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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辭別了削月築陽真君,二人向山下行去。

絕雲間山路險峻,巉岩難攀,自古便是如此。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險,這盤萦入雲的山路,多少凡人只望上一眼便洩了氣,更遑論行至深山,叩訪仙府。不過,如此地勢,又有多位仙人鎮守,倒也成了天然的屏障,阻隔着大多魔神的入侵。

盡管凡事都有例外。

下山路上,達達利亞一言不發。摩拉克斯跟在他的身後,看着青年的呆毛一颠一颠,同他身後的绶帶一起,成了全身上下最活潑的兩個地方。是被占蔔的結果打擊到了嗎?摩拉克斯并不多問,看起來也并不擔憂,許是這些日子,他姑且摸透了青年的心性,不過…

“…呃…”

一位山民打扮的人,一把牽住了達達利亞的靴鏈。

達達利亞低下頭。

“可憐可憐我。…好人。”那人嗓音沙啞,此刻正跪坐在山路上,灰頭土臉地:“行行好…我想讨口水喝…求您。”

達達利亞看向摩拉克斯,摩拉克斯微微颔首。二人立刻一左一右,将這倒在路中間的山民攙起,緩步向下行走。比常人略微涼一些的皮膚貼上了達達利亞的後頸,青年心下一動,未等看向對方,摩拉克斯先開口了:

“先生所為何事,竟闖入這深山之中?”

那人被摩拉克斯和達達利亞左右架着肩膀,有些不好意思,猶豫半天,才啞着嗓子道:“其實…我是想見仙人,求祂為我蔔上一卦。”

聽到這裏,達達利亞輕笑出聲:“就算是仙人蔔卦,也不一定都是好結果。萬一算出來是壞結果,聽了不是更糟心嗎?”

摩拉克斯看向達達利亞,但達達利亞沒看他。是在生悶氣嗎?摩拉克斯想着,卻又覺得不是這麽回事。

他們之間産生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默契。不用開口,也能猜到對方現在在想什麽。

“沒關系,沒關系。我就是想看看結果。要是結果實在不好,我就…”說到這裏,那位山民重重地嘆了口氣。這一口氣,就像是卸下了他全部的力量:“我就,認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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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是很重要的事情啊。”摩拉克斯淡淡地,将那位山民的手臂往上蹿了蹿:“然,所謂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先生能有此般信念,想必今後無需尋仙,只要踐行己道,定會大有裨益。”

摩拉克斯一番話拐彎抹角,就像是要說給達達利亞聽。但達達利亞沒有接話,而那位山民也很沉默,說不出來是認同還是怎樣,亦或是根本意不在此。

終于,三人拾級而下,循着緩坡,走到了溪流邊。絕雲間的河道多處背陰,有些自古楓丹大湖而來,清冽異常。摩拉克斯和達達利亞剛将那人放下,只見他猛地紮進溪間,咕咚咕咚狂飲起來。

“咳、咳噗——”

大概是山間溪水的确太過寒涼,那人剛喝幾口便嗆得大聲,像是要把肺管子咳出來。摩拉克斯還沒動作,達達利亞先伸出手,拍向他的後背,接着,

那人猛地扭身,一把反擰達達利亞的單臂,将他正扣在自己胸前,另一手只逼青年的頸部,指甲尖長,直抵喉結。

一切只發生在一瞬間。

但是——就像對這種發展沒感到任何意外,無論是摩拉克斯還是達達利亞,二人毫無反應,只是安靜地等待解釋。

而那位“山民”,他看不到達達利亞的表情,卻可以見到摩拉克斯過于平靜的反應,久久久久,終于失笑:

“哈…沒想到,就算在這裏,我仍是被人小觑的魔神。”

“并非小觑。我只是在想,你為什麽要用這麽拐彎抹角的手段。”摩拉克斯淡定地看着對方,似乎完全沒在意對方的威脅,也并不擔心達達利亞會出什麽意外。

“因為我想簡單地解決問題。而你,也順從了我的意願,不是嗎?你應當早就識破了。”那“山民”輕嘆一聲,神情雖有萬分難忍,扣住達達利亞的手臂卻沒有半分松懈:

“倘若彼此大動幹戈,此間百姓勢必遭殃。摩拉克斯,天授神意,吾等必須厮殺,不能忤逆,但人類何其無辜?我當真不願見得此間血流成河。”

“可我,也不甘心因此淪為敗者。”那人話鋒一轉,語氣低沉,“縱使手段低劣,我總是要一搏的。”

“所以,這是一個威脅。你想要用這種手段威脅我放棄什麽,可是,”說到這裏,摩拉克斯輕笑一聲,他看向達達利亞:“為什麽選了他?”

