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 章

42   第 42 章

◎寥寥兩句話，就已經在說想她。◎

淩言然的手上還拿着手機, 遲遲沒有放下來，看着秦斯斯離開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之中。

随着秦斯斯的離開，心上像是空了一塊。

淩言然收起了手機, 往回走。

他開車回去京邢郊山，秦斯斯出國後，他已經讓家裏的管家和保姆離開, 現在只剩下司機，他一個人做飯, 一個人生活，偶爾叫清潔團隊上門打掃衛生。

每每回到家，家裏只剩下他一個人和一條狗。滿滿還在家裏, 陪着他, 這個家就還有一點生機。

他回到家, 滿滿就蹲在門口等他，今天回家後, 滿滿格外熱情，幾乎要撲到淩言然的身上了。

淩言然低頭摸了摸滿滿的頭：“你也很想她吧。”

只是摸了一下, 他想起了昨天婚禮之上，秦斯斯也是這般附身撫摸滿滿的腦袋。

他甚至在妒忌滿滿。

為什麽。

滿滿都能得到她的觸摸和青睐。

而他。

是避之不及。

或許無數次, 他都覺得自己該放下。

可克制不住陰暗的愛意瘋狂滋長。

她從來沒給過他希望。

是他恬不知恥, 是他死纏爛打，是他還停留在過去。

他愛她。

三年，五年，十年, 一輩子……

戒不掉。

他獨坐在大廳, 看着窗外的沒有開燈的後院, 黑暗, 安靜，寂寥，裹挾着濃濃的孤獨。

這個家不像是個家。

——

秦斯斯和柳錦一起上樓，就發現秦越澤一直站在門口：“那個小子送你回來的。”

小區樓道的窗戶正好可以看見樓下的情況。

秦斯斯：“嗯。”

秦越澤：“以後少和他接觸。”

秦斯斯抱怨道：“你以前不還巴不得我能嫁給他。”

秦越澤：“以前是以前，确實是我高看了這小子，現在我是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幸好你沒嫁給他。”

秦斯斯對着秦越澤翻了個白眼。

秦斯斯：“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

秦越澤：“我今天去你公司看了，就想着過來和你們聊聊。”

柳錦和秦斯斯異口同聲地訓斥：“秦！越！澤！”

秦越澤連忙解釋說道：“我悄悄去的，客戶的身份過去咨詢，沒有說我和你之間的關系。”

“我尋思都去了一趟呢，就過來找你們聊一聊。”

柳錦按開了密碼鎖，推門進入：“聊什麽？”

餐桌上三人相視而坐，柳錦給每人都倒了一杯水。

秦越澤摸了摸腦袋：“我去你們公司看了，你的工作很複雜，我連那些專有名詞我連看都看不懂。”

柳錦說道：“術業有專攻，不從事這一專業的人，肯定是看不懂的。”

秦越澤說道：“我看到一個很不一樣的你，你好像從來都沒有在家庭中展現出這樣的你。”

秦越澤去往會計師事務所，其中的工作人員招待了秦越澤，秦越澤一家在老家是有幾個店面的，手上有一點會計賬面需要記，他便拿着自己手上的生意前去詢問，并且點名了柳錦服務。

招待他的服務人員露出了驚詫的神色：“秦先生您是認識柳錦女士嗎？”

秦越澤急忙說道：“不認識啊。”

服務人員說道：“倘若您前些年來我們事務所，柳錦女士倒是可以負責您的項目，可是目前柳錦女士的手上有許多的工作，還是不便接下您的項目，我們會計師事務所是全國八大會計師事務所，每一位人員都具有優秀的專業素養，您的會計項目一定會得到妥善的處理的。”

秦越澤明白了，這位工作人員的意思是，如果他和柳錦沒有沾親帶故的，要柳錦來負責他的項目是大材小用。

秦越澤聊了一會，但在提出參觀公司的時候，服務人員回絕了。

會計師事務所是數據重地，不是專業人員不是進入。

他了解了公司的午休時間，就去辦公樓之下等候柳錦午休。

柳錦和一群同事一同下樓了。

他緊随其後跟了上去。

聽見了他們興高采烈的讨論聲：“還得是柳姐，柳姐馬上就要調任升職了，今天得請客。”

