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小友
第8章 小友
太子的人找上門來的速度太快,薛攀甚至還沒有從棺材鋪子離開。
亦或者說,正是因為薛攀還在棺材鋪子裏,這些人才能這麽快地找到他。
來的人雖然經過了喬裝改扮,但也很明顯能夠看出來他其實是個太監。
而且應該還是個地位不低的太監。
他不但趾高氣揚、大搖大擺地闖進薛家的鋪子,如入無人之境,看着薛攀的眼神也很是睥睨,一開口就是:
“你便是薛家現在的當家的?果然還是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難怪不知什麽輕重呢……我且問你,那東西何在?”
他這麽劈頭蓋臉地上來就輸出了一通,讓鋪子裏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
薛攀當時正在鋪子裏查看賬本兒、核對貨物——因着來都來了,他也正好吃過了飯,準備順便消消食兒,幹脆就對着賬本兒盤點一番貨品。
棺材鋪子的貨物,都是棺材或者棺材板子,密密麻麻擺在院子裏空地上,或者是院子後邊兒專門建造的倉庫裏,乍眼一看還挺滲人的。
也虧得是今兒人多,又是才吃了晌午飯,天色正亮,若是換個時間自己專門來看,其實還挺有些考驗人的膽子的。
薛攀還記得自己剛穿越來的時候,是在薛老爺的靈堂上。一來就正好見到薛老爺的棺材,那厚重陰森、漆黑油亮的造型,委實給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不過經過這幾日的忙碌折騰,薛攀現在的心理素質已經強大了不少,甚至都有點兒開始接受了這邊兒世界對棺材這玩意兒的态度了——棺材棺材,升官發財,其實是個挺吉利的玩意兒。
而且棺材又稱為“壽材”,一般來說,買棺材、送棺材,其實都有點兒祝福長壽的意思——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但是,還是尊重祝福罷。
這些其實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這門兒生意它賺錢啊。
薛攀只是糙看了一眼賬本兒,稍微估算了一下毛利率,就差點兒被驚掉了眼珠子。
萬萬沒想到,喪葬這門生意不顯山不漏水,甚至在他的時代還有些讓人望而生畏、諱莫如深,但居然是很賺錢的。
是他狹隘了。
看在這個利潤率的份上,他現在挺喜歡棺材了,真的。
薛攀努力不露出太驚訝的表情,手下算盤如飛,腳下也沒停,邊兒盤點邊兒算賬,那一塊塊板子、一口口棺材,在他眼裏簡直就像是一塊塊金條、一堆堆銀子,真是太刺激了。
薛攀兀自忙活個不停,張德輝和馬六在一旁看得也十分驚詫。
他們顯然沒有想到他們家大爺居然連算盤都會用——而且用得還這麽溜。
以後誰再說他們家大爺是個不學無術的纨绔子,他們肯定上去就給那人一個大嘴巴子。
就這兩日他們家大爺的表現,那簡直可以說是可圈可點,根本就是個商業奇才了好嗎。
以前他們家大爺的風評是不怎麽好,但那肯定是因為那個時候大爺他年紀還小,又有老爺在當家,才沒顯出來。
如今老爺沒了,可不就顯出大爺的能耐來了。
可憐見兒的,他們家大爺今年也不過十一二的年紀啊!
擱在別人家,這個年歲的哥兒爺兒們還在老太太、太太懷裏撒嬌呢。再不然也是在丫頭女眷堆裏厮混,哪裏會像他們家大爺這樣親自跑來鋪子上對着賬本兒數棺材板子、整日操勞呢。
一想到這個,張德輝就忍不住紅了眼眶,連馬六這種五大三粗的漢子也深受感染、
一時間氣氛十分靜默,薛攀擡眼的時候,就見到了這個場景,差點兒以為自己做了啥十惡不赦的大事兒,把這倆給欺負哭了呢。
等反應過來他們倆是為了什麽之後,薛攀倒是被逗笑了。
合着還沒怎麽樣呢,這倆都已經開始自我攻略上了——要是他們倆知道自己并不是什麽“沒爹的孩子早當家”,而只是單純吃撐了來點點貨,過過明算賬賺大錢的瘾,不知道他們倆還會不會這麽感動了。
雖然如此,這也的确是他們兩個人的好意,薛攀也挺領這個情的。故此也跟他們倆略多聊了幾句,稍微拉近了些距離不說,也得到了更多的“疼惜”、“尊重”。
行吧,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總之,一切正在溫馨又絲滑的氛圍中推進,就在這個當口兒,太子府的這位大太監就來了。
他劈頭蓋臉這麽一頓輸出,讓薛攀有些措手不及之餘,也讓他聽出了一點兒關鍵字。
這太監知道那板子來了。
對這個棺材鋪子也很是熟悉,甚至直接自己就能進來後院倉庫了。
那麽,他不是來過很多次,就是有人在外指路。
而且,很明顯他今兒就是為了那板子來的。
這就……很是耐人尋味了。
總之還是先會會再說。
故此,薛攀也不着惱,只笑着拱手施禮道:“小子正是薛蟠,不知尊駕如何稱呼?”
