯示屏旁，一瓶礦泉水，支撐了他從半下午滔滔不絕地講到了半夜十一點多。

季清屹中途吃了晚飯，不過是管家送到會議室給他吃的，其實也給張特助安排了晚飯，但是張特助覺得時間來不及，怕季先生回來前他講不完，于是便沒吃。

季清屹漫不經心地吃着晚飯，勸張特助：“先吃飯，講到哪算哪，我說你講完了不就行了。”

張特助很嚴肅：“季先生會提問你，你要會答。”

“哦。”季清屹吃了幾口飯，“我全程走神，那只能說你沒講了。”

“有監控。”張特助指了指牆角天花板。

季清屹：……

這個小插曲直接導致了晚上蘇以棠打過來視頻通話時，張特助锲而不舍地勸說他不要接，認真聽講，說季先生會查監控，請他理解并配合。

他理解個P。

季清屹直接拿起手機走出會議室。

蘇以棠應該是剛洗完澡，微卷的長發半幹不幹的，對着鏡頭笑：“阿屹，你在幹嘛？”

張特助不知什麽時候跟了出來，站在他身後，說：“小季總，請您回到會議室。”

“你在忙？”蘇以棠拿起吹風機，“那先挂了，忙完聯系我。”

後面的時間，季清屹在會議室裏坐得愈發煩躁。

季家宗變态的掌控欲也體現在對時間的把控上，他說十二點前到家，十一點五十九分，便準時出現在會議室門口。

張特助完成任務，恭敬地和季家宗道別離開。

季清屹巋然不動地坐在椅子上，拿起手機給蘇以棠發消息：[對不起，先睡吧，明天聯系。]

他看着季家宗慢條斯理地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隔着寬寬的會議桌，審視的目光看過來。

季家宗的面相其實很斯文，皮膚白，眼窩深邃，笑着時會讓人覺得如沐春風，他骨子裏偏執的掌控欲只有家人知道。

“阿屹。”他開口，“拿戶口本去做什麽了？”

“您沒查？”季清屹反問。

“我在給你機會。”

“結婚去了。”

“為什麽不和我商量？”

“商量了您會同意？”

“我不會同意，所以明天去把婚離了。”

和以前無數次一樣，僅僅幾句，父子倆對話裏的火藥味便漸漸彌漫。

“離不了。”季清屹就知道季家宗會這麽要求，煩躁地靠進椅背，“離開她我會死。”

季家宗呵了聲：“我不會讓你死。”

“像看着我媽那樣看着我？”提起這茬，季清屹情緒就控制不住，“當初你就差給我媽鑲個金籠子了，看住了嗎？她還不是死了？”

“混賬！”季家宗突然拍案而起，高清的鏡片後，眸色陡然犀利，“別跟我提芳華，你是我兒子，你的命是我給的，沒有我的同意，你沒資格死。”

“你真以為自己管得着？你管過我嗎？”季清屹徹底放棄情緒管理，踹開椅子站起來，幾乎是低吼，“如果沒有蘇以棠，我早在我媽葬禮之後就死了！”

狗屁的兒子！他只是季家宗創造出來妄圖綁住葉芳華的工具而已，小時候多少次他被季家宗扔進飄着冰塊的浴缸裏，只為了逼葉芳華回來。

葉芳華走了，現在季家宗又試圖用兒子這層關系來控制他。

空氣陡然陷入安靜。

季家宗氣到呼吸不穩，扶着桌子盯了季清屹許久，管家聞聲進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季家宗最終什麽都沒說，被管家扶着離開了會議室。

-

後來父子兩人冷靜下來，又聊了一次。

季清屹和季家宗談了條件，他配合季家宗這一個月的行程安排，繼承家業，季家宗答應他不再要求他離婚。

季家宗的行程安排嚴謹而密集，就連吃飯時間都嚴格限定時長和交流內容，季清屹跟着季家宗見了公司所有的高管，參加了各業務線的重要會議。

季清屹一整天忙得幾乎沒有絲毫個人時間，就連午飯都在聽高管彙報近期業績和未來規劃。

蘇以棠聯系了他幾次，他只能簡單回複幾句。

這樣表面平靜的日子持續了幾天，季清屹原本打算找個合适的時間，和季家宗再聊一次雙方家長見面的事，結果卻在張特助無意散落的文件袋裏看到了對蘇以棠和蘇承國的調查資料。

季清屹火氣瞬間上來，拿着資料就去找季家宗，問他到底想幹什麽。

季家宗坐在落地窗前的老板椅上，也沒和他拐彎抹角，笑意輕淡說：“如果你做不到離開蘇以棠，那我只能從蘇家那邊着手，讓蘇以棠離開你。”