“我隐匿氣息,蟄伏許久,見到你們的聚會。而他…正是此間唯一的凡人。”說到這裏,那位“山民“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有點不可思議:“況且,我看到了。摩拉克斯,這位凡人,達達利亞…他是你的愛人。”

“哦,你搞錯了。”

一把石刃穿透了“山民”的手掌。

還未等那“山民”反應過來,達達利亞猛地向上一推,掌根直搗那人下颚,一舉掙開了對方的束縛。

那人驚愕着倒退三步,終于站穩。他眼見岩元素的石刃從達達利亞的掌心中出現又消失,最後化作點點碎片,掉落在青年腳邊。一介凡人,怎麽會有岩之魔神的力量?難道是眷屬?但他們之間又分明沒有那樣奇妙的聯系。

祂雖并不想真地傷到這位凡人,卻也是使了足夠的力氣避免對方掙脫,用以威脅摩拉克斯。然而這樣的力量和反應速度,絕不像是在飯桌上,會把弟弟妹妹挂在嘴邊的羅剎來客,更不像是一個剛剛被仙人下了惡卦,面對心中願景,有心無力的普通凡人。

難道自己誤算了什麽?可達達利亞身上的氣息,分明又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魔神的鬓邊滑下一滴冷汗。

“別誤會,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要做什麽,才讓你得手的。”達達利亞說着,把那散在掌心的碎岩丢向地面。許多至精至純的岩元素便就這樣消散在空中,使得這樣不珍惜,果真不是利用道具借來的力量:“原來你是要威脅他啊,真沒意思。既然都是魔神,痛痛快快地争鬥一場不好嗎?”

看着站回摩拉克斯身旁的達達利亞,扮作山人的魔神沉默片刻,微微颔首:

“竟如此偏愛他嗎,摩拉克斯。大戰在即,你竟将自己的力量分給了他。”

“非也。分給他力量的不是我,至少,不是現在的我。他的力量,武學,都是自己領悟的,某不願奪人之美。”

摩拉克斯說着,微微向前一步,不經意地将達達利亞護在身後:

“我姑且原諒你方才的沖動。那麽,奧羅巴斯,你所求為何?若你不傷此間百姓,我願作考慮。”

奧羅巴斯——看來這便是這位魔神的名字。無鱗之大蛇,暗海逃亡者,也是地下白夜之國的主人,海祇大禦神。然而這些名號,對于現在的這位化作山民模樣的魔神來說,還是尚不可知的一切。

“沒有訴求。只有争鬥。摩拉克斯,我知道很多魔神向你結盟,但他們何嘗沒有自己的打算?他們的子民又何嘗不希望自己的神明稱帝?他們的防禦工程,提防着外來的一切,也提防着你和你麾下的千岩軍…結盟不能解決問題。若天空只許王數為七…我本以為你願為了這個凡人,放棄成為其中之一。”

“為了我放棄成為塵世七執政?開什麽玩笑,那還不如讓我先一刀殺了他。”達達利亞搖搖頭,從摩拉克斯的身後鑽出來:“我可是要幫他成神的。”

面對達達利亞的诳語,摩拉克斯也不着惱,只是沖奧羅巴斯搖頭,聊家常似的:“如你所見,這位凡人就是這樣的性子,我也是沒辦法的。”

奧羅巴斯沉默了。

“所以,必得兵戎相見?”摩拉克斯再次詢問。

“…今夜,你遣所有人類撤離此間。我不傷人,而你,也勿要傷害我身後的平民。不要出動軍隊,不要增加無謂的犧牲,這終究是魔神之間的屠殺,你可同意?”