他這種态度顯然給在場衆人都吃了顆定心丸。
張德輝和馬六很快就冷靜下來,一邊兒上前給薛攀介紹來人的身份,一邊兒暗自贊嘆,自家大爺真的是厲害,這接人待物怎麽也竟然這麽高杆了呢?
正所謂“和氣生財”,他們薛家是生意人,不管面對什麽樣的客人,再無禮、再蠻橫,也不能一來就跟人對着幹——只會幹架那還做啥生意啊,要能夠在任何時候都保持優雅和體面,這才是大買賣人的格局。
什麽是修養,這就是了。
他們薛家只有老太爺昔年有這種手腕兒,連薛老爺在這點兒上都一般,萬萬沒想到,他們這才十一二歲的少東家居然就有了這種涵養,實在是牛。
忽然感覺有他們家大爺在,薛家不但能夠守住這份家業,可能還可以發揚光大是怎麽回事?
張德輝和馬六的表情更加恭順,給薛攀提供的信息也更加盡心盡力了起來。
張德輝親自出面給薛攀介紹道:“大爺,這位是義忠親王老千歲府上的總管王公公,去年咱們家老爺還在時,就是王公公親自來咱們府上跟咱們家老爺談板子的事兒的——當時都是田掌櫃在旁伺候,他老人家可是貴客,咱們這還是第一回見着。”
薛攀一聽這話,就秒懂了。
老張可真是個妙人兒,怎麽這麽會說話呢。尤其是這最後一句話,就很靈性——看似是解釋,略感多餘,但其實這句才是全文重點。
為啥這王公公對他們鋪子這麽熟悉,還一來就對薛攀沒有什麽好聲氣兒,根子都在這個上頭呢。
按照之前田掌櫃自己嚷嚷出來的信息,這塊板子的事兒有好幾年了,但其實都是吹牛。
因為若真是十來年,張德輝作為薛家重要的資深老管事之一,怎麽可能沒有見過這個王公公。
其實若真是這樣倒是還好辦,最可怕的是,田掌櫃說的也是真的。
也就是說,更加恐怖的真相是,板子的事兒的确是好幾年了,但是要給這位太子殿下也不過就是去年的事兒——這種好板子,都是應該進上的,也就是有啥好的都該給皇帝。
十來年找到若是真的,那就是說,本來薛老爺是想把這個板子獻給康師傅的。
但為啥去年就忽然變成了要獻給太子了。
這就……很值得深思了。
薛攀略微回憶了一下康師傅和廢太子這對父子的相愛相殺史,心中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很快地,一個完美的計劃浮上心頭。
薛攀對着王公公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開始按照自己的計劃一步步實行,若是計劃順利,這次應該能順利解決掉太子這條線了。
他愈發客氣地将那王公公往裏頭讓,但王公公顯然沒看出這裏頭的門道,只把薛攀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不耐煩地道:“雜家沒空跟你浪費時間,板子呢,讓田有財給雜家一路帶回去交差。”
果然是那田掌櫃,看來是看事情不好,直接就給這老太監送了信。
但怎麽就這麽巧這老太監就剛剛好這麽及時的出現?
除非他根本就不是從都中來的。
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薛攀照舊和和氣氣地,笑道:“板子确實到了,不過田有財不怎麽得用,我還是另外派個穩妥人給您辦這個差吧……若是老千歲殿下主意沒改,還敢要這板子的話。”
王公公一聽,立刻炸毛了:“什麽叫不敢要……這普天之下的東西還有他老人家不敢要的?!”