大家起哄着，一個年輕的男子說道：“請客，什麽請客。”

“柳姐要調任升職了，給我一個拍馬屁的機會，也應該是我們請客，今天，柳姐賞臉來我的飯局吧。”

這話一出，大家的起哄聲像是變了個調，聲音中夾雜着些許暧昧的起哄。

秦越澤愣在原地，沒有再追上去。

怪不得，怪不得那位工作人員會詢問他是否認識柳錦。

原來柳錦的職位變高了，對于幾家館子的項目已經不是柳錦接手負責的事務了。

秦越澤在原地看着柳錦一身西服套裝得體幹練，和她的同事們有說有笑，漸行漸遠。

那一刻，柳錦好像離他很遙遠。

似乎也是從那一刻起，他才意識到兩人之間的差距。

那樣耀眼的柳錦，他似乎只在幾十年前相親的時候見到過。

那時候，柳錦就是國內知名大學學子，擁有良好的成績，曾多次獲得學校獎學金，還有繼續讀研的打算，那個時候，他還心存高攀不上，兩人之間的認知差距拉開了距離。

可是在許多人眼中，柳錦的學歷似乎并不是優點。那時候的秦越澤已經從二本畢業管理了家裏的三家店鋪，所有人都在秦越澤的身邊潛移默化地訴說，漸漸地充斥着耳濡目染，大家都在訴說着兩人的般配。

秦越澤回想起來，好像他的一生都在誇獎和掌聲中度過，覺得女人這一輩子讀書後，理所應當地只剩下結婚生子這條道路。

直到今天，他才看見了她更多的光芒。

“我是做錯了。”

他像是鼓足了勇氣，将所有的心裏話傾訴：“我不該把你對家庭的付出當成理所應當，不該束縛你的行為，限制你發光發亮，今天去了你的公司，我想開了，我會改的，如果你想要這樣的生活，那你就繼續去過這樣的生活，我們複婚之後，我也不會再限制你。”

話畢，他看向柳錦，眼中已經褪去了曾經的傲慢，眼中亮晶晶的，全然是期盼。

柳錦沉默，低頭看向杯中平靜的水面，沒有回應。

沉默讓氣氛凝固。

秦斯斯開口打破沉默：“所以，你現在已經可以自理自己的生活了，為什麽要複婚呢？”

這下，秦越澤一愣，他沒想過，他複婚的初心是回到原來的生活，但是倘若他承諾了給柳錦自由，那必然是和原先不同的。

既然如此，他複婚的意義又是什麽？

沉默很快讓這一場談話散了。

秦斯斯将秦越澤送到了門口，秦越澤還在寄希望于秦斯斯能夠幫他說點好話：“斯斯，你幫忙勸勸你媽，我真的會改的。”

秦斯斯認真地回絕：“不是你知道錯了會改，媽媽就應該等着你道歉的這一刻原諒你，你和她的那些曾經，發生過的所有事情是消磨不掉的。遲到的真摯有什麽用，傷害已經造成了。原諒的這個選項始終都握在我媽媽的手上。”

原諒的權利從來就出受害者一方的獨屬權，而不是加害者一方單方面的悔改和彌補，所能比拟的。

秦越澤低頭，看着鞋面。

秦斯斯勸說：“爸爸，你是因為看見了公司之中有人追媽媽，所以，才擔心着急嗎？”

秦越澤立刻否認了：“不是。”

但是秦斯斯進一步詢問：“公平，尊重，自由，其實這些都是最基本的，太多太多人能做到了，除了這些，你還能帶給媽媽什麽呢？”