“好。”摩拉克斯颔首,卻忽地想起什麽:“哦,雖說不允許人類參戰,但我身邊這一位想必是要來的。如你所見,我攔不住他,若你能替我勸阻,再好不過。“

達達利亞立刻看向摩拉克斯:“什麽意思?嫌我礙事?你可別想再剝奪我的樂趣。”

……

良久,奧羅巴斯終于輕笑一聲。

“這便是敢與魔神戀愛的凡人嗎?當真有趣…若有可能,真希望能與你們成為朋友,而不是這樣的關系。”

說罷,奧羅巴斯隐去了身影,離開了絕雲之間。不知道是無法理解摩拉克斯和達達利亞的言行,還是根本就懶得理會這不太正常的倆人——總之,祂就這樣不做評價,悄無聲息地離去了。

“達達利亞,你替我向三山歸離傳達…今夜,不要讓百姓靠近絕雲間半步。”

摩拉克斯看向達達利亞,發號施令,聲音卻并不沉重。大概,只要不殃及凡人,戰鬥對于岩王帝君而言,并不是值得煩惱的事情。

“自己去吧,我去找點東西練練手。”達達利亞擺擺手,顯然懶得搭理:“怎麽,你還真把別人說的話當真了?”

“什麽話?”摩拉克斯明知故問。

“你還真把我當你…”達達利亞說到一半,發現對方話裏有話,于是硬憋回去,化作一個冷笑:“呵呵,總之,今夜就打個痛快,你也別想攔我。”

“若你能不再像上次那樣不管不顧,殃及無辜,自然。”摩拉克斯欣然颔首,“而且那些話,都是假的,我是忘了,但你似乎記得比我真切。上心了?”

達達利亞看向摩拉克斯。

他沉默半晌,終究捱不住,一言不發地扭頭下山了。

古提瓦特,尼伯龍根的時代已然褪色,新的法則尚未建立。天授神意,方舟将建立以七為尊的秩序。

自此,魔神之間的厮殺正式開啓。

人類被這場無妄之災裹挾其中,似乎短暫地成為了歷史的主角,但所謂魔神戰争,大部分時候,依舊只是魔神之間的争鬥。無論後世将那些人類戰士們描繪得何等剽悍勇武,什麽笑舞三丈方天戟,怒擂百斤青金錘,但歷史,終究不過是後人口中的一段佳話。

在産能低下,物資匮乏的時代,大多數人類尚且為溫飽奔波終日。面對天災,縱有魔神短暫賜福,但能承受這股異能的,也是少數中的少數。

——盡管,達達利亞從來都不願意這麽想。

“帝君…帝君不讓我們上戰場?帝君大人,要自己面對魔神?”

當仙人們把這個消息告知大家的時候,大部分千岩軍松了口氣,但仍有一小部分戰士耐不住了。這些人的身形并不高大,手上的武器也沒有傳說中那麽誇張,只是普通的石槍。但無論是說話的氣勢還是呼吸的節奏,達達利亞能看出來,這應當是一群經常習武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精銳部隊。

“然。吾等會張開結界,避免帝君和那魔神的力量波及百姓。不過,魔神戰鬥仍會招來低等魔物,爾等現需疏散山民,做好清理和戒備工作,不得懈怠。”

“但是,就憑帝君一人,能行嗎……”一位千岩軍還是不放棄。

“這是他們的戰鬥,是帝君與那位魔神訂下的‘戰之契約’。所謂‘契約’,山崩于前亦不可變。”削月築陽真君定定地:“吾等要做的,便是相信帝君。諸君,可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面對如此篤定的話語,所有人都沉默了。只一會,各領隊便帶着自己的戰士去疏散山民,清理魔物,為結界布陣做準備。絕雲山間再次恢複了平日裏的幽深,只有達達利亞和削月築陽真君二人站在原地。

“你可要同帝君一同戰鬥?”削月築陽真君看向達達利亞,“帝君同意了?”