薛攀笑道:“王公公別這麽激動,老千歲金尊玉貴,自然是什麽好物兒都可以要的——只不過,這中間還有個緣故。”
他說到這裏,便就頓住不說,示意老蒼頭将之前他寫的那封信拿出來,遞給那王公公,正色道:
“這信是先父臨終時交代小子親筆寫了給老千歲殿下的,囑咐小子務必不能走漏風聲,只在我父子、老千歲三人之中知曉,且請老千歲務必閱後即焚——此事幹系重大,小子原本想等着熱孝一過,親自往都中走一趟,将這信親呈老千歲殿下的。但既然今兒王公公親自來了,便就請王公公代為轉送罷。”
他故意假托了亡父的臨終遺言,給這封信加重了分量,那王公公不免就有些措手不及。
但光是如此,恐怕還不太保險,故此薛攀又加了點兒料。
他故意又小聲道:“有勞公公仔細,務必将此信秘密交至老千歲手上,不要過第二個人的手,也不要拆看——不瞞您老說,前兒我們老爺頭七,我在靈堂上昏了一跤,就是因着老爺放心不下這件大事,叫我入夢細細囑咐了一番。若是老千歲近日伴駕南來,請他老人家務必撥冗召見小子一回,有些極密之事,要親見他老人家才好細說。”
這話一說,王公公的臉色立刻變了。
偏偏薛攀跟沒事兒人一樣,客客氣氣地請他吃了茶,用過膳再走,就好像剛剛說的那個驚天大事兒是個假的。
但是越是如此,王公公越是覺得這事兒真真的。連門兒都不敢進了,當即就要回去報信。
甚至臨走他還跟薛攀見了禮,顯然是把一開始的輕慢之心去了個差不多了。
張德輝和馬六在旁看着愈發傻眼,張德輝似乎有所察覺,故此沒有開口問,馬六到底年輕,忍不住開口問了句,薛攀卻只露出一個諱莫如深的微笑:
“時候到了,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馬六還要再問,張德輝拉住了他,對着他輕輕搖了搖頭,看着薛攀的面色愈發恭敬起來——他們家大爺的能耐恐怕還不止商業上,天可憐見,他們薛家,總算是又要起來了。今兒再去給祖太爺、老太爺、老爺都上炷香念叨念叨好了。
薛攀對這些都沒有放在心上。
這事畢竟關乎國體,一不小心就會搞得全家滿門抄斬,就算他感覺自己的猜測是對的,也得确保萬無一失才行。
忙活了一天,再回到家裏已經是晚膳時間。
薛姨媽和寶釵都在等他吃飯,薛攀也笑着跟她們說了幾句外頭的趣事,将艱難困苦的部分一概不說,果然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他自己也放松了不少。
晚間回去,洗漱之後,躺在床榻之上,他忍不住又去造訪了“風月寶鑒”。
雖然說,最近幾件事都是靠他自己的能力搞定了,這個系統從那次之後啥動靜都沒有,好像綁定了一個假系統。但好歹他也是有系統的人,沒事兒刷一刷,當個消遣也可以。
這麽一想,那個鏡子就又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一次裏面顯示的畫面還是跟上次一樣,還是那個書桌,還是那個有着一雙漂亮小手的妹妹。
不過這一次她沒有寫字,甚至沒有讀書,而是拿着一方手帕子在哭泣。
不知道是角度問題,還是這個系統升了級,這一次薛攀竟然能夠看到小姑娘的半張臉。
雖然這小妹妹看上去年紀不過四五歲,但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整個人如同白瓷娃娃一樣漂亮可愛。
她應該已經哭了好長時間,那手帕子都濕了大半,而且她似乎很是懂事,只是小聲抽泣,不留神細聽,根本聽不到,顯然是怕被家裏人發現。
薛攀見她年紀可能比寶釵還小,卻偏也如此懂事,一時間于心不忍,沒忍住出聲勸了一句:
“小妹妹,別哭啦,出什麽事兒了?若是不好跟家裏大人說,想不想跟哥哥說說啊?”
這話一說,那小姑娘吃了一驚,擡起頭來驚訝問道:“誰啊?還是上次說話的那個哥哥嗎?”
薛攀點了點頭道:“是啊,是我,對不住,是不是吓到你了?”
小姑娘搖了搖頭道:“沒有。感覺哥哥并不像是壞人。”
啊這?這小妹妹瞎說什麽大實話呢。薛攀沒來由地有些臉紅,只得輕咳一聲道:“那不一定,壞人也不是在臉上寫着‘壞人’兩個字兒的。”
小姑娘“噗嗤”一聲兒笑道:“哥哥這麽一說,更不像了。”
她笑起來的聲音如同銀鈴一般清脆,顯見得也是個活潑的性子,而且這話裏話外居然還有點兒小大人的意思,讓薛攀愈發覺得忍俊不禁起來。
笑過之後,小姑娘喘着氣兒道:“哥哥真是個有意思的人。我叫做玉兒,哥哥叫什麽名兒呀?”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小修了一下。主要是重新加了一點兒妹妹的戲份。感覺在弟弟沒死,媽媽健在的時候,她應該是個被父母寵愛、弟弟仰慕的小公主,哎。一定會讓她幸福噠,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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