秦越澤慢慢明白了，并不是一句改變可以彌補兩人的關系裂縫的，他需要做出實際行動，追回柳錦。

——

秦斯斯回國後，就一直奔波于公司股權讓渡。這一段時間走資産流程才明白自己的手上握着多大一筆資金，每年的分紅都足夠她一輩子揮霍了。

畢竟是大額資産，需要繁瑣的手續，每天奔波在夏川影視，頻繁地進出公司，幾乎每一次，淩言然都會在她身邊，他跟着她，偶爾幫她傳個話簽字，常常不說話。

秦斯斯簽完字後，再次看向一邊的淩言然：“公司法務和我可以獨立完成，你去忙你的吧。”

淩言然沒有離開，站在一旁應了一句：“不忙。”

秦斯斯也沒強求他離開。

那天，秦斯斯偶然在夏川影視看見了衛舟，秦斯斯雖然在國外，但對國內的影視行情有了解，明白在她離開的這一段時間中，兩家影視公司之間已經有密切的合作。

衛舟出現在夏川影視也不奇怪。

“斯斯姐，你怎麽回國也不和我說一聲！”衛舟看見秦斯斯很激動，想要奔跑過來給秦斯斯一個熱烈的擁抱。

那一刻太迅速了，秦斯斯眼見衛舟展開雙臂，宛若帶着風，就要擁抱而來。秦斯斯的心跳得很快，她的手驟然握緊，她緊張得閉了眼。

不！

不要接觸！

那令人恐懼的擁抱觸感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陰影擋在她面前。

她擡眼看去，淩言然擋在她身前，攔着衛舟奔來，他怒聲訓斥：“幹什麽！”

衛舟不知曉秦斯斯的病情，看見淩言然現在這般蠻不講理，以為他曾經對秦斯斯侵占般的感情和控制又犯了，厲聲罵道：“淩言然！你們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不要幹涉她正常的社交！”

兩人就在公司的走廊上起了争執，引起了許多公司員工的駐足觀看，大家都很好奇，兩位影視公司的高管竟然不體面地直接在走廊上發起火來。

秦斯斯的手一直在顫抖。

正常的社交。

對，和異□□流接觸都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

可是她現在竟然沒有辦法進行正常的社交，就連握手都沒辦法。

淩言然依舊寸步不讓：“你有點分寸！什麽事情還動手動腳！”

秦斯斯的手不停地在顫抖，她顧不上勸阻兩人的争執，就先悄然離開了。

衛舟：“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別管我和斯斯姐之間的事情！”

兩人吵了一會才發現秦斯斯不見了，漸漸也不再争吵了。

秦斯斯拐到安全通道，她進來也很安靜，就連聲控燈都沒亮起，她在昏暗狹窄的樓梯中，靠在牆壁上，身體控制不住重量緩緩下滑，手還是止不住得顫抖。

為什麽，明明沒有接觸了。

為什麽還是犯病了。

她安靜地在安全通道呆着，心跳聲很快，似乎響徹了整個樓梯間。

隔着門，她聽見了慌亂的腳步聲漸行漸近，似乎是來找她的。

秦斯斯的心更緊張起來。

她不希望被任何一個人發現她犯病的樣子，不想做一個病人，她想要有正常的交際。

漸近的腳步聲停了。

隔着那一扇門，沒有人推門進來。

沒有人突兀地闖入她犯病的情緒。

看見她這一副狼狽的模樣。

漸漸地，微弱的腳步聲走遠。

秦斯斯才松了一口氣，松開了手，牆面的油漆被她用手指扣掉了一層，她的指縫之中後知後覺刺痛，細微的血跡滲透滿指甲。

她拿出手機給她曾經的心理醫生發了一條預約看診的消息，秦斯斯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她明明一直都在積極看診，謹遵醫囑吃藥。

可是為什麽就是不見好。

手機上是絲絲血跡，讓亮起的手機屏幕看起來很髒。

醫生很快給她回複，這才讓她緩緩地平複着自己的心情。

秦斯斯擦幹了手機上的血跡，指縫的血也凝固了，她也不知在安全通道坐了許久，才敢推門出去，面對着人間的熙熙攘攘。

秦斯斯洗手間時，路過辦公區域，秘書上前說道：“秦總，淩總和衛總在辦公室等您。”