“你能不能收起自己的掌控欲。”季清屹知道季家宗不會輕易放手，季家宗做這些事根本不需要理由，只要不是他安排的事，他就覺得超出自己的掌控，想要插手阻止。

但是他沒想到季家宗左右不了他，居然開始打蘇以棠那邊的主意。

季家宗平淡地喝茶：“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從小就知道。”

季清屹簡直快被季家宗逼瘋了，咬着牙擺出自己的底線：“不要打擾他們，否則京市的一切我都不要了。”

“什麽意思，你想和我斷絕關系？”季家宗眸色危險起來，“就為了一個女人？”

“不行嗎？你覺得不能理解？”季清屹站在空曠的辦公室中間，面對季家宗的步步緊逼，他根本無法保持平靜，一字一句直截了當，“姓季的為了女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你為我媽做過的瘋狂事少嗎？”

季家生意越做越大，但是三代單傳，人丁稀少，祖傳的偏執情種。

大概真的是父子天生不和，季家宗被堵住了幾秒，臉色變了變，再開口也疾言厲色起來：“你以為離開季家，蘇以棠還會愛你？你什麽都不是，又能為女人做什麽？她憑什麽愛你？”

“你倒是有權有勢，但是我媽愛你了嗎？”季清屹針尖對麥芒地反駁回去，專戳季家宗肺管子，“蘇以棠喜歡我時，我本來就什麽都不是，再說一遍，別去打擾蘇家，這個婚結定了，我不會離。”

“混賬東西！”季家宗被氣得再次拍案而起，直接摁下辦公電話按鈕，“張特助，聯系蘇以棠，我要見她。”

季清屹大步走到辦公桌前，對着電話說：“不準。”

外面，張特助捏着電話左右為難，本來他應該無條件執行季家宗的指令，但是近期的形勢很明顯，季家宗身體不行準備退了，未來整個集團都是季清屹的。

季清屹表面看起來一副倦怠無謂的樣子，但是他全程陪着比任何人都清楚，季清屹完美遺傳了季家宗的商業天賦，他只随便聽聽，便能掌握底層邏輯，最關鍵的是，季清屹骨子裏和季家宗一樣強勢，他得罪不起。

張特助糾結到汗都要下來了，電話裏突然傳來的手機鈴聲解救了他，電話被裏面挂斷了。

蘇以棠的視頻通話突然打了來，季清屹看了眼手機，沒接，但是也沒挂斷。

他和季家宗還沒聊完，現在情緒也不穩定，沒法和蘇以棠視頻。

另一邊，蘇以棠坐在辦公室，看着視頻通話悄無聲息地結束，而對面毫無回應，她随手把聊天記錄往上翻，發覺自從季清屹回到京市，兩人聯系就少了很多，每次都是以季清屹說抱歉下次再聊而結束。

一周了，他那邊到底怎麽樣了，回到京市怎麽跟變了個人似的。

蘇以棠微微皺眉，又把視頻通話撥了過去。

鈴聲響了一會，在接近尾聲時，視頻終于被接通，季清屹臉色看起來不怎麽好，有一種強行從某種激烈情緒中脫離出來的感覺，聲線暗啞，語氣帶着倦意和歉意：“對不起姐姐，晚點我給你回過去。”

“怎麽了寶貝？”蘇以棠笑着問，“在家受委屈了？”

就這一句，季清屹這麽多天在季家宗面前被迫豎起的刺瞬間倒塌，他在菱鎮，在蘇以棠面前，活得有多安寧松弛，在京市，在季家宗面前，活得就有多壓抑憋屈。

季清屹看着蘇以棠，最大限度地掩飾自己此刻迸湧而至的情緒，喉結滾了滾，搖頭：“沒有，晚點聯系你。”

季家宗突然笑起來：“阿屹，不介紹給我認識？”

季清屹隐忍地閉了閉眼睛，蘇以棠還在看着，他不想和季家宗繼續吵。

蘇以棠突然問：“和你爸吵架了？”

季家宗已經繞過辦公桌走過來，站在季清屹身側，說：“阿屹，不如現在就讓她做個選擇，1.你繼承家業，她為愛放棄你，2.你和家裏徹底決裂，一無所有地和她走。”

“我選2。”蘇以棠聽到了，毫不猶豫地回答，她能猜到這個人應該就是季清屹爸爸，而且他并不支持他們結婚，蘇以棠從來不屑于熱臉貼冷屁股，但是季清屹也絕不能再受家裏的委屈。

視頻裏，季清屹看着她，眼眶已經泛紅，她能看出他壓在潮黑眸底下翻湧的情緒。

季清屹這幾天在京市過得很不好。

對方先失禮，蘇以棠也不想維持虛假的長幼尊卑了，索性對着電話說：“叔叔，如果你不能好好待阿屹，那我就把他帶走，京市的東西他一毛錢都不要，我養他。”

這句話之後，空氣陷入長久的安靜。

季清屹默默地仰起頭，不讓眼淚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