“當然。”達達利亞毫不猶豫,“就算他不同意我也會去的,摩拉克斯攔不住我。”

“呵。小友不愧是心性至純至堅之人。”削月輕嘆一聲,舉目看向山間缥缈的岚霧:“方才那一卦,本仙還擔心會折損小友的道心。但如今看來,到底是我多慮…”

二人突然屏住呼吸。

有什麽聲音從遠處中傳來,淅淅索索隐隐幽幽,像是百蟲驚蟄,簌簌破土,地面傳來微不可察的震動。奧羅巴斯并沒有說要何時進攻,他願意給摩拉克斯留出時間,保證人類撤退已是大善,而如今,上古魔神已經開始行動了。

“衆仙,結陣——!”

削月築陽真君話音未落,衆仙猛地擡頭,只見視線的盡頭,華光石林被倏然削去一峰,轟然倒塌。

滾滾煙塵之中,巨大蛇頭的緩緩挺起,探出華光,琥牢,絕雲三山之巅,遙遙地向上望去,望向他的敵人。

而那雙烏金色的巨手,正穩穩地托舉着此間的神明。

摩拉克斯頭戴面具,手持長槍,白色神袍纖塵不染。他立于高空之中,背影卻比這此間的群山更加有沉默與永恒之意。面對外來魔神的邪祟之氣,祂的兜帽不曾抖落半分,只是由上自下地俯視着奧羅巴斯,雙目無悲無喜。

“——哈啊——!”

比摩拉克斯動作更加迅速的是達達利亞。青年手持金色岩刃,仿佛一道金色的流星,猛地突入戰場。利刃直搗奧羅巴斯的蛇頸,被這股巨大沖力所迫,奧羅巴斯躲閃不及,猛地栽向山崖一邊,撞得大地震顫,有如巨雷炸響。

但人類所使用的岩刃終究不能刺破上古魔神的肉軀,更遑論達達利亞并非真正的摩拉克斯的眷屬。仿佛已經探到了這個人類的最大能耐,奧羅巴斯立刻兇光外露,張開巨口,猛吸一口:

“達達利亞,退後!”

摩拉克斯低喝一聲,耀眼之金光沖天而起,巨大的玉璋幾乎在一瞬間撕裂了這片幕色。奧羅巴斯的毒液不僅沒能命中敵人,也沒能污損這群山之間的一草一木。金玉之力将此間萬物保護其中,這樣鋪天蓋地使用力量,縱使是摩拉克斯也不能堅持太久,岩神何德何能,敢這樣鋪張地與自己進行戰鬥?祂竟輕敵至此!?

“——不,我從不輕敵。”

就像是看出了奧羅巴斯心中所想,摩拉克斯淡淡地否認。待毒液瘴氣全部散去,一團幽紫色的星光冉冉升起,如同冥海之火,阻隔于兩位神明之間。

霎時間,不祥的力量再次尖嘯着掠過天空,削向大地,正如将奧賽爾擊退的那一夜。原本被奧羅巴斯之力誘起的蛇蟻忽地安靜,動彈不得,仿若被無形巨物攥緊七寸,只能顫抖地駐足仰望,并安靜地等待吞噬和死亡。

達達利亞擡起頭,看向奧羅巴斯。沒有了面具的阻擋,青年臉上的笑容和殺意融合在一起,張揚到了極致。他肩上扛着巨大的利刃,刃邊有六星镌刻,同他身後的銀河披風一同,叵測,燦爛,難以名狀。

奧羅巴斯看着達達利亞。

祂忽然明白摩拉克斯在做什麽。祂在全力保護這片空間,然後,把戰鬥交給這個青年。

摩拉克斯要讓凡人對付自己。

“即使動用我全部的力量,也無法保你分毫不被魔神詛咒浸染。”摩拉克斯看着達達利亞的背影,雙臂環胸:“達達利亞,你可想好?”

“當然。你還可以再留些力量,保護浮舍他們。”達達利亞将利刃取下,一指奧羅巴斯,“所以這次,別想阻止我。”

似乎是聽慣了達達利亞的狂妄話語,摩拉克斯輕笑一聲,不再多說。

奧羅巴斯猛地回神,只見比疾風更速的紫色巨刃破空而至,随之而來的,是青年因興奮而瞪大的雙眼。明明只是凡人普通的劈斬,魔神的□□強度自不用說,但此刻,大蛇的全身都在發出警告:這一刀不可不躲,這一刀不可不躲——!