“好，我一會過去。”

秦斯斯洗了手去辦公室，衛舟和淩言然還在置氣，兩人坐在辦公室的沙發的兩端，就這麽抱着胸幹瞪眼。

衛舟一見秦斯斯來，就要起身：“斯斯姐。”

淩言然兇道：“你給我坐下！”

衛舟看向秦斯斯，她也溫聲說道：“衛舟，坐吧，有什麽事情，坐下說。”

衛舟：“你什麽時候回來的？不去了是嗎？”

秦斯斯說道：“回來參加畢傲娟婚禮，那邊還有工作，可能再呆一段時間就走。”

衛舟遺憾說道：“那太真可惜，我才聽說一項電影劇本大賽，由國內知名導演利良翰把關，因為劇本評選主觀意願強，前十名的劇本都有獎金，第一名的劇本還會被拍成電影，還想你如果能在截稿日期之前去參加，說不定這會是你人生第一部電影。”

秦斯斯笑說：“我如果能争取到我現在的這一份項目工作，那也會是我的第一部電影。”

衛舟聽到後，臉上的欣喜之色掩蓋不住：“恭喜啊。”

兩人聊了一會，衛舟分了兩個眼神去瞄淩言然，輕聲友善地詢問：“淩總，你能不能先出去，我有話想單獨和斯斯姐說。”

“呵。”

淩言然冷哼一聲，臉上的輕蔑更是藏不住。

他沒有應，走到辦公室桌前拿起電話：“把公司的安保叫來，把衛舟請走。”

淩言然的公司，他哪受過這種蹬鼻子上臉的氣，火氣更是按耐不住。

衛舟：“喂，我好好和你商量。”

淩言然毫不客氣地拒絕：“不行。”

安保很快趕到了淩言然辦公室，衛舟立刻對秦斯斯投來求助的目光，秦斯斯也沒留衛舟，點了手機：“有事可以手機說。”

衛舟這才離開，離開前，還不忘回頭罵淩言然一句：“小肚雞腸，老得快。”

淩言然氣憤地小聲嘀咕：“小屁孩一個，還學人談戀愛。”

衛舟有特地去澳洲找過秦斯斯幾次，那時候，衛舟總能說出一些她曾經的喜好和習慣。

那時候，秦斯斯就猜測是淩言然說的。

現在看來，應該是套話。

秦斯斯看向淩言然。

幼稚。

随着夏川集團到了下班時間，秦斯斯當天的手續也不耽誤公司員工下班時間，她正要離開。

淩言然突然說道：“你想去看滿滿嗎？滿滿現在會做的事情很多，它很聰明。”

秦斯斯聽着這話就明白他的意思，淩言然是有傲骨的，這寥寥兩句話，就已經在說想她。

或許是今天衛舟帶給他的危機感，他才這樣急切地想要表達自己長時間的想念。

她應道：“不去了，我還有事。”

她确實有事。

她需要去看醫生。

秦斯斯正要上車離開，她半降下車窗看向淩言然：“淩言然，謝謝你。”

“奶奶已經不在了，我也能保證你在夏川集團掌握絕對的話語權，你不用再為了權力和金錢委曲求全。”

“去愛自己真正愛的人，去做自己真正喜歡的事吧。”

“權利，金錢，什麽的，都太無趣了。”

秦斯斯是這樣想的，她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淩言然愣在原地。

她在拒絕他？

淩言然很久才回神。

他看着秦斯斯升起車窗，她的臉消失在車玻璃。

車輛随入繁華的夜景。

是啊，都太無趣了。

他自嘲地笑了。

他成為一個庸俗無趣的人。

可是，他發現得好晚。

直到奶奶去世，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離開，他才發現自己一直追求着權利和金錢的空殼。

徒有富麗堂皇的表象。

去愛真正愛的人，去做真正喜歡的事吧。

倘若，他愛她呢？

他好孤獨。

世界上最後一絲溫情都在和他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