奧羅巴斯向側一閃,圓滾的蛇身擦着達達利亞的巨刃極險躲過,又向內一卷,猛地一繞,怒而甩開達達利亞,試圖絞碎他手中的武器,

但是,

——那是深淵的力量。

深淵的力量對提瓦特乃是劇毒,足以将須彌萬千蔥綠化作不毛死地,足以侵蝕,傳染,并颠覆此間的所有。奧羅巴斯在卷起那柄武器後便覺糟糕,那是比蛇身更加冰冷的觸感,仿佛它卷起的并不是誰人的武器,而是黑暗本身。奧羅巴斯立刻松開武器,這東西實在太過不祥,不該被任何一種人握在手裏,它大張喉舌,露出利齒,想要齧碎!

只一瞬,武器落回了達達利亞的手裏。

戰士握緊了武器,便是雄鷹覓得高崖,只待振翅沖天。在巨大的月輪之下,達達利亞雙腿躍起,翩然旋身,整個人輕盈如空中一羽,卻分明攜着巨大的力量,旋轉着向自己的七寸斬來。奧羅巴斯想要後退,但不知不覺,祂已被那并武器的力量亂了陣腳,退後太多,而祂的身後,便是拔地而起的玉璋。

但,還不是認輸的時候!

月光一暗,只見群蟲突然随奧羅巴斯的意志暴起,鋪天蓋地,嗡鳴着沖向達達利亞。那是凡人絕不可擋的數量,即使以刀刃旋轉,也不能斬盡殺絕。

但是這實在是太過簡單的挑戰,達達利亞立刻将武器一橫,掌中刀刃便若雷電般閃爍,跳動,瞬息間幻作一柄弓箭。達達利亞立刻搭弓化箭,金色的岩元素咯啦咯啦凝聚于箭端,由前向後不斷成型,直到化出金翎,弓滿即發,箭出必中!

命中的瞬間,一枚金色的斷流标志赫然出現在蟲身之上。

摩拉克斯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微微颔首。

達達利亞再發一箭。

一傳十,十傳百的斷流霎時間便染滿了天空,在被群蟲堵得密不透風的天幕之上,像是一道被按了開關的機巧琉璃燈帶。接着,伴随着斷流的引爆,無數蛇蟲的身體在半空中一個接一個地炸開,又被岩元素包裹,碎渣碎末随光墜落,遙遙望去,簡直像是神明将碧落倒扣,無數銀河自天而落。

潇灑,酣暢的戰鬥。

“咳…”

突然,達達利亞輕咳一聲,他的身形有些搖晃,腳下一松,又被摩拉克斯的岩掌穩穩接住。

是時候了。夜已深,奧賽爾的詛咒開始侵蝕達達利亞的身體。而且他明明不是自己的眷屬,還大肆地使用岩元素的力量。摩拉克斯把這一切算得很清楚,但達達利亞只是咳了幾聲,立刻直起身體,顯然還有力氣,戰鬥還沒結束。

待到萬輝散盡,群蟲凋敝,調動此間全部蛇蟲的奧羅巴斯早已氣喘籲籲。他看着同樣氣喘籲籲的達達利亞,對方已經站回摩拉克斯的身旁,依舊注視着自己。

他們一人唇邊染血,卻身披此間全部的星光;另一人則被至精至純的金珀之光籠罩,庇佑此間的一切的同時,睥睨并掌控着戰局,是所有人最後的底線。

這世間……沒有人能贏得了他們兩個。

難以言述的絕望湧上奧羅巴斯的心頭。

他看着摩拉克斯戴着那副石制面具,神色如岩,殺伐冷峻。祂早已沒有午時同友人團聚時的溫情,也沒有白日裏看向自己,詢問是否考慮結盟的憐憫。

神明的雙眼泛出金色,冷徹無邊。他目不轉睛地看着敵人,卻又像是透過自己,看着這必得守護的芸芸衆生,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殺了祂。達達利亞。”

摩拉克斯這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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